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國,邊城古鎮。
黃沙,荒原,一陣寒風掃過長街,捲起片片枯葉殘雪,仍舊帶着蕭索的冬意。
一入穆國境地,天地彷彿變得格外高遠肅殺,就連風中也全無應有的旖旎與溫柔,在這邊城之地,更是唯見飛沙枯草,顯得整座城鎮頗有些荒涼的意味。
清晨鎮上行人不多,直到快晌午時纔有店鋪陸續開門,長街上勉強有了幾分生氣。商客進城,潦倒不堪的流民倒是佔了多數,再加上瑟縮在風沙中衣不遮體的乞丐,凍倒路邊的餓殍,這番情形,任誰也不會想到這裡原是楚穆邊境最熱鬧的城鎮之一。
自從楚國滅亡,穆國內亂,兩國邊境本就不甚安寧,尤其楚國戰敗之後,不少流亡殘兵無處可去,逃亡至邊境結幫佔地,便似強盜土匪一般。這小鎮歷經戰火洗劫,盜匪騷擾,早已不復曾經的安定繁華,唯有遼闊的荒原不曾改變,默默承受着亂世變遷,歲月動盪。
快到黃昏的時候,長街上馳來兩匹駿馬。馬色純黑,其中一匹額上一點胭脂血紅,一看便是難得一見的千里名駒。馬上一男一女亦皆是身着玄衣,男子身披一件黑色斗篷,雖然已經沾染了不少黃沙,看去有些風塵僕僕,但穿在他身上卻別有一種桀驁不羈的瀟灑,而他的人也已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莽撞少年,在這荒原風沙之間,他身上似乎有種深沉乾淨的氣質,那雙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彷彿其中蘊藏着奇異的智慧與力量,深邃明亮,令人一見便無法忘懷。
現在這雙眼睛剛剛自天際收回目光,落在旁邊女子身上,“今天天色已晚,我們不如在這裡歇息一宿,反正沒什麼事,也不必趕得那麼急。”
那女子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翻身下馬。與那男子不同,她身上披的是件純色狐裘,烏黑的雲發自肩頭垂下,和那衣上柔光融爲一體,仿若夜色流墨,幽美動人。但她的臉色卻有些蒼白,似乎大病初癒一樣,令那裹在裘衣中的嬌軀也顯得分外單薄。下馬之時,她身子忽然微微一晃,一手扶住額頭,男子柔聲問道:“又頭疼了嗎?”
那女子點了點頭,修長的鳳眸中隱約浮起憂傷迷茫的色澤,男子皺了皺眉,看着她的目光分明有些擔憂。
城鎮中現在雖然蕭條,但昔日豪華氣派的客棧卻也不缺。男子挑了一間最乾淨的客棧進去,先扶那女子坐下,方對堂前夥計吩咐,“炒幾個清淡的素菜,熬一碗粥來,再安排兩間安靜的上房。”說話時已擡手打賞了一塊楚金。那夥計收了賞錢,眉開眼笑地道:“好嘞!大爺稍等,馬上就來!”剛要轉身,卻聽那女子輕聲道:“打兩壺酒,要最好的。”
玄衣男子道:“好端端要酒幹什麼?”
那女子轉頭對夥計道:“去。”她看人的目光清澈冷魅,卻又似乎帶着淡淡的迷霧,就像細雨之中的深湖,予人難以捉摸的感覺。店中夥計與她目光一觸,驚豔之餘心頭一股寒意冒起,笑容不由僵住,立刻答應着去辦。那女子這纔看向玄衣男子,“我記得你喜歡喝酒,但這一路上,你都沒有沾過酒。”
玄衣男子笑道:“這裡不是喝酒的地方,再說你身子不舒服,我若喝醉了,誰來照顧你?”
那女子眉梢微擰,“可是我記得你酒量很好,從來也沒有醉過。”
玄衣男子嘆了口氣道:“你還記得什麼?”
那女子沉思片刻,面上似乎露出淡淡的笑容,“我還記得我們成婚時,你陪我喝了一夜酒,險些就把我灌醉了,現在你又怎麼一杯酒都不喝?”說着說着,她忽然又輕輕擡手撐住額頭,蹙眉道:“奇怪,我好像總有什麼事情想不起來,只要一想,頭就好痛……”
玄衣男子眼中透出一絲異樣的神色,又嘆了口氣,輕聲勸道:“想不起來的事便先不要想了,你若有興致,我陪你喝兩杯就是,反正我們已經到了穆國境內。”
他的話語低沉柔和,就像他的人一樣,令人聽了便覺心安。那女子神色似乎緩和了一些,但又突然擡頭,目光落向客棧門外。玄衣男子也同時轉頭看去。外面街道之上似乎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跟着便是一陣陣喝呼喧譁,驚叫哭泣,甚至有着兵刃破風的聲音,彷彿發生了極大的變故。此時客棧中其他人顯然尚未感覺到危險的來臨,直到快馬揚塵,驚亂長街,纔有人面色大變,匆匆想要起身,店門卻被人轟地—腳踹開,進來幾個彪形大漢。
門前光線一閃,只見外面尚有數十名形貌各異的大漢縱馬巡迴,有的手中提刀,有的馬前橫矛,不少人兵刃上已經沾了血跡,滴滴落在黃沙之中。傍晚寒風呼嘯而過,伴着不遠處聲聲慘哭,更顯得他們人人猙獰兇悍,殺氣騰騰。
送酒過來的夥計見是馬賊入城,早已嚇得兩腿發顫,一雙手似也不聽使喚,整瓶酒灑了大半出來。這時身邊忽然伸來一隻手,接過他手中東西,覆在他肩頭輕輕一拍,“酒雖普通,浪費卻也可惜,坐一坐吧。”
那夥計不由自主便往桌旁坐下,只覺一股暖洋洋的熱流自肩頭衝向全身,頓時便不再打抖。玄衣男子早已自行倒了杯酒,卻見那滿面疤痕的馬賊首領將一柄彎刀嘭地插入飯桌當中,大聲喝道:“識相的交出金銀財貨,大爺今日饒你們不死,否則這便是下場!”說話時將手中提着的一樣事物往案上一拋,旁邊客人駭然看見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身子一軟,當場昏死過去。
那玄衣女子背對他們而坐,微微皺了皺眉,眼中透出絲縷冷意。客棧掌櫃久在邊城,知道這夥馬賊兇悍異常,動輒要人性命,立刻哆哆嗦嗦將櫃上所有銀兩捧了出來,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另外幾桌客人也先後將囊中金銀奉上,只求保命消災,對這些馬賊的畏懼溢於言表。
衆馬賊放聲大笑,持刀在旁監視衆人。這時候又有一人走上前來交出幾錠銀子,剛剛回身,那馬賊首領忽然喝道:“慢着!把你腰中的東西交出來!”
那人頓時面色一變,卻強笑着道:“大王,小人身上的銀兩已經全部奉上,這一點行李私物,不值錢的。”他往後退了一步,手卻已不由自主護在腰前。那馬賊首領目露兇光,忽然暴喝一聲,伸手前劈。那客人似乎早有防備,當即一個“燕子倒穿雲”,拔身向後飛躥,輕身功夫竟然不弱,同時兩手前揚,半空中數點精光疾打對方面門。
“找死!”那馬賊首領出手極快,左手一揚,一片暗器竟被他皮袍盡數掃落,同時另一隻手已抓住了那客人衣襟,只聽哧啦一聲,那客人身上落下不少黃澄澄的金粒,人卻己被開膛破肚。馬賊首領滿手鮮血,抓了一把金粒仰頭狂笑。店中所有人都駭得面如土色,這時候,突然又有道人影凌空躥起,閃電般向着店門撲去,正是和那被殺的淘金客同行之人。店門被喀喇撞開,那人撲出門外,忽然長聲慘呼跌了回來,竟然被亂刀砍作幾段,懷中亦滾出不少金粒。
衆馬賊闖進門來,那首領一把拔起桌上金刀,獰笑着喝道:“竟敢反抗!給我殺,一個不留!”
店中頓時哭爹喊娘,驚叫一片。馬賊們撲向衆商客,忽聽有人輕聲說道:“你們好吵。”半空中一絲銳嘯響起,一雙象牙筷從玄衣男子桌上倏地跳起,閃電般向那馬賊首領射去。馬賊首領眼見白光趨面,偏偏無法避開,慘叫一聲倒飛出去,一隻眼中鮮血長流,半邊招子竟已被廢。
後面幾名馬賊攜刀撲至,一抹雲袖在桌上輕輕一,一片白光射出。幾名馬賊狂吼着跌開,每人眼中都已多了根潔白修長的象牙筷,洞穿腦顱,當場斃命。衆人這次方纔看清,原來出手的竟是那弱不禁風的玄衣女子,只見她擡起頭來,眼中寒意縹緲,似是透出許懾人的幽芒。
馬賊首領仗着功力深厚,這一招不曾送命,只痛得面目扭曲,捂着眼睛吼道:“臭娘們!找死!”
那玄衣女子剎那目透寒光,衣袂微微一動,幽雲般飄向他身前。她去勢看似極緩,卻是眨眼便到了那首領面前,冷冷道:“你找死,我便成全你。”袖中一隻纖纖素手便往他面上拂去。
她身姿固然極美,那隻手也是晶瑩剔透,仿若美玉雕成一般。那馬賊首領似乎看得呆了,竟然不知躲避。玄衣女子指尖似有晶芒亮起,馬賊首領忽然間雙目圓瞪,面紅耳赤,只見一條條細長的絲光自他眼、耳、鼻、口七竅透出,瞬間便將他頭面包裹。那馬賊首領以手抓面,扭動掙扎,起初還嗬嗬作聲,但不過片刻,全身便都化作一團銀白的光繭,懸在半空再也沒了動靜。
周圍馬賊個個目瞪口呆,待到反應過來,那玄衣女子旋身而起,雲袖一揚,但見一片馬賊當中,忽然亮起幽爍如血的光芒。一道玄色身影恍若清風流雲,倏進忽退,一衆馬賊頻頻慘呼,鮮血飛濺漫空。那女子云袖之下透出夭矯靈光,每一次光華閃爍,便有馬賊斃命倒地。
不過片刻,十餘名馬賊幾乎全部喪命,店中一片血腥。一名商客嚇得兩眼發直,癱在血泊抱頭驚呼:“妖女!妖女啊!”那女子霍然回身,眸中冷芒再現,拂袖便往他頭頂拍落。眼見那商客便要喪命她掌下,原本坐在桌前飲酒的玄衣男子忽然身形一動,在間不容髮的瞬息架住了她手掌。那女子袖袂一卷,數道光絲飛雲般向他面門擊去,跟着又是一掌拍出。
玄衣男子若是仰身閃避,那商客必然立時斃命,當即手臂前伸,順勢搭上她肩頭向外一帶。那女子身子一偏,一掌擊在近旁,將一張木桌擊得四分五裂。玄衣男子出手如電,卻已扣住了她手腕,沉聲喝道:“子嬈,你怎麼了?”
那女子眼神本已有些迷亂,聞聲猛地一震,擡起頭來看他,“你是誰?”忽然以手扶額,目露痛苦之色。原本守在街口的兩名馬賊抄了兵刃同時向她身後撲來。玄衣男子劍眉微軒,抱着那女子略一轉身,披風下一股強勁霸道的勁氣掃出。兩名馬賊被那勁氣震飛,撞在門楣之上口角溢血,心知不是那男子對手,大喊一聲雙雙向外疾奔,待要逃回山寨報信。
玄衣男子足尖一挑,已將血泊中一柄長矛抄在手中,頭也不回反手擲出。那長矛流星一般破空而去,只聽得一聲慘叫,矛身洞穿後面馬賊背心,又自前面之人胸前透出,竟是生生將二人釘在了街心。
黃沙染血,寒風吹卷枯葉,不斷拍打着半掩的店門。門前一對風燈半昏半暗,照着滿地血流蜿蜒,長街上半絲動靜也無,只餘一地馬賊的屍首臥在血泊之中,四處瀰漫着濃重的血腥。
這玄衣女子正是數日前離開帝都的子嬈,而與她同行的男子自然便是此時這西境之主,穆王夜玄殤。夜玄殤扣住子嬈手腕阻她殺人,只覺她脈息混亂,體內真氣衝撞流竄,大爲異常,當即一掌拍在她後心,送入一股至陽真氣,隨即扶她席地而坐,以自身內力助她行功。
客棧內外屍身遍地.鮮血橫流,那掌櫃和夥計戰戰兢兢自櫃上探出頭來,見他二人靜坐不動,身邊慢慢竟有云霧輕繞,似將二人籠入幻境一般。子嬈身上異芒隱隱,不斷流轉,而夜玄殤身後則有一道白氣筆直升起,看得二人咋舌不已。一直過了小半個時辰,夜玄殤方收了玄功睜開眼睛,子嬈則昏昏沉沉倚在他懷中人事不知。
夜玄殤見子嬈情況不穩,此地又多兇險,不願再生枝節,取出兒錠黃金丟給那嚇得半死的掌櫃,命他處理衆馬賊後事,復又吩咐道:“你找人騎我的馬走一趟十里外駐軍大營,見到領軍大將,便將這個交給他。”
那掌櫃得了錢財,膽子稍大,又因他二人擊殺馬賊,保此一店平安,正是千思萬謝,這時接了他遞來的東西,着眼一看,卻是枚白金鑄就的令牌,上面一隻仰首嘯日的白額猛虎,威風凜凜,甚是懾人。那掌櫃雖身在邊城,倒也知道白虎乃是穆國王室的標誌,不由心頭暗凜,捧了金令結結巴巴地道:“這位……這位爺……這……”
夜玄殤揮手道:“速去速回,不得有誤。”說罷抱起子嬈轉身上樓。那掌櫃見他行止氣度,已知他二人必定身份非凡,趴在地上磕了個頭,匆匆交代了夥計幾句,親自騎了馬往軍營奔去。
夜玄殤將子嬈送入客房,伸手探她脈息,不由心生擔憂。日前烈風騎攻破王城時,東帝爲怕子嬈做出傻事,設法令她喝下三杯忘憂灑,將人交給他帶離帝都。起初子嬈醒後一切安然無恙,除了全然忘記跟帝都相關的事情之外,與他一路西行談笑如常。但不知爲何,自從離開驚雲山地界後,她便時常發生頭疼的狀況,而且似乎越來越嚴重,方纔若非他及時出手阻止,恐怕她氣血逆行,當即便會走火入魔,釀成大禍。
夜玄殤眉心微鎖,閉目靜思,不知是否那忘憂酒中出了什麼差池,但又知東帝對待此事分外謹慎,本身又精醫道,想來並不止於用藥出錯。他恐怕子嬈獨處一室再生意外,不敢輕易離開,遂將歸離劍橫置膝上,在旁調息吐納,不過一炷香時間,方纔消耗的真氣便已恢復。
如此五更過後.忽有大批奔馬之聲趨近長街,片刻便到客棧門前。長街之上似乎掀起一陣不小的騷動,隔着窗紙透進重重火把光亮,照得四周亮如白晝。再過一會,所有聲音忽然全部消失,卻有兩人腳步聲傳上樓來,到了門前,有人沉聲道:
“西宸宮禁衛統領虞肖、白虎軍少將扶風參見殿下!”
夜玄殤起身步出,只見兩名白袍將軍撫劍而跪,正是虞肖、扶風二人。此時門外已見天光,整條長街上火把林立,十步一崗,五步一人,站滿了金甲雪袍的白虎禁衛,一直延伸到樓梯之下,見他出來,同時執劍行禮。樓下馬賊的屍體早已被清理得乾乾淨淨,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客棧掌櫃和幾個夥計一併跪在旁邊,竟是頭也不敢稍擡。夜玄殤微微一笑道:“原來是你們二人,我還想邊境駐軍何時竟長進了,行動如此迅速。”
虞肖擡頭道:“今日邊境不甚太平,二公子不放心殿下與公主的安全,特命我們率兵迎接,不想殿下昨日便到了邊城。我們原準備連夜趕到楚國,幸好如此沒有錯過。”
夜玄殤點頭道:“也是我們這兩日趕得急些。”
這時忽聽有人嬌聲笑道:“聽說殿下昨日殲滅一夥馬賊,功德無量!如今三千里楚國國土都已是殿下的了,何不派扶風將軍前去剿匪,若有成效,論功行賞?”
衆人眼前忽地一亮,隨着這嫵媚笑語,一個白衣女子飄然出現在晨光之下,黃沙地裡輕衣嫋嫋,使似水仙含露,芙蓉籠煙,風姿美豔若春光,門前白虎軍將士雖目不斜視,但人人都覺幽香撲面,不由心猿意馬。那掌櫃的和夥計偷眼相看,幾疑天仙下凡,如癡如醉。
扶風心知出兵剿匪是件大大的功勞,憑此至少可晉升一員上將,即刻翻身拜倒,“請殿下下令,末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夜玄殤笑了一笑,隨手將剛剛收回的金令丟了過去,“給你五千精兵,三個月後若邊城還見一個盜匪,你便將令牌並自個的腦袋一起交回來,若見成效,也有你的好處。”扶風領命退下。那女子娉婷前行,來到夜玄殤身前盈盈行禮,“姝兒去將那匪窩給收拾了乾淨,一個沒剩,所以來得遲了,殿下莫怪。前面已經備好了車馬,聽說九公主身子不適,不知現在怎樣了?”
她方纔一句話既籠絡了扶風這員白虎大將,又對穆王表明一份功績,可謂兩面討好,此時又殷殷向未來的穆國王后問安,當真處處圓滑周到。旁邊虞肖冷眼相看,不由冷哼了一聲,那掌櫃的卻不知眼前這嬌媚女子如何竟能收拾了一羣兇悍的馬賊,正暗自詫異,衆人的目光忽然皆往夜玄殤身後看去。
夜玄殤轉身回頭,卻見子嬈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正獨自一人倚門而立。
面前長街上兵馬如龍,她卻看也未看一眼,只是擡頭靜靜看着遙遠空濛的天光。
清冷的晨曦透過雲層照落在她臉上,更顯得一張玉容冷媚蒼白,漠然出塵,那雙幽澈的鳳眸卻像是一泓極深極深的幽潭,裡面好似裝着這紅塵萬丈的悲傷,令人一眼望進,便再也掙脫不開。
扶風等人不由都看得呆了,原覺得白姝兒已是人間絕色,但這晨光下冷魅清寂的女子竟然毫不遜色,甚至更加令人心動。夜玄殤走到她身旁,她輕輕轉頭,對他道:“春天了,不知琅軒宮的桃花開得怎樣了。”
夜玄殤目中憂色一閃而逝,隨即微笑道:“想來也差不多了,過幾日到了宮中,我陪你去看。”
“我們走的時候花都已經開了,你一定沒留心。”子嬈修長的風眸微微盪漾,忽然露出笑容,這一笑之間,彷彿與先前判若兩人,看得衆人又是一呆,“桃花開了,我們再一起釀酒,我知道你喜歡喝,今年多存一點給你,可是你那首《桃花辭》上次只寫了半闋,這回可不準賴了。”
夜玄殤看了她片刻,柔聲道:“好,你把酒釀得好喝一點,回頭我便補給你。”
子嬈抿脣而笑,似乎甚是歡喜。白姝兒在旁聽他二人對答,只覺十分奇怪,目光在子嬈身上轉了一轉,眼中露出異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