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是誰在說話?
在缺氧的狀態下,我的腦子有些鈍,只覺得這聲音熟悉,卻聽不出到底是誰。
生命好像在我的身體里正在一點點的流逝着,我的五感也變得十分的遲鈍,模糊之間聽到那個陰冷的聲音肆無忌憚的冷笑:“你雖然是幽都的那位大人,受萬鬼朝拜。可現在你現在受了重創,我可不怕你。”
“滾!”那個從雨幕中傳來的聲音帶着讓人無法企及的威嚴,冰冷的低喝出聲。
在光亮之中,我看到有一隻白皙的玉手握住了從眼球裡伸出的枯手。雨水落在他手背的肌膚上,就好像落在一塊晶瑩剔透的羊脂玉上一般,有種吹彈可破冰肌玉骨的沒敢。
但他的面容卻那般的模糊,我根本就看不清楚他是誰。
那眼球怪明明沒長嘴,可是卻發出了“桀桀……”的怪笑聲,“你受傷了還敢惹本君,都是這個女人害你受傷的,你還救她。我今天就殺了你,取代你在幽都的地位……”
那東西洋洋得意的話還沒說一半,就突然沒聲了。
“找死。”他利落的將手插入眼球當中,就好像是一把利劍一樣,拔出來的時候帶着渾濁的液體。那樣的氣勢根本就不像是受了重創,更讓人有種膽戰心驚的臣服感。
眼球就好像萎縮的氣球一般,乾癟在了地上。
各種各樣顏色的液體,混了刺骨寒冷的雨水流淌了一地。
我的呼吸順暢了許多,大腦也能夠思考了,雨水從天空澆灌下來。將我穿着白色麻衣的身體打溼,不斷有雨水從頭髮和額頭上滾下來。
他背對着我,在雨幕之中,背影消失的很快。
我大喊:“謝謝你救了我,你……你到底……是誰?”
淅瀝的雨聲充斥着耳膜,卻再也聽不到那個男子的聲音。
那隻死死掐住我的眼球莫名之間就消失了,我茫然之下摸了摸胸口,溼漉漉的衣服下面好像有一個堅硬的東西。
伸手摸進去,居然是一塊觸手溫潤冰涼的玉佩。
猛然掏出來一看,它還散發着光芒,是凌翊佩戴在腰間的那塊鳳凰玉佩。我的眼眶在一瞬間溼潤了,是早就說不管我的凌翊救了我。
是他在受傷的情況下,還來救我。
那天晚上我夢見他出現的並不是夢,他的確是將隨身佩戴的鳳凰玉佩,又掛回了我的脖頸。他依舊是放心不下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卻不再露面。
我……
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他?
那顆眼球說他受傷了,還是因爲我。
那種莫名的傷感涌上心頭,讓我不可遏制覺得感覺到呼吸困難,胸口堵着的是一塊被水浸透的棉花。
我朝他背影消失拼命的追上去,卻再次被絆倒摔在地上。
在玉佩的白光照耀下,地上是一灘暗紅色的血跡,血跡裡帶着淡淡的好像是腐爛蘋果一樣的味道。
就好像那天,我的解剖刀劃破他皮膚之後,空氣裡蔓延的那種味道一樣。
那是……
那是他的血?
我跪在雨水中,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全無頭緒,心頭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只感覺在雨水當中,整個身體都在變得沉重和恍惚,最後竟然是一頭栽倒在那灘血泊中。
倒下時,意識還沒有完全的泯滅,只是看着天上落在地面上的雨水。
腹中的胎兒好像在這個時候有了意識,他似乎動了動小手,想要摸我,“媽媽,媽媽,別難過有寶寶陪你……”
我虛弱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在心裡默默的對着才從腹中甦醒的孩子說話。
傻孩子,媽媽不難過。
我只是……
我只是想找到他,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受傷了,是不是真的是因爲我。可是眼皮越來越重,慢慢的就磕上了。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猛然驚醒的時候,身子上乾乾的。
我跪在一個靈堂的前面,我的身上乾乾的,沒有一絲水跡。
好像還穿上了一身大紅色的,帶着抹胸的嫁衣,我的腦袋上沒有紅蓋頭。但是插滿了各式各樣的金銀飾品,手指上也被塗上了大紅的指甲油。
我摸了摸自己臉,從上面摸了下一層厚厚的脂粉。
估計我的臉是被人上了死人裝了,如果有鏡子,鏡子裡的我,皮膚一定慘白的嚇人。就好像躺在棺材裡的,簡燁的臉一樣。
香案上的燭火被風吹的四處搖曳,牆上的那個藍色“奠”字格外的醒目,一隻小小的木質的排位放在兩隻蠟燭的中間。
簡家的地面全都是用上好的紅木做的,別說跪了,就是光腳走在上面,也都是感覺溫和而不覺得冷。但是此時此刻,我的膝蓋就跟跪在冰錐上一樣,有一種刺骨的寒意。
可我並沒有起來,周圍沒有人,天色也是暗的。
窗外面是一輪圓月如皎,我應該是和簡燁在冥婚。
不過,簡燁人呢?
我張目四顧了一眼,尋找簡燁的身影,就見到那口放着簡燁屍身的膠合板的棺材還放在我身後,也就是靈堂的正中央。
一陣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吹響了洛辰駿掛在房間裡的幾隻黃銅風鈴。
我覺得有些冷,也有些害怕,縮了縮身子。
就聽見幾聲“咯咯咯……”的,幾聲雞叫的聲音,我一開始還以爲我幻聽了。就見到從棺材後面,突然跑出了一隻屁股上長滿了七彩羽毛的大公雞。
大公雞的一隻腳上,還綁着一根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