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神?”白淺好像預料出了易凌軒會在這個時候及時趕到,淡然的咀嚼着這兩個字,眼中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你喊她母神,看來你真是她孕育出來的奇葩。我很好奇,你怎麼會成爲易凌軒投射在時間座標的影像。”
從前我對於時間座標中,出現現實中的人只有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唯今聽到白淺談及此事才明白過來,時間座標中的一切,都是現實中投射的影像。它可能是第三維度以外的空間,能夠投射出我們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的影響。
卻不能夠影響和改變,現實社會中發生的任何事。
不過……
這樣的一個古怪的空間,它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易凌軒漂浮在半空中雙眉緊擰,似乎兩指之間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手指頭開始冒血。鮮血順着手指頭的根部,一滴一滴的從高處滴落下來。
滴落在腳下旋轉的黑洞一般的存在,便融化在其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沉着的雙眼對上白淺的眼睛,露出一絲笑意,“我本來就是他的影像,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一直是了。白淺,咱們有話好商量,沒必要這樣斬盡殺絕吧。”
“如果我說沒有半點的商量的餘地呢?”白淺笑得比易凌軒還要狡猾,兩隻老狐狸對峙着。
卻是首先手裡的劍放下,那把劍在他手中化成了無數的白色的顆粒,消散在整個被幽暗所籠罩的神殿。
我擡頭看着那些顆粒,忽然有一種感覺。
感覺白淺來時間盡頭殺時間女神,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把易凌軒引出來。他隱藏的太深了,不是任何人都能把他救出來的。
能把他帶出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來守衛這裡的母神。
可是爲什麼白淺現在纔出手呢?
一定在我們殺了紫幽以後才動手,一定有什麼原因纔對,隱約間心頭有了一種莫名的不安。
總覺得白淺的心底,一定藏了更深的預謀。
稍一分神,兩個人就在半空中相互交手起來,易凌軒手中有一把十分華貴的寶劍。那把劍跟在海底鬼王用的拿一把,簡直是一模一樣。
白淺手中沒有兵器,一招一式竟然有種落於下風的感覺。
他們打架行動快的就跟閃電一樣,肉眼凡胎只能看到虛影閃動,易凌軒手中的那把劍銀光深寒。
擡手之間便劃破了白淺的胳膊,劃出了重重的血痕。
反倒是易凌軒身上半點傷口也沒有,每一招一每一式都在取白淺的老命。白淺就跟他玩貓捉耗子的把戲,如同靈活的耗子到處亂躲,看着有些狼狽不堪。
“他怎麼不用武器?淺是覺醒之軀,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找不到他的對手吧。”我看到上面的戰況,心在砰砰的亂跳。
心裡清楚,白淺哪怕被龍火削弱過力量,那也比易凌軒強。
覺醒過的靈體之潛力,根本就是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
凌翊眸光一沉,語氣肅冷起來,“老不死的怕傷了易凌軒的肉身,他心裡應該是想把肉身,完整的還給真的易凌軒。”
說話之間,白淺的胸口被易凌軒刺穿了兩次。
可是他依舊是打不還手,圍繞着神殿的周圍瞎轉悠。深紅的血液將他潔白額衣衫染紅了一大片,血液還從天空揮灑下來。
“那……那怎麼辦?他……他這樣繼續耗下去,可不是辦法!”我微微一懵,臉頰上剛好被一滴冰涼的血液粘上。
摸着臉蛋上的血,我的心頭生氣了一絲寒意。
凌翊忽然撈住我的後腦勺,在我的額頭吻了一下,脣瓣輕啓之下小聲的跟我說了一番。他低語過後,冰涼的手掌心突然和我的手掌心貼合在一起。
只覺得他的掌心似乎是一個咒文,兩掌貼合之際,這個特殊的咒文就傳達到了我的掌心。我的腦子裡有這道符籙完整的畫法和輪廓,他這是在傳授我契約符籙的畫法。
我一驚:“這是……”
“這就是陰陽代理人的契約……”他臉上帶着俊朗的笑意,擡起了我的下巴,“小丫頭,一會兒讓你獨自面對,會害怕嗎?”
“不!”我堅定的說道。
他柔和的揉了揉我後腦勺上的髮絲,眼中那是完完全全的信任,“我的小丫頭終於長大了,當了母親果然是不一樣了。”
被他這麼一誇,我老臉一紅。
推了一把他的腰肢,低頭不敢和他灼灼的目光對視,“快去幫他吧,說不定你們父子之間的誤會從此以後就可以冰釋前嫌了。”
他的手握了一下我在他腰上的手,整個過程要不了三秒鐘,眨眼間他也腳尖點地上了跟易凌軒和白淺一樣的高度。
三個人進入了混戰,只有易凌軒有兵器。
你來我往的,凌翊和白淺相繼都受了很嚴重的傷,我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天降血雨的感受。
而且滴落下來的,全都是我至親之人的血。
血液偶然滴在自己的身上,所產生的是一種剜心之痛,我目不轉睛的觀展。眼底徹底的溼潤了,手指頭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還真是上陣父子兵,你們向來不和,竟然也有同仇敵愾的時候。既然都不想傷了這副肉身,不如大家談談條件可好。”易凌軒手中握着長劍,長身玉立的懸浮在高空。
血液一滴一滴的,從劍尖滴落。
凌翊和白淺各站一個角落,三個人形成了三點一線的狀態,相互對峙着。
凌翊的帶血的手指頭放在下巴上,眸光中帶着一絲淡笑,緩緩的從高處落了下來,“我是沒問題,凌軒,我和你無冤無仇。只是希望你能不要總是針對我老婆,只要這一點你做到了,那咱麼兩清了。”
“你真愛說笑,我什麼時候針對過她了?我還出手救過你妻子的養父……”易凌軒身上帶着些許的威嚴,眸光一閃卻是媚眼如絲的掃過我,“倒是白淺,他可是要了你妻子養父養母的兩條命,你該恨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這句話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我腦海中養父養母的笑容霎時間就炸開來了。是白淺爲了算計紫幽的複製體,毅然而然的犧牲了我的養父和養母。
想到這裡,我就恨不得將白淺碎屍萬段。
在他眼裡也許……
也許弱者就是可以被犧牲的,可是對我來說。
那是我的骨肉至親,是我一生都要孝敬尊敬的兩個長輩,就這樣被他輕而易舉的放棄了。眼睛似乎充血了,更有一種炙熱的,彷彿要噴出火來一樣的感覺。
猛然,我才忽然醒悟!
這個傢伙在赤裸裸的挑撥離間,想要讓我們三個人的關係分崩離析。
白淺臉上淡笑依舊,絲毫沒有歉意,也從高空落下來了。
我仰着脖子堅持很長一段時間了,脖子都僵了,“易凌軒,你敢說……你不是紫幽的軍師嗎?紫幽根本就是滿腦子漿糊的笨蛋,沒你出謀劃策,我不相信他能算計我們那麼多回!”
“我不是,我只是普通的醫生。”易凌軒眸光十分的誠懇,淡笑的朝下看過來,“我只是和紫幽都出自同一個母神,但是從來沒有勾結在一起……”
我看到他狡辯的毫無痕跡,便將了一軍,“那地獄蝴蝶呢,你敢說那不是你飼養的嗎?”
“他說給我提供特幽都生長的殊藥材,讓我將蝴蝶借給他一段時間,誰知道我的蝴蝶就這樣就被他騙跑了。”易凌軒一臉無辜,甚至是以受害者的姿態來表達自己的一言一行的。
果然,他是我見過最最油滑之人,三言兩語就脫罪了。
在他和紫幽勾結的事情上,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和紫幽有關。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我們之間的推測。
在陽間他老實巴交的做醫生,任何坑害我們的事情,他都沒有親自出面做過。
真是滴水不漏啊!
我咬住了脣,“既然你沒有和我們爲敵,爲什麼今天會出現在這!”
“我……”他眸光有些糾結的看着我,臉上的表情是一種由心底迸發出的無奈和心痛,“我……只想保護母神罷了,如果你們不來這裡傷害她,我……永遠不會對你們出手的!”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根本就沒有破綻可言。
要不是紫幽在臨死前說出了幕後指使就是易凌軒,我可能就被他這番話給欺騙了。嚥了一口口水之後,我的四肢更加的冰冷了。
緊緊出汗的掌心,我揉着脖子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們下來聊聊吧,看看怎麼處理時間神殿這件事。好不好?凌軒,我一直擡頭,脖子都僵了。”
我想把他叫下來,可是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有深意了。
食指和拇指在黑暗一片的虛空中隨手一拈,便拈出了一根細細的紅繩,語氣略有些驚訝的問道:“奇怪,這是什麼?怎麼那麼像道家降妖捉鬼的墨斗線呢。”
“我要是下去了,不會中什麼計謀吧?我只有站在這裡,小七,你纔會夠不到我吧?我可不想被你的佛法打中!”他扯住了那根線之後,伸手在紅線上輕輕一撥弄。
就好像歌姬撥弄琵琶的琴絃一樣,優雅而又充滿了韻味。
一瞬間,整個神殿到處都是紅線,弄得好像一個巨大的蛛網一樣。這些紅線根據的是道家各門各派不同的秘術拉出的陣法疊加,也是凌翊和白淺看似不經意之間拉出來的一樣。
這些線都沒有線頭,可是分別站在兩角的兩個人,此刻手中都握着一縷線頭。
剛纔兩個那些特殊的走位,哪怕是受傷也不惜走下去,爲的就是將整個大陣的墨斗線全部都佈局好吧。
易凌軒早就被纏在蛛網之中是動彈不得,此刻他才臉色一變,一臉自己太過善良了纔會中計的表情。
“事到臨頭了,還廢話那麼多。”凌翊似乎特別看不慣易凌軒,冷漠的將自己手中的紅線一收緊。
白淺那邊默契的拉了同樣的力度,瞬間易凌軒就被紮成大糉子了。
皮肉被線條勒的,都爆出來了。
易凌軒卻依舊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態度,雖然形象盡毀,卻依舊是眸光清冽沒有半分生氣的樣子。
臉上被勒的有些扭曲的五官,是那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紈絝表情,“你們父子實力都在我之上,卻被我打的沒有還手之力,早就知道你們在佈陣。”
“知道我們在佈陣還不認輸,是不是傻?”白淺嗤之以鼻。
易凌軒挑眉,“你才傻,我不下去的話,可以在這裡耗一千年一萬年。你們可以嗎?”
“臭小子,他說的沒錯,他要是在這裡耗一萬年,我豈不是要無聊死了。”白淺擔憂的說着,臉上的表情一籌莫展。
可眼底深處,卻藏了一絲的狡詐。
凌翊威嚴的目光淡掃了一眼白淺,似乎對他也有一絲嘲弄之意,“這裡最耗不起的,是小七,不是你這個老不死的。”
我當然知道,他們三個都是長生不死的。
而我是活人啊,不僅會生老病死,我還需要吃喝拉撒。根本就沒辦法跟易凌軒在這裡耗着,最終耗不下去,也只能放了易凌軒。
“既然小七耗不起,那就趁早把我放了,省的浪費大家時間。”易凌軒保持了一貫以來的睿智,笑容淡淡意氣風發。
凌翊眸光更是狡詐,充滿信任的看了我一眼,又擡眸蔑然的看着被紮成大糉子的易凌軒,“誰說我們要跟你耗的?”
這一話落下,整個神殿都安靜下來了。
易凌軒的眉頭徹底一擰,似乎意識到凌翊早就看穿了他這一招,但是他沒說話默默的觀察着。
我攤開掌心默然無聲的讓掌心形成一道契約符籙,用牙要開了手指頭,血液順着符籙所化的軌跡流過。
滴落在地上,卻沒有融入虛空。
而是在半空中自動的繪畫成掌心那一道特殊的符咒,血色符咒之中陰煞之風升起,吹得我的衣服和髮絲都朝上飛去。
眼睛被地上的血咒衝出的血霧,迷的睜不開眼。
霎時間又覺得身輕如燕,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掌心,手掌心是半透明的。再看看周圍,我的人已經被吹到了半空中,身下是不停旋轉的神殿的地面。
地面上,還有一個女子的身體,那女子身形還和我一模一樣。
她……
是我!
而我靈體出竅了,還升到了易凌軒的面前,臉和他面對面了。
四肢眼睛,兩對目光就這麼電光火石的撞在了一起。
我凝神看他,“易醫生,你不是很聰明嗎?你想到這一點了嗎?想到凌翊會捨得,讓我成爲陰陽代理人,只爲了除掉你嗎?”
“我……我是冤枉的,你們這樣會錯殺好人的!”他一邊叫屈,眼底深處驚愕的表情越來越重。
易凌軒聰明絕頂,他只想到凌翊對我百般寵愛,不惜一切的守護我和寶寶。所以根本想不到到了最後一步,凌翊會選擇退讓讓我成爲陰陽代理人。
這個職業,一生侍奉幽都,用不可改變。
並且魂魄能隨時出竅,進出陰陽,一生之中都是不陰不陽的。
嚴格來說是人類中不合羣的,鬼類中鬼物害怕的,所謂人憎鬼厭,就是陰陽代理人這個職位了。
“不管……是不是冤枉你,起碼,你的魂魄要還給易大哥。你說對不對?”
我的手掌輕輕的貼在了易凌軒的胸口上,心頭默唸起維摩詰經。在我身體裡枯竭的佛法的力量,在靈魂脫離了充滿了道術天賦的身體,忽然就如同乾涸的泉眼。
不知道爲何,又突然冒出了無數的清泉。
那些彷彿是迷失在記憶深處的,精妙的經文佛法,充斥了我整個心神靈體,“清淨金華眼明好淨教滅意度無極,淨除欲疑稱無量願禮沙門寂然跡,既見大聖三界將現我佛國特清明。”
這股佛法的力量,被我毫無保留的壓進易凌軒的身體裡。
易凌軒瞬間就感覺到了佛法碾壓身體之後帶來的痛楚,內斂的力量忽然之間就從身體裡爆發出來。身上的鬼氣濃烈,“恙”居然在他的皮膚上擴散開來,似乎要掙脫衝破身上這些捆綁他的紅線。
白淺一直垂眸淡笑,此刻,猛然擡頭眼中射出一絲金光,“拿來!”
“拿來!”凌翊眸中未見金光,可是身上爆發出來的那股子聖潔的普度衆生的氣勢,竟然和我念佛經時產生的佛法如出一轍!
他身上也有佛法的力量!
這太不可思議了,鬼魂也能承載佛法嗎?
佛法不是用來超度亡魂的嗎?
千萬個念頭在腦子裡一閃而過,我用力重壓易凌軒的小腹,他身體裡和他靈肉結合的那個靈魂在慢慢的鬆動。
“啊!”只聽一聲慘叫,他身體裡的靈魂飛出去了。
我在一瞬間緊緊的摟住這副沒有任何魂靈的軀殼,用自己全部的力量護住他。這一刻,被震出體外的那個靈體,渾身帶着漆黑的鬼氣,發了瘋一樣的要重回自己的身體。
他一下又一下的撞擊佛光,差點把我給撞的吐血了。
只覺得整個身體的三魂七魄都要散架了,卻是毫無辦法只能大聲唸誦着佛經,將易大哥的肉身用力的抱住,守護着他。
如果不是易凌軒捨命相救,豈能有我的今天!
凌翊和白淺在立刻往中間移動,也在快速的收回紅繩,把我跟易凌軒的肉身扯到了自己的身邊。
那一刻,他們兩個把我和易凌軒守護到中間。
三股力量同時發作,把那個離體而出的靈體直接就震飛出去,我立刻鬆開了易凌軒的身體。
跪在地面上,將勒在他身上勒出淤青的紅繩快速的解開。
他雙目緊閉着,渾身是一片的冰涼與僵硬。
凌翊在一旁看着手忙腳亂的我,指尖在我的眼底搜刮到了一滴液體,有些無奈的聳肩,“你這樣對他,我可是我吃醋的。”
“我……”我一下捂住了脣,心頭有萬千的激動,卻在努力把眼淚往下嚥。
終於……
終於把易凌軒救下了,他將來蘇醒過來,就會有肉身了。那種感覺就好像得到了全部的恩賜與救贖一樣,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內心的激動與迫切。
他似乎懂我的心境,輕輕的摟住我和易凌軒的身子,“小丫頭,你放心,我會保證你和他都平安無事的逃出去的。”
我能感覺,他的雙目都在注視這那個從易凌軒身子裡被驅趕出來的魂靈。
轉頭看過去,他這個魂靈,果然是和易凌軒一模一樣沒有半分的詫異。唯一不同的就是,有紫色的長髮,還有紫色的眼瞳,以及手指甲。
時間女神孕育出來的魂靈,還真跟易凌軒是一模一樣,弄得就好像這個魂靈是兩個人生出來的混血兒一樣。
在失去了肉身之後,這個東西就沒了理智了。
什麼狡猾睿智根本就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半分端倪,屁股上長了就九條狐狸一樣的尾巴,在鬼氣森森的亂流當中拼命的搖晃着。
這傢伙就是不惜一切的,攻擊過來,想要奪回易凌軒的肉身。
白淺這回可是什麼都不怕了,那柄長劍再次出現在他手中硬是和“易凌軒”激戰在一起。“易凌軒”反倒是沒有武器在身邊,那把武器還握在肉身身上。
被打的是頻頻後退,胸口更是被劍尖捅成馬蜂窩了。
然後,直接被白淺提出的一腳踹到了神像的肚腹之上,狼狽不堪的滑了下去。他就這麼渾身是血的撲在旋轉的地面上,眼神是渙散的,卻沒有絲毫懼意,“你殺不死我,我們是同級的存在,你只能折磨我。卻沒法……真正的殺死我!”
這話說得一點沒錯,同級而在的強者,是沒法殺死對方的。
唯一能擊潰這種級別的鬼的武器,就是鬼鞭,也就是鬼的脊樑骨。也許還有龍火、天雷一類的自然之力,但是龍火顯然是不能再用第二次的。
時間盒子的座標,進入人如果有一絲不情願,盒子就會產生異變。
進入的空間和時間,那就徹底的不一樣了。
我正看着半死不活的“易凌軒”發愣,忽然就見白淺皺眉看向凌翊,“別顧着陪老婆了,先去把神像毀了,那東西要生了。”
要……
要生了?
的確,那個雕像的肚子在短短的時間之間,居然變得十分的碩大。一看就是到了足月,快要臨盆的情況了。
難道當着我們的面,由一個看似沒有生命的雕塑生出……
生出一個魂靈來嗎?
這個神殿充滿了許多未知的奧秘,讓人有些好奇想要去探知,但是眼下卻不得不把它徹底的摧毀。
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震撼,凌翊的手鬆開了我的脊背,吻了一下我的額頭。那把隨時隨地跟着他的銀色小刀,這時候又圍繞着他周身旋轉。
他凌空一躍,就到了女神大腹便便的腹部前。
小刀毫不留情的根據它的指揮,把肚腹切成了八瓣。那一刻耳邊不僅傳來嬰兒的哭聲,還有“易凌軒”悲哀慘烈的尖叫聲:“母神!我的母神!”
隨之“母神”身體也被這把銳利的刀各種切割摧殘,空氣中瀰漫的就是一股殺戮的味道。血腥味重的讓人無法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了,尤其是這座神像如同活人一般,渾身居然也有血肉內臟。
被毀壞了之後,那麼大的一個軀體,可真是血流成河了。
那個慘狀我根本就沒法繼續看下去,只有凌翊鎮定自若的默默充當劊子手。我只能把視線移像白淺,白淺就好像黑社會老大一樣拍了拍“易凌軒”的臉蛋,“什麼屁的母神,你管好自己的吧,你以爲你不會死嗎?”
這句話說完,我心就涼了半截。
一開始白淺給我帶來的那種不安和恐懼,再次佔據了我的心房。
他的手從肩頭伸向了後背,撓了撓癢,忽然就將一根白色的長鞭一樣的東西抽出來。嘴角還帶着奸詐的笑意,卻無法掩飾眼底的那份悲哀。
那是……
那是他的脊樑骨啊!
我渾身嗖嗖的涼,彷彿是用盡了整個生命在大喊,“凌翊,快,快阻止他。阻止白淺!他……他……咳咳……”
聲嘶力竭之下,淚如泉涌,嗓子眼竟然咳出血。
凌翊在我模糊的視線之中,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際了,放棄攻擊那座沒有完全倒塌的女神像。
“老不死的,你腦子讓驢踢了嗎?”
他回頭閃電一樣的朝白淺衝過去,聲音顫抖異常。
可是鬼鞭已經被老不死的徹底抽出來了,電光火石之間,就插入了“易凌軒”的肚腹。
我的在崩潰中嘴張的老大,好像時間都凝固了,臉上的表情停滯了。就連從眼中決堤而出的眼淚,都懸在了面頰之上。
他……
他怎麼會選擇如此決絕的一條路,他根本沒必要用自己的命,換“易凌軒”死啊!
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靜止。
我整個人都好像斷電了一樣,周圍黑燈瞎火了很久,纔看到周圍的一絲光亮。
“易凌軒”在模糊的視線當中,身體化作了無數的飛灰,飛灰之上依舊明滅着火光懸浮在神殿的上方。
“好了,事情都解決了,臭小子,你負責把神殿燒了吧。”白淺就跟沒事鬼一樣隨手就把自己的脊椎骨丟在地上,他嘴角帶笑,緩慢的走到我的肉身面前。
彎下身,將我的肉身打橫抱起。
凌翊眸光微寒,“你在搞什麼名堂?”
“你覺得……我在搞什麼名堂呢?小七,我們先出去,這裡的善後讓凌翊來處理吧。”白淺在脊樑骨被抽出來以後,好像也沒出什麼事。
難道他比較特殊,抽出了脊樑骨不會和其他鬼一樣灰飛煙滅。
我看了一眼凌翊,看到白淺摟着我的身體走出神殿了,有些左右爲難。不知道自己該留下來,還是該和白淺一起出去。
凌翊眼底帶着一絲深沉,忽然說道:“你跟他一起出去吧,我知道他要帶你去哪兒,我一會兒會跟上去的。”
“好,那我……先去了。”我遲疑的看了凌翊一眼,跟着白淺的腳步一起離開了神殿。剛從紫氣當中走出來,就覺得手人牽住了。
在那一瞬間,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恍然間恢復清醒。
靈肉已經結合了,那種有心跳的和體溫的感覺,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
側頭看過去,是白淺溫和的眯笑,“陪我走一段吧。”
“恩。”我跟着白淺的步伐,仍有他牽着我前行,他的步子看似緩慢,卻在眨眼間就走進了電梯。
他在電梯裡,忽然問我:“還記得殺死紫幽的複製體,設計的計謀嗎?”
“記得。”我想起這件事,就對他心存恨意,手微微掙扎的想抽回。
他卻將我的手握的更緊了,“以我的實力,可以殺得易凌軒,區區一個複製體。我殺他其實用不着計謀……”
“那爲什麼……”我心頭一凜,莫名的發虛。
爲什麼要殺我的養父養母!
明明可以很容易就做成的事情,卻要繞幾道彎彎……
白淺低了頭,嘴角是淡淡的笑,卻看不清楚他眼眸深處隱藏的情愫,“小七,覺醒的靈體太過於強大,所以天道強加了一個規則。如果我們殺任何一個生靈都會引來天罰,我不可以殺魂,更不能殺人。”
我的身子在顫抖,那他剛纔殺了“易凌軒”,也會被天罰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我錯怪他了嗎……
“如果我早早的就殺掉複製體,就沒法守護你了。”他用靜默的語氣微微道來,就好像容忍自己最摯愛的孩子一般。
原來真的是我錯怪他了!
那種如遭雷擊的感覺,讓人無法言喻。
讓人產生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摟住他,聲音是用盡了靈魂的力量發出來的,“所以,你現在會死對嗎?你等紫幽,紫幽的複製體都死了,才最後出手殺了易凌軒。”
這是他等到最後的原因!
爲什麼我會不理解他,其實我早就知道覺醒的靈魂不能殺生靈這件事,竟然是想不到他隱藏在背後深沉的愛。
“我不會死。”他低沉的說着,指尖恩在我的後腦勺上,“小七,因爲我會活在你的心裡啊。”
可我不要他活在我心裡,我要他真真正正的活着。
那種不可挽回的愧疚和悔悟,充斥着我整個心靈,我顫抖的發出了聲音,“就不能……就不能不走嗎?”
“叮……”
電梯到達的聲音響起,他輕輕推開我,牽住了我的手,臨走走出了電梯,“小七,我的離去和你、凌翊無關。”
“那是爲了……什麼?”我發現自己來到了那間,他給我準備的時間座標的房子。
裡面還和以前一樣,有一桌子飯菜,還有生日蛋糕。
他走進去,在鞦韆上坐下了,眼神中有一絲慈祥的韻味,“因爲蘭蘭啊,她當初濫殺無辜,就註定了要失去我。”
“可你也背叛了她。”我提司蘭抱不平,鼓着腮幫子看他。
突然,想起他就要離開的事實,又後悔和他爭辯。
緩緩的低下了頭,他將我的下巴擡起,然後笑了,“所以,我也失去了蘭蘭。小丫頭,你打開一件禮物看看,送了你這麼多禮物。你一件也沒打開過,我很是心疼呢。”
這一次,我沒還嘴。
心裡想的卻是,他忙着陷害我了,我哪有心情在那種情況下拆禮物。
況且……
況且裡面還有一件禮物,是我養父的頭顱!
想是這麼想着,打開了一隻禮物盒,裡面是一隻可愛的娃娃熊。如果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摁一摁熊熊仔仔的肚子,還能有一段錄音。
錄音說:“麟兒,爺爺是愛你的。”
聽着,讓人潸然淚下。
“再打開一個禮物盒看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在淚眼模糊之間,又拆了一個禮物盒,盒子裡有一隻巨大無比的瓶子。瓶子裡飄着幾隻地獄蝴蝶,還有一縷黑色的魂魄。
這是一縷地魂,稍微一感知,還能破譯其中的記憶。
它的記憶,最多的就是,“我要保護小妹。”“小妹,你不能有事。”“小妹,你比武的生命更重要……”
那一刻,心口發慌的厲害。
是……
是唐俊的地魂。
只要把地魂送入唐二傻體內,唐俊就能回來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用心良苦。
這一次,已經不需要白淺說話,我急忙去拆另一個禮物盒。盒子裡依舊是一隻瓶子,瓶子裡有水,它是橫着放的。
水中漂浮着一隻竹筏,筏子上有一對夫妻,正在舉着魚竿垂釣。
那對夫妻竟然是兩縮小的活人,看輪廓還有點眼熟,耳邊立刻就響起了白淺溫和的聲音:“爸爸媽媽都還你了,別恨我好不好?”
我……
我當然不恨他了,他一切都用心良苦。
猛的一回頭,鞦韆那裡只剩下幾顆潔白的光點了,他……
他不在了。
我癱坐在地上,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所以曾經對他的誤解煙消雲散了。卻是早已經來不及了,我想大聲的哭。
可是身子被一雙冰涼的手緊緊的摟住,他低聲的說:“易凌軒的身體,被我送去廢棄醫院了,時間座標各個位面的秩序也逐步恢復了。別難過,他一定不希望看見自己的兒媳哭。”
“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你的父親,我早應該發現他內心的苦衷的!我應該更信任他的……”我閉上眼睛靠着凌翊,我如果早些發現,就不會這樣了。
凌翊語氣有些苦澀,“那這麼說,我也就是幫兇了。不過……他若想死,誰也……攔不住的!”
我的脣無力的動了動,依舊不知道他選擇死亡的原因,“凌翊,他……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爲什麼直到現在還是那樣讓人覺得撲朔迷離。”
他將我摟的更緊了,脣吻着我的側臉,“那我們就去了解他,那樣還能再見到他。”
凌翊的聲音比我更加灼痛嘶啞,他的沉痛是藏在內心裡的,這短短的時日裡,我們失去的親人實在太多太多了。
“是……是要去那個三樓的座標嗎?”我恍然回頭看他,他威嚴的眼中似乎也帶着一絲液體,卻被他深深的隱忍住了。
“反正……出去也會遇到天雷,不如就去看看他如何當幽王的。就連我,也……也不全瞭解那個老不死的。”凌翊捧起我的側臉,眼中是一絲淡笑遮住了深藏的哀傷。
他垂了眼瞼,脣吻在了我的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