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哀傷,彷彿是一道溶解劑,總能將我的心軟化。在他的哀傷面前,我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了,只彷彿他的哀傷就是我的哀傷,霎時,我也跟着有些哀傷了。
“我只是想要你在我面前承認你喜歡我,可沒想到這對你來說會這麼難。”絕情主的眼眶竟有些溼潤,只丟下這句話,轉身便頭也不回地飛遠了。
“只是想要我承認……?!承認?承認?爲什麼是承認?難道他認爲我喜歡他?他如何會這樣認爲?”望着他那身遠去的黑影,我怔在原地,腦子裡全亂了。
腦中閃過他跟王翠翠在一起時的那副模樣,又想起他見我生氣時那副得意的神情,還有他笑着說我吃醋了的模樣……
“對不起……是絕情要我這樣做的。”絕情主走的時候忘記了王翠翠。王翠翠剛剛死,並沒有法力,也不會飛,沒追上絕情主,便又轉過了身來對着我了。
原來只是在演戲……可我卻當真了。
當你在乎一個人的時候,你的在乎是無法掩飾的。
我明白這個道理,我也知道我心裡在乎,但我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承認自己會去在乎一個心裡裝着別人的男人。
他的心裡還裝着冷無缺,我知道。
如果承認,這樣……會顯得我多麼卑賤。
“你喜歡他?”王翠翠見我不答話,低了頭便來問。
“我喜歡他?我會喜歡他?我纔沒有!”我咧開嘴衝他一笑,急急地想要起身,身子卻不由得往後一倒,又貼在了假山上。
我這才發覺自己渾身發軟,彷彿因了他的離開,渾身都被抽空了似的,再沒了剛纔和他鬥嘴時的那般力氣。
掙扎了幾次,好不容易站起身來,被王翠翠兩眼直勾勾地給盯着,只感覺自己的身體出賣了自己,臉上一熱,便又臊又紅了。
“既然你不喜歡他,那我可以喜歡他嗎?雖然知道是他在拿我來氣你,可我卻是真的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
冷不丁聽得王翠翠這般一說,剛邁出去的腳步忽地一個失足,身子又趔趄着往後倒回了假山上。
“當然了!當然可以!你喜歡誰是你的自由,何必來問我呢?”雖如此,但我嘴上仍咧出了一個大大的笑來給她。
“謝姐姐成全。姐姐既然這樣說了,妹妹便可安心了,也望姐姐以後能離絕情遠一點。”王翠翠嘴上低低地說着,便衝我施了禮。
她施禮的樣子,溫婉而恬靜,着實像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阿古喵?”
正此時,多情主不知又從哪個地方冒出來了,見王翠翠正衝我施禮,不知道我們正在幹什麼,面上掛着疑慮,兩眼瞄了眼王翠翠,便又盯着我了。
“妹妹也不打擾了姐姐了,姐姐要記得對妹妹說過的話。”王翠翠瞄了一眼多情主,嘴上說着,末了,又沖走到了我身邊的多情主溫婉一笑,便提腳順着陰影處離去了。
“姐姐?妹妹?你們何時這般要好了?”王翠翠沒走多遠,多情主便對我瞪大了眼睛。
王翠翠走後,我只覺整個身子都被抽空了,也沒心情理會多情主的話,只覺心上急躁難安。
“你對自己,還是這般不誠實。”正悶悶間,多情主的
聲音響了起來。
“我……我哪有……”他這一句話,分明是洞穿了我所有的心事,霎時便熱血上涌,瞬間便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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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時候聽聽自己的聲音,聽聽絕情的心了。”
“聽……聽他的心……幹……幹什麼……”
“如果不是因爲在乎你,他是不會這樣做的。他既願意爲你這樣做,便是認定了是你一人。”
“……”
“我曾以爲除了冷無缺,他再不會愛上一個女子。但我很高興,他現在在乎的是你,因爲冷無缺,他已經耗費了萬年的時間來折磨自己。對於癡情,他做的有些過了。”
“雖然,現在的他可能還沒能完全放下冷無缺,但我希望,如果你也在乎他,就請你幫他忘掉冷無缺。”
“……”我怔怔地聽着多情主說着,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他的話是那樣的輕柔,又是那樣的哀切,彷彿在勸我,又彷彿在求我。聽得他這樣說,我的心也軟了。
“如果你也在乎他,請你對他有信心,也要對自己有信心。”
“我……我哪裡對自己沒有信心!”習慣性地傲嬌,但話一出口,便意識到這話說得有些不對了。
剛要再解釋,但又被多情主給搶斷了:“在愛情裡,最珍貴的,是要坦誠相待,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你自己。”
“……”他猜透了我所有的心事,也看穿了我所有的弱點。
自五歲離家,我一直都是獨居,從沒有人告訴過我,愛情會是什麼樣子。除了懵懵懂懂從別人那裡聽說來的愛情故事,其實我對愛情這種東西,完全不懂。
長到現在這般年紀,一直也沒有人告訴我,在愛情來臨的時候,我又該如何應對。
雖說先前我曾爲了他而差點捨棄自己的性命,但事後,我漸漸傾向於認爲,其中摻雜了被形勢所逼的迫不得已,以及我的不想虧欠。
愛情這東西不曾在我以往的生命裡出現過,我否認它,躲避它,是因爲不知道當它出現的時候該如何應對。
我不明白自己爲什麼不能像王翠翠一樣,不能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樣,在乎就大膽表現出來。
一想到這裡,我倒有些羨慕王翠翠,她在親眼看見我和絕情那樣之後,還可以迎難而上,還可以坦白地告訴我她喜歡他。
“愛情裡也需要勇氣,你的勇氣卻將你帶離了愛情。爲什麼要這樣?”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擡起頭來,沒料到竟會一眼撞見了他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睛。我怔住了,明白自己讓他想起了連辭別的勇氣都沒有的九兒。
“只是一點點的勇氣,難道你也沒有嗎?”一滴淚水從他的眼眶滑落,他果然是想起了九兒。
把自己的痛苦撕開,把別人的幸福當做自己的幸福,也用盡了全力想要幫別人獲得幸福,這就是多情主。
“誒,誰說我沒有?”見他如此,我也眼睛有些溼潤,只急急地嘴裡吐出這麼一句話來,擡腳便往前走出了幾步,避開了他那雙從不隱藏自己的感情的眼睛。
“是我的呢,他就是我的。不是她的,任王翠翠再如何勇敢也都無濟於事。”走出幾步,我又咧開了嘴面向了仍在落淚的多情主。
“你放心吧,我聽你的,會拴住他不放手的。”我說得瀟灑自在,彷彿從不曾覺得跟絕情主的事是羞於開口的似的。
“……”
見我忽然如此,他眼眶裡的淚水彷彿也停止了打轉,兩隻眼睛只呆呆地盯着我不動,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看你哭得這梨花帶雨的,我竟莫名有些高興了。”我挑眉。
“……”
“怎麼樣,來賭一把?”
“還以爲你難過,我才特意擠出了一把眼淚來取悅你,看在這一把眼淚的份上,你是否可以放了我?”見我如此雀躍,多情主好似終於反應了過來似的,收了眼睛裡的淚水,聲音裡有些無奈。
“這次若是我贏了,我便跟他道歉去。”我笑着說。
“此話當真?”話音剛落,多情主的兩眼便放了光,只直勾勾地盯住了我。
“不虛言。”
聽聞此話,多情主一臉燦爛,但轉瞬,他臉上又掛滿了狐疑,兩隻眼睛裡滿是不信任,好似我在給他下圈套似的。
這也不能怪他,誰叫我每次都是在給他下套呢?
“你若輸了呢?”多情主終究是不放心我。
“我若輸了,你想怎樣?”我笑着說。
聽我如此,多情主皺了眉,眼珠子一轉,想了一陣,這才又開了口:“你若輸了,便要……對絕情說‘我愛你’三個字!”
多情主話還未說完,他臉上的五官便早就笑開,笑得好似他的這張臉都裝不下了。
我輕笑着不答話,果然這樣的臉才最適合多情主。
“無言便是默認了!”多情主飛身便躥到了眼前,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
“這盤賭局,看來無論輸贏,都是你贏了。”我笑着搖搖頭,默認了他的條件。
本來這盤賭局,就是爲了讓他忘掉被我們牽扯出來的那段不開心的往事而起,既如此,自然只要他怎樣高興就怎樣做。
這麼多年的賭局,都是多情主爲了取悅我而輸,現如今,也是時候爲他輸一盤了。
“賭什麼?”敲定了賭注後的多情主變得異常興奮,咧着嘴就急急地來催促我。
“賭他能毀掉半個錦府。”我嘴角輕揚,望着仍在池塘邊上的錦清風。
“他不正是……”多情主驚愕。
“沒錯,他正是錦清風,最受錦榮疼愛的錦府小少爺。”我輕笑。
“這盤賭局,看來你是打算要輸。”多情主並不相信錦清風能毀掉這龐大的半個錦府,聲音裡透露着又被我耍了一頓的氣餒。
“並非如此。這盤賭局,我還是要贏。”我輕笑着便要往錦清風的方向去。
“爲了說那三個字?”多情主又嬉皮笑臉了起來。
“哼!”我輕笑,也不說話,只提了腳往前。
“身是豪門客,心似俠客行。可嘆,府中處處金玉言,卻是句句笑清風。”
快近身錦清風時,我只悠悠然提了腳,不急不慢地往他身旁的柳樹下去了,嘴裡故意提高了嗓音讓他能聽見。
聽得我這聲,本是一直默默盯着池面發呆的柳清風不自覺地擡了頭。
“清風公子,可巧啊!”我笑着施施然衝他行了個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