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一聲槍響伴隨着天際飛過的烏鴉的叫聲,刺破了日暮後的寧靜。
子彈衝窗戶外面的一個隱蔽的位置射擊進來,剛好擊中連君耀手中的咖啡杯,被子裡是空的。子彈擊碎了被子之後,白色的陶瓷散落了一地。
瓷片劃破了他的指腹,飛出去的碎片,也劃破了他帶着傷疤的側臉。
連君耀站起身抖落了大腿上的陶瓷片,往窗外看了一眼,打了個呵欠,“洛大哥,這裡似乎不安全呢,你要不要先離開這裡。以免被這些惡徒……誤傷……”
有些睡眼惺忪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對這一次明目張膽的暗殺,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在他平淡如水的眼底深處,帶着一絲淡淡的殺機。
“你不走嗎?”洛辰駿眸光一凜,心中也動了殺機。他的手伸進口袋裡,從裡面夾出了一張黃紙符籙。
果然是身附惡鬼,所以連劇毒的毒藥都毒不死他嗎?
他是北派陰陽先生的傳人,眼下是做好了準備用符籙收鬼,否則就算是整個殺手組織都出動也不可能對付的了一隻惡鬼。
連君耀掃了一眼洛辰駿無聲無息垂在身側後方的手,臉上帶着一絲燦爛的笑意,“洛大哥,我已經報警了呢,警察已經埋伏在外面了。我不會有危險的……”
警察……
警察埋伏在外面,洛辰駿臉上是一絲驚悚害怕的表情。這個少年早就預料到有殺手組織要殺自己,甚至連殺手計劃要殺他的時間都提前知道,報警伏擊殺手組織裡的殺手。
他在這間房間裡並非全然不怕死,而是特殊的以靜制動。
還真是大意了,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少年竟然會藉助倫敦警方的力量。
“連君耀!你到底是什麼人……”洛辰駿大吼一聲,將自己手中的符籙貼在連君耀的後背上。
如果是鬼,一定會被符籙灼傷的。
可是連君耀卻一點事也沒有,伸手就把背上的符籙拽下來,好奇的看着,“這是什麼?平安符嗎?”
這小子……
這小子還真會裝孫子!
洛辰駿在心中暗罵了一句,有些惡狠狠的看着連君耀手中的黃紙符籙,他腦子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讓他特別想在此刻,直接掐死這個虛弱的少年,永絕後患。
不過,他還是猶豫了,不管怎麼樣他都忌憚這個少年的神秘。而這個少年身體虛弱不堪,要是洛辰駿真的要把他殺死,這一劫恐怕就躲不過了。
須臾之後,連君宸從桌上摸下來一根法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蹲在了旁邊的破木櫃子後面。
蹲在地上之際,外頭的槍林彈雨霎時間就闖進來了。
大概有七八隻機槍掃射進來,將屋內的全部都掃射成了篩子,洛辰駿反應慢了半拍。肩膀上還捱了一槍子兒,登時就是血流如注,他蹲下來躲避槍林彈雨。
桌子都被他踢翻了,用桌面來抵擋子彈。
還好旅館裡的設施雖然陳舊,可都是上了年代的東西,桌面比現在的桌子要厚很多。暫時還沒有被彈藥打穿,不過現在桌子已經被打成蜂窩了。
很快就能砸出一個洞來,如果一直處於被動,他就會被子彈活活打死。
再看看連君耀,他靠在衣櫃的後面。
瘦小的身子平靜的蹲着,手中漫不經心的往嘴裡塞着法棍,看到他在看他。還衝他露出了滿口白牙的燦爛的微笑,眼底深處卻帶着一絲諷刺的意味。
洛辰駿立刻就有了一種被玩弄於鼓掌之間的感覺。
霎時間安靜的小旅館內變得嘈雜不堪,尖叫聲、恐慌聲、奔逃聲不絕於耳,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沒有合法身份的。
聽到第一聲槍響之際,就有心思機敏狡詐的住客尋隙逃走,此刻槍聲大噪更是讓人肝膽欲裂。上至一四樓,下至一樓的住客匆忙逃竄,外頭是亂哄哄的一團,生怕跑的比別人慢了會惹上殺身之禍。
的確這一次的劫殺,就是打算趁亂把連君耀射殺在人羣中。
其中,肯定會有不少的誤傷,到時候調查起來他們殺人的真正目的也會得到掩蓋。反正報紙上已經刊登出來了,那個十三歲的華裔少年死在了河裡。
這一次的伏擊,大概只會當成是異常尋常的復仇。
殺手們隱蔽在旅館附近的各個角落,也有包圍旅館的,防止刺殺的目標逃走。誰知道經過周密部署的計劃,居然在中途遭遇到了另一股伏擊的人。
被一通警告和圍剿之下,才確認了是警方的人。
殺人組織向來都是在暗處刺殺,一旦暴露在陽光下,就會被打擊的連渣都不剩下。很快遠程狙擊手的對手變成了手裡真槍實彈的埋伏已久的警方的人,雖然幹掉了幾個對方的人,可是最後還是讓人給解決掉了。
小旅館內的槍響忽然間就消失了,就好像剛纔的密集的槍響只是幻覺罷了。
連君耀手裡的法棍只吃掉了二分之一,他身體不好消化能力不足,所以胃口本來就不大。剛好填飽了肚子,順手就把法棍放到一邊,向洛辰駿伸出一隻手來,“洛大哥,嚇着你了吧?起來吧……”
“我……我沒嚇着,只是中彈了。”洛辰駿被連君耀冰冷的手拉着起身,他咳嗽了兩聲,胸口被子彈擊中的位置疼痛入了骨髓。
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子彈擊中的感覺,那是一種毫無反抗之力的錯覺,帶着火藥的金屬高速運轉直接穿過人的皮肉抵達內臟和骨骼的深處。
那是人力無法匹敵的力量!
即便用手摁着彈孔的位置,依舊是沒辦法阻止血液外流的過程,更能清楚的感覺到力量在一點點從體內被抽乾。
連君耀把他扶到了牀上,看了一眼傷口,“這傷勢,恐怕得上醫院呢。”
“我和羅拉在這家小旅館同時入住,警方很快就會通過羅拉查到我頭上,我去什麼醫院都難逃一死。到時候被遣返回國,還是要蹲大獄。”洛辰駿靠在牀上,一時間,連死的心都有了。
羅拉也一起參與了暗殺,眼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連君耀坐在牀邊,眸光變得深邃,“你還是少說兩句話,保存體力。在我看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蹲大獄又算什麼。”
洛辰駿苦澀的搖了搖頭,他是叛逃出北派的。
如今聲名狼藉的回國,肯定是顏面掃地,被整個宗派恥笑。哪怕有一天從監獄裡放出來,也是過着豬狗不如,備受排擠的生活。
突然,洛辰駿的瞳孔微微一放大,吃驚的看着連君耀的身後。
是羅拉。
她手裡拿着一把便攜式手槍,堅硬冰涼的金屬抵在連君耀的後腦勺上,語氣冷額就好像利器劃過鋼板一樣的尖銳,“你害死了我全部的戰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連君耀坐着一動不動,似乎半點反應都沒有。
洛辰駿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立刻大聲喊道:“羅拉,別殺他,你快跑。快離開這裡,這裡被警方的人監控了,你留在這裡……”
會死的!
“碰!”又是一聲槍響,羅拉嘴角一揚。
這個東亞男孩死定了,她爲所有的戰友報仇了。
可是連君耀依舊坐在牀邊,腰桿挺拔如鬆,面容依雖然憔悴。卻依舊如同謙謙君子一般,充滿了優雅和淡然。
槍響之際羅拉的腦袋被一顆子彈打爆了,血液飛濺出來。
因爲所有的一切來得太快了,她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明明已經開槍了。爲什麼眼前這個眼神有幾分詭異的男孩沒有中彈,反而是她腦袋上中了子彈。
難道是子彈借位了嗎?
這個荒唐的想法,成爲了她最後的一個念頭,然後整個人失去意識向後栽倒下去。
連君耀低下頭去,將她手裡的手槍拔出,拆開彈夾扔在牀上,“真是巧合,子彈卡膛了,洛大哥。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吧?”
親眼看到羅拉的死,還有羅拉隨身形影不離的女士手槍。
洛辰駿覺得自己的世界轟然倒塌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天旋地轉了,莫名而來的液體模糊了他的雙眼。
手指顫抖的觸摸那隻手槍,手槍上彷彿還帶着她的餘溫,“是的,她是我的女朋友。她說了幹完這一單,就金盆洗手。不過……這槍是她的命,經常保養,根本就不可能卡膛!”
“可事實證明,它就是卡膛了。”連君耀聳了聳肩,雙眼不經意之間掃過那把槍,眼中是一絲殘酷的笑,“要怪,只能怪你女朋友運氣不好。”
連君耀可不想自己遇到警方的人,到時候還要進局子裡錄口供。到時候人家問他爲什麼知道自己會被刺殺,到底又是什麼身份,恐怕就很難辦了。
倒不如現在來個溜之大吉,一切就會迎刃而解了。
想到了這裡,他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面的狙擊手已經撤了差不多了。二樓外面的那個通往下水道的暗道,應該可以走了。
洛辰駿氣的快要吐血了,抓住了連君耀的手腕跟上去,“她不是運氣不好,她的氣運是被你改變的。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你……怎麼會這麼強大……你絕對不是唐俊!你是連君耀,你的魂魄更是……更是……厲鬼!”
話說了一半,頓住了。
因爲從這個少年身體裡出來的是一個白衣男子,男子身上是白色的華服,腰間繫玉帶。頭上戴着紫金冠,烏髮落在面頰的兩邊,眸光冰涼的看着他。
他漂浮在上空,居高臨下的砍下來。
冰涼有力的手指頭,掐住了洛辰駿的下巴,眼中帶着一絲使人感到壓迫的氣勢,“姓洛的,重新和你介紹了一下我的名字。我叫凌翊,的確是你說的厲鬼,我勸你還是不要找我麻煩的好,有空多關心一下你女朋友的善惡本吧……”
“你是……幽都之主。”洛辰駿是北派傳人,當然知道幽都之主叫什麼了。
他一隻手捂住傷口,眸光一垂,就看見他無名指上的翡翠色的戒指。肚子裡面腸子都悔青了,真是人倒黴喝水也塞牙縫。
居然惹到了幽都之主,那羅拉那一羣人死的一點都不冤啊。
凌翊嘴角一絲揶揄的笑意,返回到連君耀的身體裡,義無反顧的離開這間房間。洛辰駿在房裡有些束手無策,胸口的疼痛讓他的腦子,忽然一下變得異常清醒。
羅拉的善惡本早就是一塌糊塗,去了幽都只能是萬劫不復。
眸光眷戀的看了一眼地上那個嬌媚妖嬈的女屍,他咬了牙心狠下來,朝連君耀追過去。他看到他順着螺旋向下的暗道走下去,直接走到了旅館下面的下水道。
下水道下面一片的漆黑,因爲是冬天所以暫時還沒有特別大的排水量。
“等等,你等等我……我……我……”洛辰駿胸口一疼,眼前一片的漆黑,這個男子白色的背影就這麼消失在了眼前。
也許是自作自受吧,洛辰駿暈倒在地上,過了兩三個小時才醒來。
那個少年早就跑的沒影了,他果然不是心軟的人,看着他倒在地上。硬是沒有回頭管他,要不是命大,恐怕就永遠倒在地上行不過來了吧。
傷口的血液已經不怎麼流了,可是子彈還卡在肩膀上呢,必須要想辦法就醫將子彈取出。不然傷口很容易就化膿感染,最後更是會導致潰爛,危及到整個生命。
從溼漉漉的地面上爬起來,本來想返回小旅館,拿行李和護照。誰知道整個小旅館都被查封了,更是沒法從上面拿到自己的現金以及護照。
西裝褲的口袋裡,只剩下幾個便士可以花。
等到從下水道里跑出來,看到牆上貼着的通緝自己的告示,他就知道連口袋裡最後一點零錢也花不掉了。
他只要出現在人羣之中,立刻就會被當做逃犯逮捕。
在這個時候,他可不想被異國他鄉的警察抓,這要是傳回國內。他的老臉都丟盡了,況且,他還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找到凌翊,羅拉已經人死不能復生。
只有找到了他,屬於羅拉的善惡本纔有可能得到扭轉,否則羅拉永遠都不可能投生。只能做天地間備受折磨的孤魂惡鬼,那樣的存在實在太痛苦了。
在倫敦的街道上游蕩了小半天,又到了黃昏時刻。
他根據口袋裡的羅盤指示,不停的追蹤那個少年的方位。那個少年似乎也跟喪家之犬一樣,在整個倫敦城裡流浪,他也沒有落腳的位置。
洛辰駿走了一天的路,他已經餓的沒辦法再走一步路了。
蹲下來用自己的體溫融化出雪水,將衣服上的血跡洗乾淨,再用外套遮擋槍擊的位置。他隨手敲開了一家人的門,從手裡掏出幾個便士,給眼前這位英國老太太,“尊敬的夫人,你能不能……給我一塊麪包,我這裡有些零錢給您。”
這幾個便士,能買一籃子麪包了。
那個英國老太太只接過兩個便士,然後扶了扶眼鏡打量了一眼洛辰駿。她點了點頭走進屋裡,洛辰駿在門口等着,時間過了有兩分半鐘。
他似乎意識到了有些不對,立刻撒腿就跑。
那個老太太看到洛辰駿奔逃的背影,還有地上他留下的血跡,立刻往屋內大喊:“漢斯,快報警!快啊,那個殺人犯跑了,我就說他眼熟。你還說要出來確認,跑了吧……”
喪家之犬這個成語發明的可真好,洛辰駿聽着這個老太太的聲音,心裡頭又是苦澀又是覺得荒唐。
卻不得不跑,逃離了巷子很遠的地方。
一翻塞在口袋裡的羅盤,羅盤也測不準凌翊的位置,就跟壞了一樣在他的手中瘋狂的旋轉着。
心哇涼哇涼的,洛辰駿覺得一切就跟一場夢一樣。
前天晚上還在羅拉的溫柔鄉里,昨天羅拉就死了,而害死羅拉的人只是正當防衛罷了。讓他連報仇的心都沒有了,只想讓羅拉的魂魄可以得到救贖。
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一會兒,便起身走到了巷子深處的垃圾桶旁。
他們這裡垃圾分類做的很好,所以他知道哪一種垃圾桶裡可能會有吃的,比如說剩的的果皮,或者吃完的烤鴨骨頭之類的,以及發黴的麪包。
現在是冬天,天氣特別冷。
要想麪包過期發黴,那是十分困難的。
翻找了半天,居然找到了日本餐館打包出來的半隻秋刀魚,還有炸馬鈴薯之類的剩菜。這是洛家少爺第一次做出這麼不顧臉面的事情,可是爲了活下去,只能做翻垃圾這種事。
本來想全都找一遍再吃,可是這裡的垃圾似乎是被一批野貓佔領了。
聽到幾聲尖利的貓叫,居然是從上面的屋檐跳下來一直薑黃色的大肥貓。肥貓衝過來,就要撓洛辰駿,把他準備要帶走的吃食都搶回來。
而後,居然還聽到了狗叫聲。
臥槽!
洛辰駿心裡大叫,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是要跟貓狗搶吃食,被貓撓了一下。他身上負着傷,只能拿了一半的食物,一路奔逃,最終躲在角落裡吃這些來之不易的垃圾。
“喂,你爲什麼會在這裡?”在他的正上方,傳來了一個男孩的聲音,男孩從上面看下來。
他的臉色比起洛辰駿來,還要難看好多。
隨身攜帶的藥已經吃完了,那藥是消炎的增強免疫力的藥,貴的平常人根本無法接受。只在某些特別的研究所裡賣,現在護照燒了,就證明他經常吃的藥斷了。
連君耀就這麼蹲在上面的臺階上,身子有些搖搖欲墜,看了一眼洛辰駿之後向他遞來一隻烤麪包,“你……不會是爲她報仇來的吧?她可不是我殺的,你要報仇,可以去調查那天開槍的狙擊手是哪一位。”
“我沒想報仇。”洛辰駿脫口而出,他看了一眼連君耀手中的麪包,還有連君耀稚氣未脫的眼神。
忽然之間,沒辦法把這個少年和凌翊疊合在一起。
從他身體裡出來的那個魂魄帶着無可匹敵的威壓,反倒是這個孱弱少年,雖然也有一部分心計和氣勢,卻沒法跟身體裡的那個魂魄比擬。
心想着,這少年不會是鬼上身了吧?
想了想又推翻了這個想法,鬼上身的話就不會對洛家的符籙免疫,哪怕是幽都之主。
連君耀把麪包扔給他,“哦”了一聲,“那就是路過這裡,那我先走了,希望一會兒不會遇到你。你要是想爲你女朋友報仇,我會毫不猶豫的反擊的。”
洛辰駿聽說他要走,顧不上飢餓難耐,連忙跟上去,“別走,你……你能不能讓我跟着你。我……我中彈了……”
他本來想求他想辦法逆轉羅拉的善惡本的,後來想到他們兩個的關係只是萍水相逢。連君耀根本就沒有幫他的理由,也許只有自己足夠真誠才能打動連君耀。
對於羅拉,他是那種深刻的愛。
因爲是陰陽先生的傳人,所以他不會摟着羅拉的屍體痛哭,他知道人死後的歸宿。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羅拉的魂魄,歸於平凡,免受災禍。
“你想讓我照顧你嗎?可是,我不是醫生,不會治療你的傷。”連君耀回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其實他早就久病成醫了。
只要購買普通的藥品、醫療器械,就能幫洛辰駿做取彈手術。
可他根本就不想理會洛辰駿的死活,洛辰駿之前還想要殺他,現在成了通緝犯居然纏着自己不放。
他身體極度虛弱,卻因爲洛辰駿無處落腳,只能在整個倫敦城遊蕩。
如果只在一個地方遊蕩,就會當成偷渡客和流浪漢,接受一定的調查。好在他現在穿的這一身衣服還算體面,不會引起懷疑,更不可能被遣返回國。
回到國內,處境會更加糟糕的。
唯一能做的……
就是找到一個落腳的地方,父親生前是有交代切爾夫人照顧他。可是切爾夫人的住處他卻一直沒打聽到。
只能慢慢調查着,順便找尋落腳的旅店。
要想再找一間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可以藏身的小旅館已經是幾乎不可能的。也許過一段時間他的身體支持不住,就回倒在雪地裡,從此與世長辭。
所以,務必要在死之前,找到落腳的地方。
在連君耀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絲絕望,洛辰駿卻依舊纏着他,“你沒有被畫像,你還能繼續去要點買消毒酒精,買剪刀,紗布,我自己能取出子彈。”
“我幫你買這些,你能做什麼?”連君耀回頭看他,眸光淡淡,但是他肯回頭說明他已經看不下去洛辰駿的處境。
洛辰駿眉頭一蹙,“兩個人一起努力,肯定能謀得一條生路。那些……那些連家派來的殺手,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咳咳……”
洛辰駿手裡抱着已經涼了的烤麪包,忽然間眼前一黑,再次一頭栽倒在雪地裡。等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靠着巷子牆邊,屁股下面墊着一層羊毛毯。
摸了摸受傷的位置,綁了紗布還上了藥。
掌心裡還握了一枚子彈,看來傷口的子彈是被人取出來了。東張西望了一下,就見到拐角處的雪地裡也靠着一個男孩,男孩身下沒有毛毯,臉色越來越鐵青。
他閉目養神,手指頭在顫動,嘴角也溢出一絲血液。
感覺到洛辰駿在看他,連君耀才睜開了一隻眼睛,伸手隨意的擦去嘴角的血液,眼中一絲淡笑,“洛大哥,你醒了啊?”
“你怎麼會吐血,我記得你沒受傷啊。”洛辰駿開始擔心起連君耀,他還沒發站起來。狗刨一樣的快速的爬到他身邊,傷口又撕裂一樣的疼。
不過,他不管這些。
他是道門後人,能感覺到這個少年的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
幽都之主要死了……
這太荒唐了。
手扣在少年的手腕上,才發現情況的嚴重性,他眼圈紅了,“是我給你下的毒,毒破壞了非毒魄。我要害死你了,你爲什麼要救我?”
“你還記得,羅拉死了的時候,你最在乎的是什麼嗎?”那個少年即將面對死亡,風輕雲淡的笑了笑。
但是洛辰駿可以看到,他眼底的不甘。
少年其實不是想死的,他想活下去,想要回連家報仇。連家當年對他和他母親做的事情,就連洛辰駿這個北方人,都知道這方面的新聞。
洛辰駿心疼少年的身下沒有毯子,把他冰涼的軀體抱起來,放到了自己剛纔躺着的地方,“記得,我在乎的是羅拉的善惡本,希望她的魂魄善終!你是出於善惡本里的功過記錄,才救我的嗎?可我也是爲了羅拉的善惡本,我纔跟着你的。你是幽都之主,你不會死的,我還指望你幫羅拉改善惡本……”
“我……我在渡劫,回憶不起幽都的任何事情,也沒法……擁有那些力量。我死了,就渡劫失敗,抱歉……我……我不能幫你。”那個少年半眯着眼睛看着他,眸光清澈而沒有一丁點的城府。
在洛辰駿看來,這個少年所有的心計都是爲了自保。
是他和羅拉爲了那點錢,爲了組織的任務,一點點的把這個少年推向死亡的深淵。
不!
更是把整個幽都都推向了死亡,幽都之主竟然是他害死的,事情顯然變得無比的大條了。他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這個孱弱的病痛交加的少年,必須活着。
洛辰駿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你不可以死,你魂魄裡的那股氣勢呢?”
“哇……”連君耀遏制不住體內毒入五臟的侵蝕,血液從腹腔之內決堤一般的往上涌,從齒縫之中流出。
滴落在他淺藍色的大衣上,他眸光依舊清冽,“還不是你害的,洛辰駿。要不是你下毒,我又不得不喝,能……能壓制到現在,已經是福大命大造化大了。”
那個少年臨死之際,還在調侃洛辰駿。
洛辰駿哭笑不得,他感覺他的體溫在下降,這個少年需要一個溫暖的地方醫治。他魂魄裡是強大的,只要能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和一應所需,以他洛家祖傳的秘術他能救救活這個少年。
畢竟,剛纔是連君耀給他取出子彈,救了他的命。
現在他再救他,那是無可厚非的。
他將自己的手和連君耀的掌心交叉在一起十指緊扣,低喝道:“既然你救了我,我也救你,你不能死。”
“這可是你說的。”連君耀似乎不抱希望,卻還是笑着說着。
洛辰駿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少年堅強的可怕,似乎卻沒有一絲求生的意志。唯有眼底帶着一絲悲哀和不甘,讓人覺得他可能還有救。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八九點鐘了,城裡面有宵禁,大大小小的娛樂場所也都提前關了。傑瑞正收完保護費,從兩個妞身上找到了自己的雄風,滿身酒氣大搖大擺的要回家了。
路過小巷子的時候,就見到有兩個流浪漢蹲在自己家門前。
他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能,走進一看,就見到那個男的拿着一把槍頂着自己的腦袋說道:“你把門給開開,讓我和我朋友進去休息,不許報警。否則……我一槍崩了你……”
“有話好說啊,不就是借住一下嗎?完全可以……完全可以的嘛。”傑瑞一輩子威脅人,讓人交保護費,沒想到打家劫舍的居然算在了自己頭上。
等到那個看起來像是亞洲人的男人,抱起地上他那個吐血到半死不活的朋友,才發現有點眼熟。
這不是連家的二公子,連君耀嗎?
才逃脫了他們哥兒幾個的謀殺,這就又不行了啊,隱約之間傑瑞覺自己好像要惹禍上身了。
可是奈何腦袋上頂着一把槍,實在是沒辦法,只能讓他們進去休息。
結果那個亞洲人可惡的很,在他準備摸出槍把他們倆都幹掉的時候,那個亞洲人先把他的朋友放房間的地上。
看到傑瑞一副混混打扮,擡手就把傑瑞摁在牆上搜身。
把兩把瑞士刀,一把三棱刀,一隻手槍幾顆備用子彈全都搜出來了。這些東西都被那個人打包,塞進廚房的水槽裡,也不怕水槽堵塞。
“我知道你是這一片區的混子,傑瑞,你這個長相我在夜總會見過一次你收保護費。就記住你了……”洛辰駿做完這些,才把連君耀抱到傑瑞豬窩裡的牀上。
到處都是臭衣服爛襪子,還有情趣雜誌。
洛辰駿嘴角一揚,拍了拍連君耀僵冷的側臉,“看來要委屈你小子,在這個混子家裡修養一陣子了。這個豬窩,我可不會打掃,你把這裡打掃乾淨,臭襪子全扔了。”
“我打掃嗎?我覺得很乾淨啊。”傑瑞對自己的豬窩一點都不反感,直到洛辰駿的手槍頂在腦袋上了,才老老實實的收拾起來。
一邊收拾,心裡面就一邊嘀咕。
該死居然把本大爺當成了傭人打掃這個,打掃那個,要不是和警察不共戴天。肯定立刻就報警,讓他們被遣送回國。
想到這裡傑瑞點了一根菸抽上,把臭襪子和髒衣服都送出去了。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被洛辰駿的槍口嚇出陰影了,立刻吐掉煙,“我這就去做飯,你們想吃什麼啊?不要拿槍指着我了。”
“什麼槍?跟着我們,有你的好處的,不要想着背叛。”洛辰駿也不是那種硬碰硬的人,他很想拉攏這個混混。
隨手就把從連君耀身上翻出來的銀行卡塞進傑瑞手裡,一字一頓的說道:“這是一筆錢,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他就是有錢,你專門坑他就對了,去把清單上的東西買全。”
清單上的東西不僅有英文,還有中國字兒。
什麼黃紙,蠟燭,還有一些中藥的名稱。要不是傑瑞以前生病吃過中藥,否則都看不懂那些亂七八糟的。
傑瑞就一個反應,“這些東西,我哪兒買去啊?”
“這麼多錢了,你就算是用錢砸也得給我買到,多餘的錢就留給你喝茶吧。”洛辰駿說的是中式語法。
傑瑞愣半天,才問道:“世界上有那麼貴的茶嗎?你們亞洲的茶,是不是比黃金還貴啊?”
他心想洛辰駿是不是有病啊,這麼大一筆錢,讓自己去喝茶!
也不怕被樹葉水嗆死嗎?
洛辰駿已經沒心情給傑瑞答疑解惑了,他回到豬窩裡面,打開窗戶通了一會兒氣。讓晚上月光裡的純陰之氣流通到房間裡,他再次和連君耀掌心對掌心的合在一起。
洛氏一脈修煉的是氣,和唐門或者南宮家完全不同。
可以說是古代煉丹修道的一派,講究的是體內的氣可以自己運轉,也可以給予他人。不過這都是高端的氣,所謂低端的氣,也有旁門左道。
就如他自己的出身,便是他母親吃了高人的丹田。
胎帶仙道,出生之際就是帶着老天爺的詛咒,雖然能力天賦異稟。可是一直命的不輕,被族人視爲異類。
母親也在生他時難產,家裡只有一個繼母。
將純陰之氣度入連君耀體內,修補他靈體中的非毒魄,先讓他身體居然有一定的抵抗力,抵抗那些有毒物質。
想必連君耀喝了劇毒咖啡,能在那麼長時間以後發作。
就是因爲靠非毒魄硬生生去給自己解劇毒,最後非毒魄越變越弱纔會功虧一簣。傑瑞已經出去了,這個私人公寓裡只有他們兩個。
不知不覺中月色下的牀邊,盤膝坐了一個白衣的男子。
他的存在安靜而又詭秘,今夜的月光好像聚焦在這個位置,僅僅爲他一個人綻放。將所有的華光和寵愛,都給了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傑瑞回來了。
洛辰駿還在專心致志的給連君耀度氣,就聽到一驚一乍的叫聲:“你說的東西我能買到的都買回來了,還去了一次華人街呢。幽……幽靈……洛!洛!快看啊,你們怎麼把幽靈帶到我家來了。”
“幽靈?”洛辰駿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傑瑞指的地方。
就見到那個半透明的,穿着古代華服的男子盤膝坐在月下,月光被他吸收到了靈體中。
他撇了撇嘴,“幽靈有什麼好怕的,你殺的人也不少了。如果真怕幽靈,你會去做地痞流氓,讓我看看你買的這些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