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認真的?”
阿九眼神略有驚訝,陸天養曉得一向聰慧的她好奇什麼,各地的鎮守太監連首輔的面子都不一定賣,太監全是天子的家奴,自然只聽神武帝一人的。
陸天養能影響鎮守太監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我幫你。”陸天養自信的點頭。
“我可沒求你幫忙。”阿九妙目婉轉,脣邊明媚淘氣的笑意,“想我道謝,感激您,陸叔叔?”
軟糯的聲音滲入他心中,似有洪流噴薄而出,他壓都壓不住,自制力在俏麗秀美的阿九面前完全崩塌,師傅多年培養出的世家子弟的溫文爾雅褪得一乾二淨。
他完全化作在疆場上掠奪的血狼,霸道,固執,被他盯上死也不會鬆口。
阿九本能感覺到危險,暗惱自己言語適當,在他面前,她總是率性而爲,顧及思慮會少些。
“……那個……我還有事。”
陸天養此時又怎麼會容忍阿九退怯?
誰都可以怕他,唯有阿九不行。
二十年不僅美色,冷言拒絕女子靠近,他以爲自己會孤單一輩子,沒有身爲男人的衝動。
陸天養一把將已經轉過身去的阿九攔腰抱住。
“放開,你放開我!”
男人的氣息幾乎淹沒了她,炙熱專注火一樣的目光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不再是單純,純真的阿九。有過男女情事閱歷的人自然曉得陸天養這麼做意味着什麼,男人是經不起挑逗的。
男女的力氣相差很遠,陸天養又不是徒有虛表的紈絝子弟。他不僅在力量上完全壓制阿九,在功夫身手上,阿九也同他相差甚遠。
實戰能力,陸天養更是完爆阿九。
每一處可以用來防抗的地方,比如胳膊肘,雙腿都被他壓制了,阿九如同砧板上的肉就看身後的人怎麼下嘴了。
“放開。放開我,好不好?”
硬得不成,阿九隻能用女人最根本的柔弱了。
幾滴落在他手背上的淚珠澆滅了他的熱情。明知道阿九是裝的,可就是捨不得不顧她,緩緩的鬆開禁錮着她細腰的手臂,阿九向前跑開。誰知又被他雙手按着自己肩膀停留在原地。
淚濛濛的眸子擡起。她只看到他的痛苦,忍耐,憐惜,掙扎得力度小了,又羞又惱,“怪我咯?”
“阿九,別再折磨我了。”
陸天養聲音低沉,沒向任何人包括義父在內展現的真實脆弱完完全全袒露在阿九面前。“自從碰見你,我……我就沒贏過。你牽着我喜怒哀樂。讓我患得患失,你親近我,我像是傻子似的歡喜,你疏遠我,我會想哪做得不好。”
“……”阿九垂頭做反省樣,“我不是故意的。”
“我心甘情願。”
陸天養俊臉光彩照人,眸子堪比驕陽,“心甘情願讓你影響我,患得患失於我也是一種幸福。”
越來越內疚,又有幾分竊喜是怎麼回事?
阿九蹙眉。
“無論阿九你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陸天養上前,低頭看着含羞的少女,輕輕湊在她耳邊,“便是你想把陛下拽下皇位,我也幫你。”
這話簡直是大逆不道!
神武帝可是開國皇帝,掌權多年,陸天養怎麼敢?怎麼能……做到?
他說此話時的篤定讓阿九不由得不相信。
“我覺得皇上挺英明的。”阿九話語略磕巴,舔了舔嘴脣,“別說得這麼嚇人,好嗎?”
少女明亮的水眸猶如一彎池水,清澈,乾淨,透明,雖有羞澀卻不曾懷疑他。
“我是想說,有我在,你不需要擔心任何事兒。”
陸天養又想抱一抱阿九,允允她飽滿粉嫩的脣瓣,每次碰見阿九,他都有變身禽獸的感覺。
“九小姐……”
靈珊在遠處低垂着腦袋,不敢擡頭看一向冷傲的陸閻王‘調戲’明媚聰慧的美少女,“夫人讓您去一趟。”
阿九俏臉酡紅,“那筆貨物,我們家損失得起,沒你幫忙,我也能讓鎮守太監把吃進去的銀子吐出來。不過……若有陸……師兄相助的話更容易些,畢竟我爹在朝中根基不深,鎮守太監背後也有貴人支持。”
莫冠傑剛剛因兩入詔獄大出風頭,又同老太太和兄弟分了家,不管老太太‘誣陷’兒子怎麼惡毒,旁人免不了詬病他幾句。
眼下的狀況,不易再碰朝中權利集團。
不是莫冠傑不能碰,會麻煩一些。
阿九拽着靈珊去見姜氏,陸天養望着她消失在迴廊裡的背影,出神了好一會才含笑去書房聽莫老師講解科舉考試技巧。
姜氏肚子已經很大了,請有經驗的穩婆摸過,也讓太醫把過脈,都說胎位很正,不是雙胎,可阿九很懷疑他們看錯了,母親的肚子要比尋常孕婦更大一些。
明明自從有孕後,姜氏吃得不多,就怕胎兒過大生產時艱難,臨近臨盆姜氏又吃喝不進,反應嚴重,她整個人消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可肚子依然不小。
她一瘦更顯得突起的肚子大了。
反常的狀況,誰不擔心?
“娘。”
阿九左右爲難,既想扶着姜氏起身多動動,積蓄生產的體力,又怕沒甚力氣的姜氏走不了幾步,動了胎氣,萬一早產許是姜氏更危險。
“您還是別動了。”
阿九上前讓蔣氏坐起身,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突出的肚子,“這小子太折磨人,等他出來,我非要他好看!”
十個有經驗的穩婆給看過,九個都指天發誓姜氏這一胎是兒子。太醫把脈後也說十有八九是小子。
“方纔諸葛夫人來看我時……”
姜氏消瘦的臉龐略顯蒼白,趁着精力還好,她有些話要同阿九交代。“我見她神色凝重,幾次欲言又止,是不是咱們家同她家入夥的貨出了狀況?”
“娘!”
“阿九,你越是瞞着我,我越愛胡思亂想,反而不安心。”
阿九點了點頭,笑道:“娘還不相信我嗎?別人眼中了不得的大事。對聰明伶俐的我來說,小事一樁,動動嘴就能妥善解決。“
罕見的自大。炫耀,臭屁的阿九逗笑了姜氏。
她輕輕撩了撩阿九額前的留海兒,又欣慰亦又一絲遺憾,“我曉得我的阿九一直是個有本事的姑娘。比她們都要出衆。即便沒我陪着,阿九也會過得很好。”
“不許這麼說!”
阿九堵住姜氏的嘴,認真的說道:“這世上不是人人都像您,縱然有私心也會盡量平和的面對繼女繼子。您生養了我,當明白我脾氣並不好,衝動好強,爭勝固執,您怎能放心我?”
“你爹還會再續絃。”姜氏有股說不出的失落。淡淡笑道:“不過無妨,萬一我有個好歹。你外祖父會把你接走的,斷不會讓你在莫家受人算計。”
姜氏生過阿九,旁人不說,再寬慰她,她也曉得這次只怕是九死一生,爲了阿九,她可以博一分的生機,然她會提前安排好身後事,讓阿九順順利利的嫁人。
哪怕知曉阿九聰慧,做母親的姜氏也會提前安排妥當。
姜氏把阿九攬入懷裡,摸着女兒垂在肩頭的髮辮,輕聲說:“你爹想把你許給陸天養……”
阿九身子頓了頓,手心瑟出汗水,心跳得很快,眼前回蕩着方纔的情景,一聲聲迴盪着別再折磨我了,到底是誰逼誰?誰算計折磨誰?
“他說了陸天養諸多的好處,我相信你爹選女婿的眼光。他沒兄弟姐妹固然少了臂膀,可他本事足夠大的話,這點倒也不是短處,畢竟我看過你爹的兄弟姐妹,沒少受長嫂的氣。他沒有父母少了約束,萬一做了越格的事兒,沒人能壓一壓他,可要攤上個看兒媳婦百般不順眼的婆母反而鬧得你不得安靜。”
姜氏沒少分析陸天養的長處和短處,“以我的阿九本事,對他應該是有把握的。”
“……娘。”阿九向姜氏懷裡靠了靠,不想承認對陸天養的好感,又有三分喜悅。
“他最大的短處並非來自齊王,陛下怎麼都不可能傳位齊王,雖他們情同父子,齊王正當壯年,男人對自己的血脈是最爲看重的,齊王早晚有一日會有自己的兒子或是過繼同自己血緣最接近的嗣子。”
“嗯。”
阿九點點頭。
“我不懂朝廷大事,判斷不出皇位屬誰,前幾日你爹跟我提陸天養時,我特意問過你外公,他說,齊王遊離於奪嫡之外,看似胡鬧,實有內秀,進可攻,退可守,陸天養也不是看似簡單的人物,我想他應該有本事保護妻子兒女,而阿九也不是隻能躲在一旁享受的妻子。”
姜氏頓了頓,嘆道:“我最看不上陸天養的就是他長得太好,他的相貌太招蜂引蝶了,婆媳矛盾,妯娌掣肘,這些雖是麻煩,阿九你未必解決不了,他將來萬一納妾……這對女人來說纔是最傷的,都說女子該賢良淑德,大度寬厚,可又哪個女人能做到平靜的眼看丈夫同侍妾親親我我?歷史上留名的大度賢惠的大婦都沒活長,多是鬱鬱而終。”
“因爲周姨娘,娘才……”
“你爹放妾後,我看他才順眼了些,你以爲單憑你幾句話,我就容他親近靠近?他不放妾,我和他依然是舉案齊眉的夫妻。看得到他的真心,我才能以真心相報,不是我自私,這世道女子總比男子更難些。”
“嗯。”
“阿九啊,你若是嫁了陸天養,萬一他將來納妾或是被諸多女子示愛,阿九不必想着挽回他,或是同她們爭寵,你同女人爭,反而讓他看輕了你,失了自尊尊嚴。”
姜氏擡起阿九的下顎,決然的說道:“答應我。你會想盡辦法和離而去。”
“我答應您。”阿九一字一句的說道,眼淚簌簌滾落。
“阿九啊,我是不想你變得醜陋。不堪。我姜灼華養大的女兒,玲瓏剔透,純粹自傲,寧可玉碎,絕不委曲求全。”
也許按照姜氏的話做,不比留下更好。
姜氏依然不希望阿九被後宅的爭寵,污穢玷污。
示意一旁抹淚的齊媽媽把木盒取來。姜氏勉強打起精神,“這裡面裝着三萬兩銀票,是我這些年給你積攢下的。雖然我同人做買賣被扣了貨,讓阿九爲難了,可沒有這些年我瞞着你爹做生意,也攢不下這些銀子。你爹賺得不少。不過他有莫家一家子人要養。又愛收集孤本,時常資助寒門學子,賬上的銀子只能勉強夠用,阿九沒過得太清貧,也沒過得太富貴。”
姜氏得意的笑笑,“其實我不是沒銀子,只是銀子都留給我的阿九做嫁妝呢。”
阿九眼淚落得更兇,“我不要……我現在不好。等出閣前,娘在給我。”
把手上的盒子硬是塞回姜氏懷裡。她退得遠一些。
“這些只是你的私房銀子,你爹手中有一份嫁妝單子,我看過的,同他給嵐姐兒的相差無幾,嵐姐兒有她娘留下的田產店鋪,金銀珠寶,你外公說過會另外陪送你一份嫁妝,阿九啊,你外公手裡可不少的好東西嘞。”
姜首輔只有姜氏這麼一個女兒,就算吧姜家的好東西都給了阿九,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當然姜首輔爲了過繼嗣子的臉面不會這麼做,陪送多少,嗣子們也沒插嘴的餘地。
阿九感覺到濃濃的母愛,又悲傷於姜氏交代後事一般,“娘,您歇歇吧,這些話以後您有得是功夫說。”
“其實我也捨不得死,沒看阿九成親嫁人,沒抱上阿九的兒女,我總是不甘心就這麼閉上眼……”
姜氏半斂眼瞼,強打着精神,最後低聲說:“若我挺不過這一關,阿九啊,你就嫁給你表哥吧,你嫁回姜家,在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跟前盡孝,我也能放心一些。你表哥不如陸天養有本事,可過日子最難得的就是平淡,順溜。縱使埋沒了阿九的才華,娘只希望一輩子平順。”
阿九抹去眼淚,“娘,我……我答應你!”
靈珊在門口聽得也是淚眼朦朧,明明姜夫人破壞陸大人的娶親計劃,靈珊一點都不覺得姜夫人做得不對,默默向佛祖懇求,姜夫人能平安,靈珊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則消息送給陸閻王知曉。
都說,閻王讓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靈珊想着若‘閻王’不收姜夫人的命兒,姜夫人豈不是能長命百歲?
聽得消息的陸天養果然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齊王在旁立着耳朵聽完後,摸了摸鬍鬚,故作深沉的說道:“你這將來的岳母是個人才啊,不愧是妮子看重的密友,妮子有她一半聰明就好了!”
陸天養聽見齊王提起昭華郡主,搖搖頭:“她同姜夫人不一樣,姜夫人不是容不下丈夫納妾或是有庶子,她只是會帶着自己的女兒離開罷了。”
如果姜家早有今日的權勢,姜夫人可能早就同莫冠傑和離了,或是根本不會在莫冠傑納嫡妻庶妹爲妾後,還肯嫁過來。
“你的意思是阿九趕上好時候了?有姜首輔做靠山,想和離就能走!”
齊王眼看義子變了臉色,壞笑道:“阿九有強硬的靠山,可就是你的不幸啦,可憐吶,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陸天養把義父撇到一旁,連白眼都懶得翻,撒開人手去各地尋找名醫,他中毒十餘年,尋遍大夫,雖然無人能幫陸天養解毒,可他正經結交下許多頗有名望的杏林高手或是隱居山野的神醫奇人。
順便陸天養給蘇杭鎮守太監稍了口信,命他儘快把扣下的貨物還給莫家。
佔據肥缺的鎮守太監多是馬公公提拔的,他們孝敬的銀子有一部分是落在陸天養手中上的,四年北鎮撫司指揮使做下來,陸天養藉着東廠和錦衣衛煊赫一時的權利暗自結下了一張不小的人脈網。
有些事情連齊王都不知道詳情。
陸天養轉動把玩手中的玉佩,眸色深沉凝重,齊王忍不住打了寒顫,“臭小子,你又算計誰呢?”
“民間不是說沖洗麼?”
“我健壯得很,不用沖洗。”
齊王拍了拍自己健碩的胸膛。
“有沖洗媳婦,就不能有沖喜女婿麼?”
“……咳咳……咳咳……”
齊王差一點被來不及吞嚥的茶水嗆到,注視陸天養半晌,看不出義子在說笑,搖頭嘆道:“你爲了能娶到阿九,真是無所不用啊。”
堂堂七尺男兒,疆場上敵人聞風喪膽悍將竟然爭相恐後做沖喜女婿,不管男女,以沖喜爲名的婚事對另外一方總不見得是體面的事兒。
“阿九的娘不是答應了?”
“萬一有變化呢?”
陸天養淡淡的說道:“我想要萬無一失,一日沒娶到阿九,一日我就無法完全放心。”
最近幾日,帝都的百姓總能看到天剛亮,莫侯爺的嫡長女布衣荊釵徒步出城,歷經辛苦趕到賢德道姑清秀的的道觀。
因賢德道姑閉關清修,莫昕嵐便跪在道觀門口,懇求賢德道姑爲姜氏做法事,保佑姜氏母子平安。
賢德道姑頗爲有名,又是是在帝都命婦圈中名聲顯赫,都說賢德道姑是得送子娘娘的道法傳承,專門保護產婦和男嬰,所以就賢德道姑閉關,也時常有富商夫人以及官太太來山上求見。
莫昕嵐極孝的表現,自然在有心人的傳揚下名揚帝都,
爲生母求平安的女兒不少,爲繼母求平安的原配嫡女近些年只有莫昕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