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保險箱是連城曦少爺委託我轉交給連城家主的。”律師推了推眼鏡,看了牀鋪上看不清面目但明顯已經沒了生機的連城曦,低下頭,輕聲道,“請節哀。”
連城天盯着桌子上的銀白箱子,怔楞幾秒後問道,“他什麼時候來找你的?”
律師遲疑道,“大概一個半月前。”
“……一個半月?”連城天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他來找你的時候說了什麼?!”
律師不解地看着他,“小少爺沒說什麼,就像平時的客人一樣。”
“一個半月?”連城天喃喃自語,“小曦怎麼會知道自己會出事?”
律師聰明地沒有再說話。
“打開看看吧,可能裡面有什麼線索。”顧桑榆小聲提醒。
像是提醒了連城天,他緊盯着眼前金屬製的箱子,冰冷的光澤落到連城天眼裡,卻如同火一般,灼燒着他緊繃的神經。
指尖顫抖着打開保險箱,出乎意料的,偌大的保險箱裡,只有薄薄的一個信封。
黃色信紙上濃厚的筆墨帶着淡淡芳香,一筆一畫飄逸自然,好似擡筆便能書寫一個世界,然而,上面就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卻像是用盡了書寫者此生的心力,所有柔軟,美好的記憶撲面而來。
哥哥。
熟悉的字眼映入眼簾,連城天腦子裡忍不住回想起平日裡他叫喊自己的身影,脣角都是彎起,微笑的樣子像是承載了世間所有的美好,一聲哥哥,讓他像是聽到了世間最美妙的音樂。
顧桑榆也着實沒想到保險箱裡會只有這麼一封信,看着連城天痛不欲生的神情,顧桑榆忍不住拽住了墨千胤的袖子。
墨千胤按住她的肩膀,冷淡面色中透着絲絲憐憫。
打開信封,是正式的古典信紙,秀氣的文字寫滿了信紙,也解釋了這場變故。
哥哥,原諒小曦做出的決定。
最近一段時間我變得越來越嗜睡,醫師解釋不了原因,歸結到那個預言身上,然而,我卻知道不只是這樣的,我身體變得很奇怪,不能控制自己,甚至會失去一段時間的記憶,最開始我也簡單地以爲是我走的時間快到了,結果,我在牀底發現了一套用過的裙子。
後來,隨着我睡眠時間的加長,我發現我身上會有化妝的痕跡,我用了言靈術,發現了潛伏在我身體裡的冤魂,但是我爭奪不過,只能勉強待在哥哥身邊。
我想不到辦法,言靈的結果都是無解。
連城家歷代言靈師活不過二十歲,更是有很多言靈師不過幾歲便夭折,比起他們,我很幸運。
我控制不住她,只好求助言靈,通過秘法,在她徹底吞噬我之時,我主動選擇的死亡,她就會失去這一具身體,重新變回怨靈。
哥哥,小曦很任性,所以就算是在最後也要任性地請求你好好活下去。
連城曦敬上。
顧桑榆聽得周遭冤鬼呼嘯,帶起陣陣狂風吹過她的衣角,降下的溫度就像是此時連城天的心情,悲痛欲絕。
墨千胤看着連城天,“柳華裳在哪裡
?”
連城天像是被觸碰到了什麼開關,驀地擡起眸來,緊盯着墨千胤,“說到底,那個女人是衝着你來的,爲什麼小曦會出事?!”
墨千胤道,“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進行奪舍……算了,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信。”
“是,我憑什麼信你?!若不是和你們牽扯上,小曦就不會遇上那個女人,他到現在都會是好好的,等到20歲一過,我就會帶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國內,國外,只要是他想去的。”連城天雙手按住桌面,手下的信紙被按住一道道褶皺,他又手忙腳亂地試圖磨平褶皺,低眸觸及到紙面熟悉的字眼,連城天忍不住單手掩面,豆大的淚珠從指縫間劃過,溼潤了紙張。
“憑什麼?憑什麼小曦就要受這些苦?!就連平安都是一種奢想?!!”
質問聲像是驚雷一樣炸起,卻是聲聲泣血,讓人忍不住落淚。
顧桑榆趴在墨千胤肩頭,將臉埋了進去,她不過是見過連城曦數面,但那個宛若天使一樣溫柔的男孩兒用毫無吝嗇的善意給她留下的印象,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如此溫柔的男孩兒,爲何不能受到善待?
墨千胤按住顧桑榆的後腦勺,聽得連城天聲嘶竭力的質問,閉上了眼,沒說話。
壓抑的低泣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誰說男兒不流淚?不過未到傷心處!
“那個女人在隔壁。”半晌,連城天輕聲道。
“多謝。”墨千胤單手護住顧桑榆道謝。
“我不管她是你什麼人,我要她死!!”連城天突然擡起頭,惡狠狠地道,俊逸的五官扭曲,像是一匹受傷的孤狼。
“可以。”墨千胤冷靜道,“問完話後,隨你處置。”
“你走吧!”連城天扭開臉。
墨千胤帶着顧桑榆走到了隔壁,臨出門時,顧桑榆回頭看了連城天一眼,就見他揮退了房間裡所有人,獨自走向牀邊,佝僂着身體,像一個遲暮的老人。
不過是一個背影,卻好似天都塌下來了。
顧桑榆不敢再看,強迫自己將注意力移開。
“不想進去的話,就在外面等我吧。”墨千胤擡手擦乾顧桑榆臉上的淚痕,小聲道。
“纔不要!”顧桑榆吸吸鼻子,按住墨千胤放在她臉上的手,嘀咕道,“那個女人一看就不安好心,分明是對你餘情未了,我纔不會讓你一個人進去呢,萬一被叼走了怎麼辦?”
墨千胤輕笑了笑,無奈道,“墨千胤一顆真心向桑榆,那麼容易就被勾走,豈不是顯得我很沒有面子?”
“所以說你還是有被勾走的風險。”顧桑榆半眯起眼。
“這個嘛,”墨千胤摸了摸下巴,思索一番後,猛地親了顧桑榆一口才一臉愉悅道,“要是給我一盆小魚說不定我考慮一下。”
顧桑榆推了他一把,“辦正事兒,別耍嘴皮子!”
“好凶哦。”墨千胤忽然低下頭湊到顧桑榆耳邊抱怨了一聲,隨後還不待顧桑榆反應就直起了身子,一臉的正經。
“辦事吧!”
顧桑榆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兩人在一起之後,她就發現某些時候墨千胤顯得略幼稚,纔不可否認地是,這種只有她才知道的小秘密只是一想起來就會有莫名的甜蜜襲上心頭。
顧桑榆站在墨千胤身旁,看着他推開門,說對柳華裳不好奇那肯定是假話,沒了連城曦的身體,只是冤魂的柳華裳頂着的就是自己的臉。
然而,打開門看到的便是滿牆壁的符咒,密密麻麻地讓人看了不禁後背一涼。
原本古典的屋子將傢俱之類的全都搬走,屋子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張椅子,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繩索,竟然牢牢地將柳華裳給束縛在了椅子上。
在推開門時,柳華裳就循聲擡起頭來,正好讓顧桑榆看清了她的臉,瞬間便想之前她用連城曦的身體時總是畫着妖豔的妝容,除了掩藏住連城曦的臉之外,應該還有自己原先容貌的因素在裡面。
一雙妖豔的眸子斜飛,輕睨過來便是萬種風情,高挺鼻樑下小巧的脣,在蒼白臉龐的襯托下顯得越加紅豔,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竟是如此嬌豔的美人。
顧桑榆忍不住看了身邊的墨千胤一眼,心想,原來墨千胤更喜歡清秀那一類型的,果然是跟外面的妖豔賤貨不一樣。
“爲什麼會這樣?你們做了什麼?!對我做了什麼?!!”柳華裳盯着墨千胤和顧桑榆,剛直起身體又被繩子擋了回去。
“你有什麼資格讓我提得起興趣對你做些什麼?”墨千胤餘光瞥了顧桑榆一眼,覺得有必要將自己的態度表明,雖然吃醋鬧彆扭這種事情想想就很帶感,但到底還是捨不得。
顧桑榆呶呶嘴,小眼神直往旁邊飄,一副我其實很開心但又不想被你看到的樣子。
“憑什麼?你憑什麼就這麼好運?什麼都不做,他就一直護着你!!”柳華裳惡狠狠地盯着顧桑榆,一雙眼裡滿是恨意。
顧桑榆瞥了她一眼,毫無誠意地微笑,“就憑我跟外面的妖豔賤貨不一樣!!”隨後,她還十分囂張地挽起墨千胤的手臂,一隻手拍了拍他的心口,“就憑這裡的位置是我的!!”
“這兩個理由夠不夠?!”顧桑榆詢問道。
“你?憑什麼是你,是我先遇到他的。”柳華裳盯着墨千胤,“如果不是我護着你,你說不定早就被打死,被餓死了。你也答應過要照顧我,這些你都忘了嗎?!”
顧桑榆詫異地挑眉,之前她還以爲柳華裳不過是單純對墨千胤念念不忘,現在看來其中還另有隱情啊!
不過就算是這樣,什麼答應過要照顧她聽起來還是讓人覺得不爽!
墨千胤握住顧桑榆的手,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卻得到一個老實交代的眼神,便眨眨眼,示意她放心。
末了,才衝着一臉質問的柳華裳淡淡道,“當年記着你的恩情才答應了讓你進府,封爲側妃,之後你在王府裡的吃穿用度都堪比王妃,後來,我留下遺言,讓繼位的子侄將你封爲太后,一舉成爲鷹王朝最尊貴的女人,也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你給我的,千年之前,我就已經還給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