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情草,莫非長在天上雲間?”我不解。
“哼!”無情主輕笑,並不回答。
“你看看這雲層之中,寫的又是什麼。”絕情主柔聲說着,便黑袖一揮,雲層間便現出了幾個潔白如玉的大字來。
“絕情崖?”我嘴中念着,腦子裡也想起這就是絕情主住的地方。
“絕情草長在絕情崖上?”我驚愕,這才反應過來。
“你難道不對我的居室感興趣嗎?”絕情主嘴角微挑。
他的居室,不正是和冷無缺共處一室的地方嗎?
“怎麼,你想帶我參觀你和冷無缺的房間嗎?”我心中忽地感覺很不痛快,嘴裡便冷冷地說出了口。
這話一說,冷不防腰間冰冷一鬆,我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便就從雲層裡墜了下去了。
他把我給扔了!
“絕情主!你個混蛋!啊!”往下一看,身下羣山一座一座都小得像個小黑點,我心裡一慌,嚇得心臟就要往外跳了。
撲騰了雙手想要飛起來,也許是我太驚慌了,無論我怎麼撲騰,身子都飛不起來,只是直直地往下掉。
“你說什麼?”絕情主嘴角微勾,也不伸手,看着我百般驚慌,一臉的快意。
“我說你混蛋!”我怒不可遏。
忽地腰間出現一股冰冷,以爲他大發善心要救我,卻發現自己更快地往下掉了,再看他手裡,卻是他拿走了不鬼!
“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
我更氣了,他真的想讓我死嗎?就因爲我提了冷無缺的名字?竟然還落井下石!這個王八蛋!暴君本性暴露無遺啊!這種人千萬不能當上冥帝啊!
“從這裡摔下去,你大概會摔成肉餅吧!哦,不,是肉泥!嗯,不對,不對,是肉渣。”絕情主眼角帶笑。
轉頭往身下看去,那羣山已經有巴掌大了,我再這樣掉下去,若是真不出手,還真的會死無全屍。
這個王八蛋,不知道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什麼!耍人也不帶這樣耍的啊!
“就因爲我提了個冷無缺,你就想要我的命!”我怒不可遏,心中一股恨意漸漸上漲。
“你吃醋了?”絕情主嘴角微勾,兩眼笑眯眯地盯住了我。
“我纔沒有!”被他這麼一說,那股恨意又忽地煙消雲散了。
“叫一聲夫君,我就幫你保住這如花似玉的容貌。”
原來是想逼我就範!
“哼!”我別過頭,寧死不屈。
“你再往身後看看?”絕情主嘴角微勾,挑眉,眼帶戲謔。
沒打算回頭,但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身下瞄去了,這不瞄不知道,一瞄嚇一跳,身下的山又是山那樣的大了,再猶疑我真的就要往地上摔去了!
絕情主這傢伙,跟了他這麼長時間了,他次次都不按常理出牌,真的拿捏不準他到底會不會接住我啊!我變成鬼,他說不定還會更高興的!
“夫……夫……夫君?”我閉了眼,好不容易擠出這幾個字來。
“嗯?你說什麼?我沒聽見。”絕情主不急不慢地說。
這個王八蛋!明顯是故意的!
我心中恨不得將他一口咬死,嘴裡實在沒辦法喊出口,身下忽然碰到了什麼,我以爲是碰到了地面的樹梢,嚇得張開嘴就大喊了
出來:“夫君!”
“誒!”只聽得他的聲音十分滿足地在耳邊響起……
剛纔那被我以爲是樹梢的東西,原來是他的手……
被他嚇得渾身都是冷汗,他卻眼中帶着十分滿足的笑意提身上了天……沒有絲毫愧疚……
“佔我便宜!這筆賬我先給你記下了!”我嘴上什麼都不說,心中暗自打定主意要將這個腹黑的男人給好好整一頓。
……
再次落地時,我們正在絕情崖上。
崖上積雪千層,但不知爲何,竟不覺得半點寒冷。
放眼望去,這裡只白茫茫一片積雪,並未見着多情主的鬼影。但地上卻有兩行足跡,看樣子也是剛剛留下的。順着這足跡,我們想要找到多情主。
走不多時,白茫茫一片中忽地現出一點紅來,這點紅在白茫茫中微微抖動,看起來孤獨又寂寞。
“多情?”我心中一驚,提腿就往他跑了過去。
快近些時,我忽地不自覺地收住了腳。
眼前的多情主,他那一張俊朗的臉,好像完全與這片雪色相溶了,和這片雪色一樣的乾淨,一樣的透着孤獨的味道,也一樣的在靜靜地體味着人間涼薄。
他的手在雪堆裡扒着,尋找着,一身的血紅映在了白雪之上,仿若撐開了一朵悽苦的血色之花。
這朵花生在孤獨的雪山之上,沒人關心,沒人憐愛,沒人讚美,沒人呵護……它是孤獨的,它是憂傷的,它是絕望的……
多情主一直都在溫暖我們,可我們,卻解不了他的哀愁。
我解不了他的哀愁。
此刻,我不想打擾他,他尋找的不僅僅是絕情草,也是在尋找着自己的心。
他需要狠下心來做一個決定,決定到底是繼續愛着她,還是從此放了她。
絕情主和無情主也已跟了上來,他們的腳步聲很輕,似乎也帶着和我一樣的心事。
我們隔得這樣近,多情主不會沒發現我們,可他也沒說話,只是不停地,一個接一個地,在雪堆裡拋着坑。
積雪很厚,要刨坑,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想通過體力上的折磨,來轉移自己內心的痛苦,可這痛苦再怎麼轉移,它好像都沒有消失。
因爲,他就這樣一直默默地拋着坑,直到坑裡露出了綠油油的草,直到他把這一片雪地都刨了個遍,露出遍地鼴鼠打洞般的千瘡百孔。
“多情?”在他再也沒有什麼可刨的時候,我低聲叫住了兩隻眼睛還在地上尋找可以刨洞的雪地。
他沒有聽見,仍是低了頭在尋找着。
“多情!”我走了過去,拉住了他。
被我這麼一拉扯,他仿若受驚的小綿羊,呆愣愣地朝我轉過了頭,一雙眼睛裡寫滿了無助、淒涼和痛苦。
“想哭就哭吧,沒什麼好丟人的。”他的眼神讓我覺得難過極了,眼中的淚水隨之也泛了上來。
多情主呆愣愣的,臉上動了一動,沒有哭,卻給我咧開了一個笑來,露出了他的兩排乾淨的牙齒,但這是第一次,他的眼睛裡,沒有笑容。
“愛或不愛,不需要你逼自己做決定。等你們再見面時,心中就會有答案了,沒必要強迫自己。”我強忍住淚水,也咧開了嘴笑着說。
“可是,我沒有心了。”
他的心已經被九兒帶走了,一段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感情,如今如何要他親手去撕碎。
有那麼一刻,我想對他說:“你去吧,去九兒的身邊,狠狠愛她,也好懂得愛自己。”
可我說不出口,因爲如果這樣的話,就意味着他拋棄絕情主,拋棄我們,與我們爲敵。
“吃下去。”
正在我和多情主面對面淚流滿面的時候,絕情主手裡握着一把泛着綠色熒光的草伸了過來。
“這是什麼?”我擡着一雙淚眼。
“絕情草。”多情主有氣無力地開了口,乍一看這草,不正是每個被他挖出來的坑裡可以看到的嗎?
他早就找到了絕情草,只是沒有告訴我,他挖坑,與其說是給我找絕情草,倒不如說是他想要借不斷的體力勞動來折磨自己。
“真的……沒有其它的辦法了嗎?”我沒有接。
沒有人說話,只有風聲。
“想忘記的不能,不想忘記的卻要吃。一個生不如死,一個會像行屍走肉。”我心中喃喃。
“你想要我吃?”我擡頭,盯着絕情主。
絕情主沒有說話,面無表情。
盯着他的眼睛,想要將他看清楚,卻只看到了無所謂。
“我知道了。”我輕笑一聲,一把抓過絕情草便往嘴裡塞了進去。
絕情草,冰冰涼涼的,就像冰雪的滋味,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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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絕情草的下肚,我看絕情主的目光也變得冷漠了。他想要我忘記他,我就徹底忘了他。
但即便目光變冷,絕情主的臉上沒有半點動容,目光裡也沒有半點擔憂和急切。
我閉嘴不言,轉身向遠處走去。
冰雪踩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就像心中的淚水滑過骨骼的聲音。
走到遠處,一口將嘴中變得溫熱的絕情草吐進了雪堆之中,隨着絕情草的落下,淚水也隨之落了下來。
“想讓我忘了你,門都沒有。”我心中冷笑,剛纔他將我從雲中拋下,現在該輪到我來耍他了。
“咕嚕嚕……”
忽地聽見一種奇怪的聲音,急忙擡頭去看,正好看見了一個拖着木板車的車伕。
這種鬼地方,怎麼還會有其他的人?
我心中一提,兩眼瞪直了往那車伕的臉上看,但還沒等我看清,那車伕忽地竟不見了。
“絕……多情?”我差點就喊出了絕情主的名字,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最先想到的人早已變成了絕情主了。
“怎麼了?”聽見我喊聲中透着驚慌,多情主紅着一雙眼睛躥了過來。
“你剛剛有沒有看到一個詭異的車伕?”
“車伕?並不曾見。這種鬼地方,除了我們三個,還從未有人來過,就連冷無缺……”多情主說到這裡,忽地閉上了嘴。
他還介意在我面前提“冷無缺”這三個字。
“你怎麼不說了?冷無缺也沒來過這裡嗎?”我裝作不懂,從此時起,我已在心裡想好了要演一齣戲,一出需要付出生命的戲。
“你……真的吞下了絕情草?”多情主的眼睛裡有些疑惑。
“不然呢?”我挑眉。
多情主的眼睛往地上瞄了去,我早已將那片綠踩在了腳下,他如何能發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