破靈之箭在拔除之後,反而更加嚴重了。
原先破靈之箭在他體內只是一點點消磨他的三魂七魄,那是慢性毒藥一般的。眼下拔出了箭之後,反倒引起了靈魂震盪,情況變得更糟糕。
這是一步險棋,顯然……
顯然我和凌翊都賭輸了。
我心亂如麻,回頭看張靈川,發現他在視線中有些看不清。
又用滿是鮮血的手擦去眼淚,弄得自己滿臉都是血腥的味道,“要怎麼救?”
“他……他救不得我的,我身上中的乃是破靈之箭。他們專門做了對付的我……”凌翊的口角中不斷的涌出鮮血,他的手指頭有些遺憾的撫摸我的小腹。
他微微眯起邪魅的鳳眸,嘴角一揚居然是笑了,“別哭,小丫頭,你哭着的樣子,我不喜歡。我喜歡愛小的你……十多年前,她已經害過我一次,今日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她是不是拿這本書作爲誘餌,誘騙你去奪?否則……就算她再厲害,你也不會傷成這樣。”我感覺喉頭哽住了。
我心頭明白,是我拖累了他。
當初便猜測有一本記載着唐家人姓名的生死簿,落在鷙月手中,所以一直暗中調查。眼下這本生死簿找到了,它不在鷙月手裡。
而在幽都那個神秘女人手中,她是誰,我不清楚。
幽都千百萬年,我不過才活了二十歲,自然不可能清楚這些。
我低眉之間隨手翻開了那本生死簿,生死簿上記載了大量的人名,壽命,出身日期,以及相符合的命格。
姜穎,唐成,唐國強……
這些名字有些是我熟悉的,有些是我完全不認識的,只覺得看在眼裡。他們的生命一筆一劃,全都是凌翊用鮮血換來的。
這生死簿落到別人手中,可能大筆一揮,就能剝奪一個人的全部。
幽都就是這般獨裁統治的地方,說是規矩嚴苛,要超過陽間。
其實,還是看執法者,掌權者是否公正嚴苛。別說凌翊從來不會因爲自己是掌權者破壞規矩,就連鷙月平時陰柔多變,可是對待陰魂這件事上,從來都是公正公平的。
鷙月的公正公平,也不是我自己瞎猜的,這可是張靈川身爲陰陽代理人,親口對鷙月做的評判。
他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無法無天,不着邊際的。
如果幽都由旁人掌管,那人只要有些許偏私,那我們這些人死了以後,肯定就會有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幽都那是絕對不可以大權旁落的,可凌翊居然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去換一本……
一本微不足道的,記載着唐家人名字的生死簿。
這對很多其他的陰魂來說,是不公平的!
凌翊眉頭忽然皺的更緊了,“小丫頭,我還是喜歡你笨些的樣子。”
“我笨些,你就好將我騙的死死的。就像從前一樣,你在我面前說三言兩語的謊話。然後自己去冒險,對不對?”我惱了,可淚水不爭氣的從眼眶裡流出來。
爲什麼凌翊會中破靈之箭?
我該怎麼辦……
我失去了一切的主見,又變成了白癡一個悲哀的趴在凌翊的胸口。我的淚水浸溼了他那一身白衣無暇,他的手指尖輕柔的就在我髮絲上揉動,“是啊,你要是如從前一般平凡有多好。今夜來此,也不會讓你發現,讓你這麼難過。”
“羋凌翊,你這個大混蛋,王八蛋。我要是沒發現,你死在外面了怎麼辦呢?”我心裡氣苦,拳頭如同雨點一樣落在他身上。
可因爲心疼,落下之後便變成了輕飄飄的一般。
他抓住了我的拳頭,“我要是死了,斷頭會保護你,鷙月也會護着你。不會叫那個女人有機可乘……”
“你……”我氣的要瘋了,狠狠的在他肩頭咬一口,“我不許你死!”
我感覺我還用盡了生命裡最後一絲氣力去說,破靈之箭拔出來的那一刻,我探魂符已經能完全感受到,破靈之箭對他身體的傷害。
一想到這裡,我的手就不禁握成了拳頭。
凌翊一向都很寵愛我,被我咬了肩頭,還是溫和的撫摸我的髮絲,“咳咳咳……小丫頭,生死有命。若我不能活,也沒什麼的。”
什麼叫沒什麼的!
他是靈體,若死了,變什麼都沒有了!
我心頭難受,口角已經溢出鹹腥的液體,卻怕他發現自己咽回去了。
他躺在牀上,語氣已經不如從前般自信,咳嗽的之下更加的氣息微弱。
他突然又和張靈川說道:“五通神的目標是張府後人和唐門後人,靈川,若我……若我無法護着她,希望你能替我護着我妻。”
“凌翊大人,你不會有事的。”張靈川的聲音也出了哽咽之氣,聲音裡帶着弄弄的鼻音,“整個幽都還要靠你呢,破靈之箭有辦法的,真的……”
“若有別的辦法,她便不會拿來對付我。她是想置我於死地,絕不會留下生路的……”凌翊撫摸我髮絲的手指頭突然就變得虛無起來,他摁住了我的後腦勺。
“凌翊大人,您別忘了,我是張府後人。”張靈川看了一眼倒在牀榻之上,血液染紅了牀褥的凌翊,臉上居然泛起了微微的潮紅。
我當時眼前一片模糊,只覺得一顆心全亂了。
根本沒看到張靈川臉上的表情,只是能模模糊糊看到張靈川的臉上通紅,“張府後人……張府後人就能救他嗎?我……我還是唐家的後人,我是不是可以幫你呢?”
“這是天師門纔有的不傳秘術,我……我的血可以救他。”張靈川在站起身來,在房間裡摸黑找到了開燈的按鈕,把房間裡的燈打開了。
這一下週圍一下敞亮起來,他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
用……
用張靈川的血!
張府天師門專門殺鬼捉妖,沒聽說過他們的血,能治癒靈體身上的傷啊。如果真的有這個功能的話,那豈不是比藍星草還要牛逼?
在此時此刻,我真的是對南宮池墨的卜卦之術佩服的物體投遞。
好一個黑風衣援手命不絕,若今天張靈川能救凌翊,那我便是欠他一個天大的恩情。
我咬了咬脣,坐在凌翊的身邊,輕輕的握住他的手,低聲說道:“相公,靈川的血可以救你,你一定會沒事的。”
凌翊凝視着我,手指將我的手緊緊握住,沉默無言。
張靈川翻箱倒櫃的終於是在剛纔的藥箱中找到了我用來剪開紗布的剪刀,他將剪刀直接劃開了自己的大動脈,鮮血就這麼瘋一樣流出來,滴在地上。
臥槽,他割開的時候,也不過來一點。
現在可真是浪費啊!
“疼死我了……”張靈川也不知道到底是個堅韌之人,還是個慫貨草包。
眼下只是劃開手腕,就疼得他齜牙咧嘴,委屈的皺着鼻子。
他走到凌翊跟前,讓鮮血順着自己的傷口滴落在凌翊的傷口之上。兩股血液交匯在一起,看似十分普通,只不過是簡單的交融。
可就在我眨眼的時間裡,凌翊胸口的血液好似越來越少了。
稍片刻,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全都倒流了回去。
而且,張靈川的血液沒了。
凌翊的眸光突然有些冷,方纔有些便得虛無的手指頭變成了實體,握上了張靈川的手腕去摸脈,“靈川,你用心血來救我?這對你身子可是有耗損的。”
“是啊,用的是心血,不過沒事的。你是凌翊大人,我當然要用心血救你。”他疼的臉上全都是奇怪的表情,還不停的甩手腕。
又出去找了只瓷碗,往裡頭放血,“我的性命就簡單了,我死了,這個世界不會怎麼樣,地球還會照樣轉。”
張靈川放血的時候,可真是哭爹喊娘了,眼淚都擠出來了,“爲啥子會那麼疼啊,我的媽媽啊……”
我……
我都無語了。
我實在難以想象,他就是那個保護那個差點被五通神玷污的我,有那樣大的勇氣,輕描淡寫的就將刀刃插到自己喉嚨裡去。
我對張靈川還是當初那個評價,這個人要不然是白癡,要不然就是城府極深。
眼下看他毫無心機的樣子,多半……
多半是沒城府的。
他是我和凌翊的救命恩人,我就不好罵他白癡了,他放完血。整個人在屋子裡是捂着傷口就上躥下跳的,我實在看不過去了,就問他:“你要不要吃點止疼藥,我剛纔看到他們的藥箱裡有嗎啡,你就吃點吧。”
“好啊,我要吃,啊!疼死我了。”張靈川痛苦的悶哼一聲,皺着眉頭,額頭上全都是汗。
那樣子可一點都不像是裝的。
他喉嚨被割破了,那樣的疼痛係數都沒喊疼,眼下是真的眼淚都騰出來了。
他手腕割得很深,我看着也實在心疼。
和凌翊對視了一眼之後,也就坐下來,先給他做了包紮,叮囑他明天一早一定要和那倆小屁孩一起去城裡看醫生。
他手腕上的傷口包紮好了,我就給了他嗎啡正常人一半的劑量吃下去。
那東西吃多了對腦子不好,他已經是記憶力特別差,肯定是不能再讓這樣藥傷了他的大腦。他哪裡知道這些,看到我給他藥,二話不說就着水就喝下去了。
“好了,去睡吧。”我勸張靈川去睡覺。
張靈川搖了搖頭,“不成,我要看凌翊大人把血喝下去。”
他吃完嗎啡以後,其實人就有點呆了,笑呵呵的看着滿臉蒼白的凌翊。我能看出來,這傢伙是真把凌翊當偶像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