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二樓,卻聽見另外兩個夥計在說悄悄話。一聽到王小二的名字,我也就不由得停下了腳來。
“可不是嘛!這王小二也真是,爲了自家妹子的幸福,竟真捨得把自己給賣了啊!”另一個夥計說。
“可不是!但誰能想到,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忙活了這麼多年,旁人看了,誰不說他賣力?這簫聲客棧的生意,不是多半都是他招來的。我真替他不值啊!”另一個夥計唉聲嘆氣地說。
“可不是!他哪裡曾料到自己妹子還未出閣就死了?”
“要說王翠翠死了也可惜,論那模樣,在這城中也算是掐尖兒了,若是稍微想開些,去那青樓一排房,只怕也是顧客盈門吶!”
他們二人說完,便笑出了一陣淫蕩的聲來。
“她若真的不死啊!我也不敢去。”笑完過後,另一個夥計又開了口。
“爲啥啊?”
“就她要王小二爲她賣身這事兒啊,你也得知道她的厲害了。”
“厲害好啊!就是要厲害啊!”
他們說完,又響起了一陣淫蕩的笑聲。
“要不要把他們抓來問問?”多情主見我一直不挪步,便開了口。
“雖如此說,但老闆也真是太摳了,竟真真的連半個子兒都不給,若是我,怎麼着也得給他點工錢,讓他拿回去安葬妹妹啊!”
多情主話音一落,便又聽得他們二人議論了出來,我也沒答話只聽得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扯着。
“李江山是什麼人?你瞧瞧他撥算盤的那個模樣,生怕王小二偷了他的銀兩,算了大半天了心中還放心不下!王小二是什麼人啊?我可清楚得很,人是相當的老實,哪裡會拿他的臭錢!”
原來方纔在櫃檯後站的,竟是這簫聲客棧的老闆!難怪說這客棧是什麼人都能住的了,就他那副認錢不認人的模樣……
“不過最狠心的不是老闆,而是那阿府的人啊!竟然在這光天化日之下闖入民宅,還當着婆子的面侮辱了人家的姑娘,真的是喪盡天良,怕是不得好死啊!”
“誒!你快別說!要是被別人往阿府裡告了狀……”
另一個夥計聽得他說着說着就開始罵起人來了,立刻驚慌地捂住了他的嘴,往四下裡看時,正好撞見我的眼睛,面上一白,拖拽着他急急地就走了。
“光天化日之下,當着婆子的面侮辱了人家的姑娘……這不正是我先前在街上撞見的事嗎?”
我口中喃喃,沒想到剛要去找那幫打着阿府旗號的人算賬,這邊就出了更大的事了,也沒想到這一事竟跟王小二有關聯。
“你府上鬧出人命來了。”多情主聽得,面帶驚訝之色。
“他們不是阿府的人。”我說着便轉身又急急地下了樓。
“你知道?”
“我不但知道,還要替阿府去收拾他們。”
“你有什麼主意?”
多情主跟在了身後,絕情主和無情主兩人聽我這樣一說,只是站在原地不動,似乎都打定了主意在這兒等着我了。
“走吧!”
“去哪兒?”多情主摸不着頭腦。
“去找王小二。”
“等我叫上絕情。”見絕情主和無情主沒有跟上來,多情主想去將他們找了來。
“不用叫他,需要的時候他會出現的。”
一路打聽,拐過好幾道彎,穿過了好幾道巷子,終於找到了王小二的家。
站在他家門口,只見門板粗糙,圍牆上土磚鬆動。那牆面似乎只要用手指碰一碰,就會轟然倒塌,看起來十分破舊。
爲了妹妹一人的幸福,做到這一步,也着實讓人感慨。
“砰砰砰!”
多情主擡手就往那門板上拍。
門響過後,只聽得門內傳來了一連串急急的腳步聲。等那門一打開,我就看到了王小二一雙紅腫的眼睛。
王小二一見是我,一臉懵樣,只半開着門,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我。
“這是你家?”我故作不知。
“你來……你的眼睛好了……”王小二本想問我來幹什麼,但看見我這正常的眼睛,面上有些驚訝。
“今天去藥鋪的時候遇見了你母親,我說過要爲她主持公道的。”我說。
“原來母親所說的那好心的小姐就是你!快請進!請進!”王小二說着就把我往屋裡讓了進去。
“小心!”擡腳邁進王小二的家門,一個沒留神,腳下就踩着一塊碎石頭要摔,王小二急忙將我扶住,臉上滿是歉意。
進了屋,我見那大堂之上陰森森地架着一口棺材,走近了時,發現那棺材並未蓋上,裡面躺着一個滿臉烏青的女子。女子的脖子上是一道淤青,看樣子是上吊而死的。
再看她的容貌,果然有幾分姿色,若是她還在世,在這城裡也算的上拔尖的了。憑她這樣貌,少不得公子哥兒喜歡她。
都說“天生麗質難自棄”,也難怪她志氣高,也就不難理解那視財如命的李江山會不拒絕娶了她這般家境的人了。
只可惜!如今這玉做的花就要化作土。
“小姐!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吶!要是沒有你,我們連葬妹兒的棺材都買不起啊!”王小二的母親見了我,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地上,慌得我差點也給她跪了下來。
“快請起!”我要將她扶起,她卻似雙腳粘在了地上,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我劉嬸葫這輩子就算做牛做馬,也要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啊!”
原來她叫劉嬸葫。
“你快讓你母親起來!這麼給我跪着,我也是要折壽的!”我拉不起劉嬸葫,便轉頭對王小二說。
“母親,您就起來吧!”王小二嘴上說着,手裡就要將劉嬸葫給拉起來,劉嬸葫卻仍鐵釘釘地跪在地上不起來。
“劉大媽,我今兒來是爲了看看你女兒。我也是做閨女的人,本來還有個姐姐,姐姐長得好,便被那惡人盯上了,從此折了壽命。我今兒個聽你在街上哭,觸景生情,當年沒能幫姐姐討回公道,如今是一定要爲你們討回公道的,這也算我爲姐姐盡了點心。”
我皺眉,心想劉嬸葫可能以爲我是來要銀子的,嘴上便扯了個謊讓她安心。
多情主聽到我這一番話,忍不住在旁笑了出來。
幸而這母子二人不能看見他,也不能聽見他,不然現在這感傷的時候,哪裡容得下還笑得出口的他?
“這……”劉嬸葫一聽我這麼一說,果然止住了哭聲,只是臉上仍然愁容不散。
“你放心,我既說了能討回公道,我便自有我自個的法子。這個法子既不會傷害到你,也不會連累無辜。”我說。
“可是……如今我這閨女也死了,我只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不想再惹任何麻煩了。”
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我沉默不語。
“那阿府的老爺是官宦人家,我們這窮苦百姓是惹不
起的。更何況那阿府的小姐現在是皇上的枕邊人啊,誰要是得罪了阿府的人,她只要往皇帝耳邊說說話,我們就沒法安生了啊!”
劉嬸葫說得十分動情,淚水未乾的眼睛裡還袒露着她的恐懼之心。
“小姐,我知道你心好,但我們真不想再趟這渾水。我王小二隻有這一個妹子,她生前志氣高,我父親死得早,只要她有什麼要求,我這個做哥哥都會盡量滿足她,不想委屈了她。
可如今她死了,我和母親再無牽掛,葬了妹子以後,我們便會舉家搬遷到另處謀生。”
王小二說着說着,淚水又順着他的臉頰滾了下來。
“你們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去管就是。”
我嘴上這樣說着,心裡可不是這樣想的。我這一趟來,要找的本就不是他們,而是王翠翠的冤魂。
只要找到了王翠翠的冤魂,她鐵定記得那幾個打着阿府旗號作惡的人,由她帶路去找,我也不需再費心一一將他們蒐羅出來了。
“真就這樣了?要是不抓到那幫人,你們阿府要背的黑鍋可還不少!”多情主以爲我真的就這樣算了,在旁開了口。
“王翠翠,如果你想報仇,就快快現身。”
向棺材走近了些,我明着是悼念亡人,嘴裡卻低低地默唸了出來,希望那不知去向的王翠翠的冤魂能儘快回來。
可過了老半天,除了棺材裡的那一具沒了魂的空殼,始終都不見鬼影出來。
聽得簫聲客棧裡的夥計說這王翠翠也算個厲害角色,要什麼得給什麼,誰都不能忤了她的意。現在她既然不在,可能是先我們一步去找了那些個害她的男人去了。
但願她解了仇便就此收手,別殘害了無辜的人的性命。
我心中這樣一想,也多了些擔憂。
我本來是打算當街揭穿他們的面目,爲阿府洗刷罪名的。若是她把那些個男人的性命都拿了去了,我這邊那阿府的黑鍋就得永遠給背上,卸不下來了。
辭過王小二母子,拐過了一個巷子,我又讓多情主幫我拿了三個金錠塞進了劉嬸葫的錢袋裡,方纔沒給他們,是怕他們面上過不去。
剛出了街,正走間,背後忽然冒出了一股神秘的氣息。這股氣息直直地向我撲來,好似要將我抓住,又好似讓我跟了它去似的。
但轉身往後看去,又知見空蕩蕩的巷子,並不見半個人影。
“你怎麼了?”多情主剛回來,正要走,見我忽然停住了腳,急忙來問。
“你有沒有感到背後有一股奇怪的氣息?”我盯着空蕩蕩的巷子,感覺那股氣息仍在,但卻只是什麼都沒有。
“奇怪的氣息?沒有啊!”
多情主竟然感覺不到這股氣息?!
“你感覺到什麼了?”順着我的目光,多情主也往那空巷張望了去,但他也是什麼都沒看見,又轉頭來看了我。
“我也不知道,這股氣息……跟你們身上的氣息都不同,不像是人身上發出來的,但是……又好像是陰間的氣息……”
我皺眉,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人還是什麼,如果是陰間的東西,怎麼又能將氣息傳到這陽間來?
“陰間的氣息傳到了陽間?這事兒以前沒聽說過啊!”多情主也納悶。
“你真的感覺不到?”
這氣息實在奇怪的很,我面向了它時,它好似鬆了手,沒再拽住我,但我一轉身,它便又拽住了我,好似要將我往後拉了去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