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對於她的新稱呼讓她消化了好半天,反應過來後臉一下子就紅了,跟發燒一樣的火熱。但姬凌雲在一旁,她又不好說什麼。
“夫人,我真的不能走!”男孩子將頭在地上磕的“噹噹噹”直響,“請您跟大人說說情,殺了我也好,反正我是再也不想回去那個地方了!”
她想起來,剛纔那個女鬼在威脅男孩子的時候就是說要將他送回原來的地方。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呢?擡頭去看姬凌雲,期望他能夠給點提示。他卻根本就不看向她這邊,只是面無表情的凝視着前方電梯的按鈕。
電梯還在上升下降,一直都沒有停歇。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來來回回這麼多趟,竟然沒有一個人進來。難道電梯壞掉了嗎?
“收下他吧!”姬凌雲下了命令。
她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剛要問個清楚。那個男孩鬼已經面朝着姬凌雲跪下了,像一開始那樣,頭磕的“噹噹”響,說着一些感恩戴德的話,“多謝大人,多謝夫人。請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會好好伺候夫人的。”
等等,說什麼要伺候她?姬凌雲的意思竟然是要她將這個男孩鬼收爲小弟嗎?可她一個凡人做什麼要收一個鬼小弟?有一個鬼丈夫就已經夠她受得了。
正要拒絕,男孩鬼一雙鬼精靈樣的眼睛分外殷切的看着她,激動的說,“夫人,從此以後,您讓小的往東,小的絕不敢往西,您讓小的打狗,小的絕對不敢攆雞!”
她沒好氣的說,“你既然這麼聽話,那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得了。”
男孩鬼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變的僵硬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說,“夫,夫人,您不要開玩笑,小的,”聲音裡陡然就帶上了哭腔,“小的,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您說出來,小的可以改啊。”
男孩子的眼睛就跟點了眼藥水似得,黃豆大的淚珠一顆又一顆的往外飆。哭聲那叫一個悽切悲涼纏綿,聽的人頭皮發麻。
此情此景,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爲她欺負小弟弟。
被那哭聲攪擾的實在難受,她終於忍不住了,“喂,同學,你能不能不要哭了?”
男孩一聽她這話,哭的更兇了,一邊哭還一邊用手捶地,擂牆,來來回回唸叨着一句話,“我的命好苦啊。”
她有些心軟了。這孩子外表年齡不過才十四五歲,那麼小的時候就死了,迫不得已離開爹媽身邊,成了孤魂野鬼,然後又被一個兇女鬼脅迫,想想挺可憐的。
姬凌雲大概也受不了男孩的哭聲,皺了眉頭,沉聲道,“別哭了,你先起來!堂堂七尺男兒,怎麼能夠這麼膿包!”
姬凌雲的話非常管用,男孩立刻不哭了,擡起手臂擦了把眼淚,麻溜站了起來。
“把手臂伸出來!”
男孩把衣服捲了起來,露出一截瘦弱卻白嫩如藕段也似的小臂。姬凌雲食指在他小臂內側虛虛劃了一下,被劃之處瞬間顯現出一粒豌豆大小的藍月痕跡,迅疾隱入皮膚不見了。也就是同時,那個男孩子的外貌變了,從十四五歲變成了八 九歲的樣子。
少年瞬間變男童,這讓白輕開了眼界。
“多謝大人!”男孩感激涕零,又要下跪,絲毫都不爲自己變小覺得難過。
姬凌雲做了個阻止的動作,吩咐他,“你先出去吧,到外面等夫人。”
男孩答應一聲,高高興興的化成一縷煙氣遁了。
白輕算是看出來了,姬凌雲說出來的話就是潑出去的
水,那是不可能更改的。剛纔那個藍色的小月牙應該算是他在男孩身上蓋了屬於他姬凌雲的公章,從此以後,那個男孩子就正式成爲他的下屬了。
“爲什麼不想收下他?那個孩子本質不壞,看起來蠻機靈的,而且他的經歷很特別。留他在你身邊,最合適不過。”
“我,我只是不習慣。”本來她是有很多話想要說,但是一對上姬凌雲那雙幽深神秘的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的眸子,就只說出來這一句,瞬間覺得自己很沒用。但是,事實上,在他面前,她本來就是連菜鳥都算不上。
“慢慢就習慣了。”
站在電梯裡,不管是站在哪個位置,自然而然的就會看向前方的如同鏡面一樣的電梯內壁,白輕也不例外。明明姬凌雲就在她的身側,身材頎長挺拔,容顏清俊如蓮,感覺是那麼的真實,可是她看見的影像卻只有她一個。這真是說不上的怪異,還有一絲失落。
“你在看什麼?”
“我,我在想電梯是不是壞了。”她收回目光,紅了臉低下頭,“已經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停下來了,而且也沒有人上來,這太奇怪了。”
“馬上就會停了。”
姬凌雲剛說完,電梯突然就停下來了。第一反應,她以爲是他使了什麼術法。
“什麼時候出現這種情況的?”外面傳來男子說話的聲音。
“大概是一個月前,斷斷續續的老是這樣,在外面按也沒有反應,電梯根本就不停下來。”
“請人來修過嗎?”
“請過好幾撥人過來修了,但是每一次修好過不了幾天就又壞了,真是奇了怪了。我們這是醫院,經常會有做手術的,腿腳不方便,送來急救的,都要靠走電梯。有好幾回都擠的旁邊那一個電梯,實在太不方便了。所以,請大師您過來看看,這個是不是有什麼說法。”
先前說話的那個男子沉吟了半晌,裝腔作勢的說,“依據我的觀察,這個電梯裡應該是進入了不乾淨的東西了。”
“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你剛纔也說了,這裡是醫院,醫院哪有不死人的。這麼多年下來了,陰氣是越積越多,自然容易招惹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
“那你是說,這個電梯根本就不是壞了,而是有東西作祟?”
“聰明。”
“那要怎樣才能驅除邪祟呢?”
“這個容易,你把這張符貼在電梯門上,守在這裡,不許人撕下來。一個時辰過後,再讓修電梯的過來,保準你沒事。”
白輕聽到外面說要貼符紙,立刻看向姬凌雲,“如果貼符,對你沒有什麼影響吧?”
“沒有。”
“那我們要怎麼出去?”不會真的要在這裡等一個時辰吧?張裳還在王蓉的病房裡等她,這麼長時間不回去,她肯定要着急。而且,這個電梯裡又沒有信號,想要打個電話給她都不行。
“就當着那個大師的面出去!”姬凌雲說完這句話,擡手向着電梯門縫的位置輕輕一劃,一道藍光就鑽了出去。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大師,這符,它自己掉了!”外面有人驚呼,“剛纔還好好的,怎麼會掉呢?”
“肯定是你沒粘牢,那個掉到地上,沾染了穢氣,不能用了。再給你一個!多加一千塊錢!”男子的聲音極爲不耐煩,其中還夾雜了一絲細微的顫抖。
白輕有些懷疑,這到底是大師,還是江湖騙子。
隨後電
梯門上傳來“啪啪啪”的聲音,估計是將符貼完之後又用手拍了拍。
“這下我確信貼的很牢了,絕對不會再掉下來!”
這下姬凌雲沒有擡手,黑亮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抹紅光,然後電梯外面再次傳來了驚呼。
“大師,不得了了!這符,它又掉了!真是活見鬼了!”
白輕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醫院裡有這麼多人,就算這臺電梯不能用,那旁邊的電梯肯定有人在等着,他們兩個在這裡大呼小叫的,那不是搞的人盡皆知醫院裡鬧鬼麼?
但外面感覺很安靜,根本不像是圍了一大堆人,一邊看着熱鬧,一邊議論紛紛的樣子。忽然,她聽見一陣金屬製品摩擦的聲音,擡眼看到電梯的門正在一點一點的打開。
“咦?大師,那個電梯門好像,好像要開了!”
“什麼?門開了?我的媽呀!快跑吧!鬼才知道里面會出來什麼東西!”腳步聲響起後沒一會兒,就聽見大師倉皇大叫,“真是天亡我也!這個陣的陣眼竟然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電梯的縫隙開的差不多有四指寬了,透過狹小的空間,白輕基本上能夠看見外面的情形。只見一個身穿紅色襯衫外加牛仔褲,瘦的皮包骨頭的傢伙,正低着頭像是尋找老鼠洞一樣在地面上展開了地毯式搜索。而另外一個穿着白大褂,相貌清秀,醫生打扮的年輕人,緊跟在紅襯衫的後面,看不出來在做什麼。
“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跟的太近!”紅襯衫不滿的回頭衝着白大褂吼,卻一眼看見了已經張開一人寬的電梯,一張本來就很蒼白的臉變的更加蒼白,“完了,完了!想不到我楊信博一世英名,今天要毀在這裡了!”
白輕與姬凌雲就在楊信博與白大褂醫生驚恐不已的目光中,緩緩走出了電梯。
“怎麼是個女孩子?”醫生詫異的端詳着白輕,伸手搗了搗楊信博,“她就是你所說的不乾淨的東西嗎?”
楊信博也傻眼了,不過他不是看白輕看傻了,而是看見了跟在白輕身邊的姬凌雲。嘴巴里一個勁的唸叨着,“死了,死了!這下慘了!”
因爲面對面,白輕看見了這個所謂大師的真面目。這人很年輕,與那個醫生差不多,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但是因爲太瘦了,加之身材沒長好,有點駝背,從後面看起來就顯得形象猥瑣,像極了電影裡那種喜好騷擾蘿莉的變態大叔。
“什麼死了,她不過就是一個女孩子!”醫生善意的提醒楊信博,“剛纔我還看見過她,她和另外一個女孩子是一起過來看朋友的。”
白輕心想,這個醫生應該是看不見姬凌雲的,否則不會這麼淡定。在這種場合下,任何人看見了從電梯裡走出來的一身縹緲古裝造型的姬凌雲,都會不寒而慄。
楊信博苦笑,衝着醫生搖了搖頭,對白輕說,“這位女士,麻煩你跟身邊的那位求個情讓他出去,這件事情跟他沒有關係。”
楊信博能夠看見姬凌雲,就說明他並不完全是江湖騙子。不過,一張符紙賣人家一千塊錢,也算不上是好人。
“走吧!”姬凌雲擡起手蓋在白輕的眼睛上,帶着她就往面前的牆上撞過去。
白輕看出來了,他們所處的地方跟電梯原來的位置不一樣。另外一個電梯不見了,還有電梯對面的安全出口的門也沒有了。這裡就好像是被封閉在了一個明亮而又死寂的空間裡一樣。難怪,剛纔這兩個人有恃無恐的大喊大叫,原來除了他們之外根本就不會有人聽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