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你們也不將我放在眼裡了?”
花着鏡平日慈着一張臉,沒想到嚴肅起來的時候這麼兇。
一句話說出來,下面的幾位媳婦再不敢造次,柳瑩僵着一張臉。
凌向月磕巴的點了點頭:“回太奶奶的話,弟弟是剛進了國子監。”
她老是容易忘記花太奶奶年輕的時候是一位武將出身的女將軍。
也是錦月國唯一的一位女將軍,即便歸隱几十年,餘威一出來,比一般的當家老太太,更有威懾力。
花着鏡見幾位媳婦都繃着一張臉,尤其是顧氏,看凌向月的眼光似乎要在她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柳瑩倒還好,知道不能更改決定外,唯有默不作聲的接受了事實。
花着鏡嘆了口氣,面色恢復常態:“你們知道爲什麼凌家小丫頭要成爲正妻嗎?”
幾位媳婦除了顧氏,均面面相覷,眼中露出一抹困惑。
看向凌向月,心說,難不成,她還是有什麼額外的身份不成?
凌向月也期盼的望向花老太太,爲什麼?
花着鏡淡淡的說出原因:“因爲她懷孕了,有了蕭家的骨肉。”
“呃……”原來是這個原因,凌向月又一次微微的失望,究竟在失望什麼自己也迷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幾位媳婦無奈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看向凌向月的目光多了一些異樣,命未免太好了些。
柳瑩乘着大家都在,對凌向月說道:“先把話講清楚,作爲蕭家長房嫡子的妻子,要端莊賢淑,持家有道,出外長得了面子,在內管得了家事,治得了下人,孝順得了長輩,伺候得了相公……”
柳瑩啪啪啪講了一大堆話。
還是花着鏡開口打斷她:“又不是你兒媳,你操什麼心?”
柳瑩埋怨的看了一眼婆婆:“雖說不是媳婦的人,可大家都是一家人,哪分你我?再說,你看看大嫂——”
說着瞥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顧氏,語氣越加不滿:“大嫂整日敲經唸佛,做妹妹的也不好說什麼,可這家事也得管一管,哪裡像個丞相府的女主人……”
“柳瑩。”花着鏡皺眉打斷她。
沒大沒小。
柳瑩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上嘴。
宋氏忙擠出笑容打圓場:“二嫂說話直了些,也是爲了蕭家,婆婆彆氣,大嫂也別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
場面僵了一會,顧氏忽地轉頭對柳瑩笑問道:“妹妹住在侯府,對我丞相府的事倒是瞭若指掌,你怎知我整日敲經唸佛,沒有管家事?莫非你還在丞相府安插了眼睛不成?”
本來已經緩和的氣氛又因爲她這句話僵了起來。
柳瑩非常生氣,她本來脾氣就直,見顧氏這麼不知道好歹,非要把她的一番好心歪曲成別有的心思,什麼話都不想說了,直接擡上了槓。
“我看我是與姐姐你有點代溝,至於這代溝是怎麼產生的,我的理解是家庭背景的原因,你認爲呢?”
很直白的話,大家都知道顧氏的出身不如柳瑩。
顧氏見她那麼生氣的一張臉,反而不急了,儀態萬千的說道:“無論如何,你始終要叫我一聲姐姐,按規矩,你見了本婦還得行一個大禮呢。”
她的意思是她是皇上封的誥命夫人,有品階的,柳瑩見了她的確應該行禮。
柳瑩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站起身來給花着鏡行了個禮就氣憤得摔門而去。
花着鏡頭疼,冷着臉掃了一眼顧氏:“柳瑩固然姿態傲了些,可她並沒有壞心眼,你如此曲解她的意思,是你不對。”
其餘兩房的媳婦和柳瑩同仇敵愾,畢竟她們三個在京城很是熟悉,知根知底。
柳瑩哪裡會是顧氏說的那樣,不過是多操心了些,說話衝了些。
看着顧氏都帶着不滿。
當事人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臉上始終掛着維持儀表的笑。
凌向月沒料到談話會從盤問她的身上轉到了幾位妯娌之間的內訌上。
就旁觀者的角度看來,柳瑩是帶了一絲瞧不起顧氏的味道,於是本來收起爪子的顧氏,突然就放出爪子抓了她一道。
柳瑩好對付,顧氏——不好對付——
凌向月有些畏懼的偷眼打量向她。
卻不期然的和顧氏陰沉的的目光撞上。
凌向月被她那一目光咬得後退一步,忙穩住身子,鎮定的別開視線。
心裡猜測,別說是柳瑩了,恐怕就是花老太太在她看來好像顧氏也沒帶着多少尊敬之意。
“回頭好好約柳瑩說說,我絕不容許蕭家出現妯娌不和睦的情況!成什麼樣子了?”
衆人見花着鏡發了火,都不敢吭聲。
就是伺立的丫鬟嬤嬤也低着頭恭敬的聽着。
花着鏡訓斥了一頓話,中氣十足,呼吸平穩。
凌向月瞅着,一點沒有老態,還可以活上好多歲。
接下來花着鏡訓完了話,又問了凌向月一些瑣事,凌向月都如最初一般,老實乖巧的回答她。
最後她罷了罷手:“都退下吧,互相幫襯着,月底的婚事不能馬虎,凌小丫頭又懷着孕,籌備婚禮一事,當婆婆的,要全力負責。”
顧氏淡淡的低頭應了一聲。
衆人退下。
凌向月最後一個出門。
青竹和木槿關心的迎上來。
“怎麼樣?太夫人沒有將你怎麼樣吧?”
幾位太太就在前方,她們說話不敢太大聲。
凌向月搖了搖頭,奇怪的看青竹:“太奶奶人很好,你怎麼往壞了處想?”
木槿原先一直在京城,對太夫人的情況不是很瞭解,不過依着她年輕時英姿颯爽的個性來看,應該是個不難相處的人。
此時聽了凌向月的話,鬆了口氣:“只要太夫人同意了,這事基本就成了。”
難得木槿臉上會出現一種喜悅的神情。
凌向月跟着笑開了。
走到一半時突然發現顧氏在眼前等她。
本來微笑的神情僵在臉上。
青竹和木槿趕忙收斂了笑容,規規矩矩的行禮喚道:“太太!”
顧氏身後的嬤嬤斜着眼睛看凌向月三人。
當初一個雲庶子的小妾,如今竟然能爬上她家大公子的正妻位置。
尤其是見着三人小人得志的嘴臉,王嬤嬤越加想上去扇她們耳光。
出乎意外的,顧氏竟然沒有刁難,反而莫名的看了看凌向月的肚子:“既然懷了孕,就要好好護着。”
又看了看凌向月露出的半邊鞋子:“冬天路滑,穿這樣的鞋子可要小心。”
凌向月靜靜的聽着她的話,規矩的回道:“謝太太提醒。”
顧氏最後又看了她一眼,嗤笑着轉身。
花老太太昨天並沒有對她說凌向月懷孕的事情,所以剛剛在高堂聽到這樣的消息,着實沒有心理準備。
小賤人,有沒有那個命,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姐,奴婢看太太好可怕——雖然她是笑着的。”青竹等顧氏遠去了,才拍了拍胸,一臉驚悸的說道。
凌向月長出一口氣,慢悠悠的踱步:“她肯定沒那麼好心。”
木槿贊同的點了點頭:“太太的確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不過——”
她面上帶了寬慰的笑:“有丞相和大人在,太太再怎麼不樂意,也於事無補,頂多就是受她幾道白眼。”
凌向月低眉凝思。
若是幾道白眼,那還好說。
上次被人挾持的事,木槿從凌霜的口中得知了詳細,並告訴她了,是安惜妍的二哥安井然暗中勾結的江湖混混綁架她。
至於上次在江中船上發生的事,經他們查探,是一個殺手組織。
那個殺手組織很是隱秘,他帶人查了好久才查到對方的老穴,對方老實交代是京中某位大官跟蕭指揮過不去,於是在得知他妾室的存在後,便起了謀害之心。
凌霜不信,可來不及了,那一批人突然倒地,口吐鮮血。
是事先藏在嘴裡的毒藥。
而且那名頭目似乎不是最終的幕後頭領。
凌向月安了安心,或許,是她多想了。
顧氏好好的丞相太太,在她沒有成爲蕭奕澈小妾前,對她還是沒有多大的偏見的。
估計如多數的貴族婦人一樣,忍受不了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出身卑微的女子。
管他呢,凌向月很快將這些擠出腦海,反正出門有蕭奕澈的人跟着。
這事很快在丞相府傳了開來,甚至在京城達官貴人中傳了開去。
納妾是一回事,某個大官娶妻,那就是京城的大事了。
“砰!”
英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手中的青白盞直直的掉了下去,碎了一地。
“淩氏要——升爲正妻?”
這怎麼可能?!
她睜大眼,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張臉跟調色盤一樣變來變去。
蕭欣玉發泄的將几上的茶具和糕點都掀落在地上。
尖着聲音:“可不是!婚期還在我和晉元的前面!爲了錯開婚事,爹爹刻意將我們的婚事延後了半個月!這是什麼意思?”
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那個女人能被趕出府,不在身邊晃盪。
現在倒好,還成了嫡子的正妻了。
地位比她和欣玉的地位還高了——
英氏跟着女兒恨恨地掀了旁邊几上的茶杯。
“啪——”
幾道清脆的響聲,上好的茶杯就在地上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