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遊這日,百姓沿街觀望。
“天子又出宮春遊了——”
“吾皇萬歲!”
其實不光是皇帝和百官踏青,這個時節也是百姓春遊的繁盛時節。
民間還有爲此爲衍生的許多娛樂活動。
沛河虹橋之間車馬闐集而酒尊食罍,享餕遨遊,或張幕藉草,並舫隨波,日暮忘返。
陵湖一帶,桃柳陰濃,紅翠間錯,走索、驃騎、飛錢、拋鈸、踢木、撒沙、吞刀、吐火、躍圈、斛鬥、舞盤及諸色禽蟲之戲,紛然叢集。
亦有想要孩子的父母,迎祭生育神、沐浴祓禊,以求多育。
未婚的男女青年則求偶,春嬉、歡會、歌舞、放縱。
臨行時,顧氏見凌向月帶那麼多東西,不由地臉色譏誚,她以爲這是在搬家?
上了馬車,浩浩蕩蕩一行人便出發了。
大家都是各行各的,目的地是婺源,但路程就那麼一條,所以難免會一前一後的撞見。
凌向月和蕭奕澈坐一輛馬車,沿街許多百姓湊熱鬧,七嘴八舌的討論。
“這是丞相府的馬車。”
“丞相也去了?”
“不,沒有,聽說丞相在皇宮坐鎮監管。”
凌向月放下簾子,剛剛上馬車時的確沒看見公公出現,難道真的在皇宮沒有跟來?
“公公沒有來嗎?”她問向蕭奕澈。
蕭奕澈閉目養神,聞言淡淡的說道:“沒有。”
凌向月想想也是,怎可都出去遊玩,尤其是皇上還出宮五日,雖說就在近處,一兩個時辰的路程就能趕回來。可萬一要出了什麼事,也來不及。
羣不可一日無首,所以最好是留一名大臣代理。
易水天閔只帶了四位嬪妃跟上。一位是皇后小安氏,一位是德妃柳氏。一位是淑妃楊氏,最後一位是一名婕妤,姓徐。
除了皇后已經生了小皇子和小公子,其他三位都還未有子嗣。
聽着馬車外百姓的高呼,卸下龍袍,穿着尋常公子哥錦袍的易水天閔卻沒多少激動之情。
“若有當一日朕真當得起這樣的萬歲——”
世家的壯大在他心中始終是一根刺,怎麼看都不順眼。
“皇上,一定會有的。”小安氏上前安慰。
其實她內心覺得。這樣吃喝玩樂,不用操心江山社稷也挺好的,只是這種好僅限於無人謀反,一旦世家聯合起來,或者是那麼一兩個強大的世族聯合起來謀反。
那麼皇室將兵敗如山倒。
所以隱患就在這裡,不將權力和兵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始終讓人睡不安穩。
誰知道他們哪一天會不會喪心病狂,謀朝篡位。
浩蕩的馬車陸陸續續出了城,城門口的士兵一字排開跪拜,城門大開。
易水天閔的馬車前後均有禁軍保護。開路。
凌向月出了城以後便直接掀開簾子看外面的自然風光。
正值春光明媚的一天,草木青青,田野一片燦爛芬芳。百姓紛紛興致勃勃結伴前往郊外踏青,遊玩、放風箏。
所以沿着官路,偶爾可以看見幾抹花紅柳綠,在田野間奔跑嬉鬧。
凌向月津津有味的看着。
婺源素有“書鄉”、“茶鄉”之稱,這裡的村民以緊挨京城爲榮,每家每戶的孩子從小便以讀書爲重。
浩浩蕩蕩的馬車踢踏踢踏的跑着,凌向月在馬車裡可以聽見外面有嬉笑歡呼聲。
想來是一些女眷或者奴婢丫鬟忍不住發出的歡歌笑語。
“嗑嗑嗑——”
有馬匹迴轉到蕭奕澈的馬車前,聲音在外面響起:“蕭大人,皇上說在前面等着您一起進入婺源。”
蕭奕澈掀開簾子。半垂着眼皮:“我知道了。”
那馬匹上的人恭敬的對他拱了拱手,又調轉馬頭。朝前跑去。
凌向月坐在蕭奕澈的對面,聽到剛剛那人的彙報後打量蕭奕澈的臉色。見他臉上並無過多的波瀾,便放下心來。
“坐過來。”蕭奕澈對她拍了拍身旁的軟墊子。
因爲他從上車後便摟着她身子固定,似乎是擔心馬車突然一個趔趄撞到她。
不過平穩的運行了一段路程後他便閉目養神,凌向月擔心自己坐他旁邊會影響到他,於是起身坐了他對面。
這會見他醒了,又如此說道,便撐着馬車頂坐過去了,蕭奕澈接過她,以防她摔倒。
“大概還有多久到婺源?”根據她的估計,馬車跑了快半個時辰了,應該是快到了,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
“快了。”他摟過她,手放在她腹部上。
易水天閔果真是在前面等蕭奕澈,馬車行到一定路程的時候停了下來,因爲前面易水天閔的車擋了道。
易水天閔回頭一笑,問馬車前的侍衛:“蕭大人可帶了家眷?”
那侍衛恭敬的說道:“回皇上,蕭大人帶了其夫人,別的尚未有發現。”
易水天閔嘴角的笑意深了深,揮手對那麼侍衛說道:“行了,朕知道了,讓他們繼續趕車。”
那侍衛領命,翻身上馬。
“繼續前進——”
馬車頭不知道誰接到命令喊了一聲,整個隊伍便又開始朝婺源的方向而去。
蕭奕澈右手搭在凌向月肩上,手摩擦不停,扭了扭因爲閉目養神而久不動的脖頸,臉上還帶着些許初起時的慵懶。
“馬車又開始走了。”
等了一會,蕭奕澈前後馬車便開始向前跑動,而還在他之後的,亦是。
此後路上再無阻礙,一路順暢的到了婺源。
他們在一處山丘停了下來。
凌向月下了馬車,眼前的景色驚爲天人,令她着迷不已。
梯田如鏈似帶,黃燦燦的萬畝油菜花海,山丘上粉紅的桃花,潔白的梨花,小山村並不如她想的那般簡陋。
而是黑白色的白牆黑瓦,在波瀾起伏的田野間與景色相輝映,構成一幅幅優美的自然山水畫卷。
他們此時站的位置較高,所以將下面的一切美景盡收眼底。
凌向月深呼吸一口氣,太美了——
置身於這麼自然美麗的田園風光,簡直就是人間仙境,她不由地感覺到心境分外的開闊。
她隱約還看見有一條河橫跨在梯田和白牆黑瓦之間。
有幾處的山丘上是青青綠草地,所以他們可以在那裡安營紮寨。
馬車裡的官員和家眷都下了車來,顧氏代表丞相在蕭奕澈後面的一輛馬車上,她挑開簾子看了看外面的明媚陽光,冷笑一聲,並不覺有什麼可看的。
又過了一會,易水天閔的馬車終於開始向下跑去,於是後面的衆嬪妃,衆官員又上了馬車在後面跟着。
凌向月看着後面慌慌忙忙上馬車的一些官員,不覺好笑。
這皇上也是好玩,他在前面帶隊,遇到好看留戀的景色便停下來,讓衆人跟着他一起觀賞。
也不想想不是每一個人都喜歡這麼的田園風光。
一行人終於到了目的地。
“籲——”
山丘草坪間十分的廣袤,所有的馬車都挨序停靠在一起,像一條長龍,彎彎曲曲的蜿蜒在山丘之上。
兩邊整整齊齊的士兵,穿戴統一的服飾,手拿佩刀,守護在四周,謹防有外人侵入。
“澈兄。”
蕭奕澈剛接了凌向月下馬車,便有人搖着扇子過來打招呼了。
凌向月臉一紅,其實她可以自己下馬車,偏偏蕭奕澈每次都要來抱她,這次讓外人瞧了去,她感覺很臊皮。
來人有些眼熟,凌向月偷偷看了一眼。
柴晉元笑嘻嘻的搖着羽扇,看見凌向月時眼神微亮,同時眼底又不免深深的遺憾。
去年剛巧去了一次臨汐,在蕭雲的葬禮上第一次見了凌向月,年紀輕輕,剛進了蕭家的門便死了相公,柴晉元怦然心動,對她起了收攬之心。
多次向蕭欣玉提起,蕭欣玉都以各種理由拒絕。
後來回了京城,還天天掛念着怎麼促成這事。
因爲凌向月畢竟已經進了蕭家的門,以他爹那種性格,大概不會允許他納一位寡|婦——
沒想到後來聽說改嫁給了蕭奕澈,讓人跌破雙眼。
沒想到再後來還轉正成了正妻,這在他們貴族簡直是沒有的事,妾便是妾,妻便是妻。
在貴族裡,就連平妻也沒有,平妻只是商人之間纔有。
若是其他男子,這事讓人難以想象了些。
可一想到這個人是蕭奕澈,柴晉元就想通了。
蕭奕澈在朝中不近女色是衆所周知的,他們結伴出去遊玩,舞姬舞裙,衆人玩得不亦說乎,蕭奕澈喝得再高,也不允許任何一個舞姬靠近他身。
他記得還在他們年少時,也曾瘋狂過,曾經有一名姬女,長得美貌,藉着蕭奕澈酒酣耳熟之際,靠近他身想要討好求歡,沒想到被他抽劍一刀殺了,血肉模糊的腦袋飛身而起,落在了酒桌之上,嚇了一屋子的人。
當時屋子裡還有正在媾合的男女,那姬女的頭就落在那男子旁邊,那世家公子一下就酒醒了,從此再不敢和蕭奕澈來往。
道不同不相爲謀。
柴晉元此時見了凌向月,除了深深的遺憾外,可不敢再有覬覦之心,若是被蕭奕澈知曉,肯定會一劍滅了他。
他可不想當個短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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