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留下冷無缺,並不是因爲冷無缺得你歡心,而是因爲她法力高強,能鞏固你在冥界的統治。”我說,“更重要的是,她爲了後位什麼都願意聽你的,你可以隨心所欲地擺佈她。”
“嘖嘖,小小年紀,倒挺聰明!說下去。”漆鬼王嘴裡發出讚歎的聲音。
“我沒有她那樣的本事,所以你絕不會爲了我而奪去她的後位,讓她和你作對。而且,我阿古喵跟她不一樣,我對你們冥界之後的位子不感興趣,也不會像她一樣聽命於你,任你擺佈!”
“可惜不太聽話。”聽到這裡,漆鬼王語氣突變。他說着竟猛地將我摔下。被狠狠地撞在石頭上,我只覺身上的骨頭都要崩裂,全身疼痛無比。
“如果你主動投到我的懷裡來,助我統領三界……我說了,我可以讓你做真正的冥帝之後,讓你統領冥界和人間,讓你萬人之上,讓你唯我獨尊。如果你不聽話,我會讓你活不過今晚。究竟想怎麼樣,你要想清楚了。”漆鬼王說着,舉起手來,又將我提向了半空中。
“我知道了。你先放我下來,我有點噁心想吐。”
“……”漆鬼王並不理會,仍將我懸在空中。
“我的身後是萬丈深淵,我逃不掉的。”
聽了我這話,漆鬼王漸漸將我放下。我沉默不語,轉頭看了一眼仍一動不動地躺在身後的絕情主,心想這次再無生存機會。
“你說可以讓我萬人之上?”我擡頭,望着漆鬼王。
“是!”漆鬼王以爲我已被他說動,嘴角輕笑。
“你說可以讓我唯我獨尊?”
“是!當然!”漆鬼王面露喜色,雙手不急不慢地向我張開,等待我的投懷送抱。
“可是,至少在你面前,我永遠都不可能唯我獨尊。”
“難道你還想統治我?”漆鬼王一愣,張開的雙臂在空中停了下來。袖子從漆鬼王張開的雙臂上退了下去,只見他的右手上露出一個黑色的毒蜘蛛印記來。
“你手上有毒蜘蛛的標記。”我瞄了一眼那印記,聲音十分冷淡。
“這又有什麼關係?你喜歡?跟了我,你也會有的。”漆鬼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看了看我,不明白我爲什麼突然說到這個。
“一張蜘蛛網上只能容納一隻蜘蛛,不能同時存在兩隻蜘蛛。若是出現兩隻,多的那一隻便只能是另一隻的獵物。”我輕笑。
“你可以有你自己的蛛網。受制於我一人,卻能統治所有,難道這對你來說還不夠嗎?”漆鬼王終於明白了我並未打算向他屈服,張開的雙臂也已垂下,聲音陰沉。
“你不明白。我寧願被一個人自由地愛着,也絕不願受制於人而被所有人小心地供着。”我笑着,話一說完,轉身便奮力跳下了懸崖。
“別了!父親!母親!”我在心中吶喊。不自覺地,一滴眼淚從眼眶滑落,跌落在風中……就像,跌落在風中的我。
只聽得耳邊風聲蕭瑟,懸崖漸漸離我遠去。隨着不斷地往下墜落,我閉上了眼睛,接受了自己必死的命運。
忽然,一股寒風颳過,兜住了我的身子。下降的速度變慢,睜開眼睛時,卻見絕情主正抱着我,緩緩下墜。
他不是已經昏迷?他不是或許已經死掉了?他怎麼會……
此刻的絕情主,眼睛裡有種我
之前從沒見過的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知道那絕對不是冷漠。
“啊!”懸崖之上,漆鬼王的怒吼震天動地。
絕情主抱着我輕輕降落。只見他一動也不動地看着我,他的眼睛裡似乎藏着什麼東西,讓我想仔細看清楚。就這樣靜靜地盯着對方的眼睛,我們都一動也不動。
直到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傳來,我才收回了目光。只覺腳下抖動如亂石崩裂,正搖搖晃晃間,卻見身後的路已被石門堵住。驚慌間往四下裡看時,才發現我們正站在一個昏暗的石洞內。
“陷阱?”我驚道,沒想到剛出虎穴,又到狼窩。
話音未落,洞內綠瑩瑩的“噌”地在石洞兩側亮了。往那鬼火之後看去,只見光溜溜的石壁,並不見半隻鬼躲在火後。
想起先前被漆鬼王困住的地方,我不由自主地向絕情主靠近。就在這時,洞內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這聲音滾滾如雷,隨着聲音的滾動,頭頂的碎石不斷地自洞頂墜落。
“這洞裡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我這樣想着,急忙對絕情主說:“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絕情主面上卻全無緊張之色,只嘴角輕揚,卻不說話。
“他這是怎麼了?”我心裡納悶,兩眼卻瞄到了兩個斗大的綠瑩瑩的燈籠。細看那燈籠,卻是一隻身軀剛剛塞滿整個石洞的大眼蜈蚣。這蜈蚣能修煉成這副身軀,不說修煉了幾百萬年,至少也修煉了幾萬年。
只見那蜈蚣頂着兩隻斗大的眼睛,划動着軀幹下密密麻麻的蟲足,正在飛快地向這邊挪動過來。
“纔剛剛死裡逃生,現在難道就要被這蜈蚣精給吃掉?”我心中焦急,轉身便手忙腳亂地摸向身後的石門,想找到出去的開關。
見我這樣,絕情主卻一臉笑意,彷彿沒看見那隻蜈蚣般,只若無其事地看着我,一動也不動。
“難道又是他在耍我?”絕情主先前對我的種種折磨,在這時又忽地一下躥過腦海,我有些猶疑。
正此時,只覺一股巨大的氣息猛地向我壓來,只這一下便將我緊緊地壓在了石門之上。驚慌間回頭,只見那隻蜈蚣正用那兩盞綠瑩瑩的“燈籠”對着我。
我愣住了。
這雙眼睛裡沒有任何雜質,綠的那麼純粹,像皎潔無瑕的綠色月光,又像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的翡翠玉石。它們一動不動地看着我,眼睛裡的潮溼像月光下的湖水。湖水一波一波地盪漾着,十分輕盈,又十分美麗。
我忍不住擡手,要向那純淨的綠瑩瑩裡摸去。正伸手間,那兩盞燈籠忽然消失,面前的蜈蚣搖身一變,竟變出了一個白眉雪髯的老人。
只見老人的眉毛垂到了肩上,鬍鬚伸到了肚臍之下。他身上的一身素衣無風自飄,頗有一副仙家氣派。
老人迎着我的目光,眼含笑意,拈鬚衝我微笑,充滿善意。只是我並不曾回之以笑意,在這仙氣四溢的老人面前,我那腦中除了一片空白,也只有一片空白。
我只呆愣愣地看着他,良久,只覺身旁的絕情主衝這老人把腰彎了下來,又聽得他說了聲:“師傅。”
“師傅?您就是那傳說中的冥界至尊,比冥帝還要厲害千萬倍的師傅?”一聽到絕情主這樣說,我那已經短路的腦袋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我不是什麼冥界至尊
,也不是什麼比冥帝還要厲害的人,我只是絕情主的師傅。我叫冥道仙人。”老人聽我這話,嘴角輕笑。
“冥道仙人?”我心中納悶,這冥界之中只有一位師傅,並未聽說這位師傅是個仙人。只聽說,這位師傅是在創建冥界的時候出現的,他的出現是爲了協助冥界王族統領冥界。但又有傳聞說,因爲這位師傅本領高強,在冥界之中無人能敵,爲了不讓他威脅到冥界的政治,三界便立有規矩,讓他永生永世都只能隱藏在某個地方,不能外出。
傳聞,這個地方只有冥界王族之人才會知道。難怪絕情主要往這裡跑,原來是早就給自己留了後路……
冥道仙人看了看皺眉沉思的我,徑自點頭笑笑,又對絕情主說:“來吧。”
冥道仙人話音剛落,便見方纔黑黢黢的腳下亮起一路綠瑩瑩的光來,這光順着洞內的路一路往裡延伸,似乎沒有盡頭。
擡腳邁開腳步,跟着冥道仙人往前走,七八個彎之後,洞內竟豁然開朗。只見洞中叢林密佈,溪水潺潺,飛禽走獸穿梭其中,怡然自得。這景象分明和洞外沒什麼兩樣,倒比那人間景色多了一分神秘,卻更像世外桃源,冥界仙境。
“真神奇!”我被這美景驚訝,忍不住讚歎。
冥道仙人聽了,捋着白花花的鬍子,抿嘴微笑,並不言語。
又走了一陣後,卻見一間雕樑木屋矗立在眼前,隨着冥道仙人進了房間,便見房裡亮着一盞綠瑩瑩的鬼火燈,燈下襬着一張長長的石椅,再下面又擺着兩張貼地的石凳。除此之外,四周便是黑黢黢的一片,並不見任何擺設。
冥道仙人在石椅上坐下,我們也便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你本不屬冥界,爲何又來這冥界?”剛剛坐下,冥道仙人便開口對我問了起來。
正要回答,絕情主卻在旁搶先說道:“師傅本屬仙界之人,只管教育冥界之主,不管冥界政事。但徒兒這次來,恐怕是爲這事來攪擾您了。”
“這絕情主,恐怕是怕我將他在人間威脅我的事情抖了出來,所以才這樣搶着答話。”我心裡這樣想着,既然明白了絕情主的用意,我也就閉嘴沒有說話。
冥道仙人拈鬚微笑,面上露出一副早已心知肚明的模樣,嘴上卻又不說,只等那絕情主把話說了下去。
“漆鬼王偷學冥界禁術,練得灰飛煙滅之法,毀我父王,也不顧三界禁忌,偷噬人血,功力大增。徒兒被他設計,和他交手卻鬥不過他,情急之下,徒兒……徒兒也偷噬了人血,壞了三界禁忌……徒兒自知不該,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因此來請教師傅,求師傅爲徒兒指條明路。”
本以爲絕情主會說些什麼動人的話,引得冥道仙人同情,好去幫他滅了漆鬼王,卻沒想到他原來是爲剛纔吸了人血心生不安,急急地來向冥道仙人謝罪!
“本就是我逼得他吸了我的血,要是冥道仙人追究起來,這不就是我的過錯了?”我心裡暗想。
“你可知他喝了誰的血?”正想間,只聽冥道仙人又問我。
這冥界之中,除了我這個肉體凡胎的人,還有誰有血給絕情主喝?況且,我此時正與絕情主站在冥道仙人的面前,他不可能不懷疑,也不可能不知道絕情主喝的就是我的血。他這樣問,並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想讓我說出來,是想讓我主動認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