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必然是沉默的。快到她家的時候,她打破了沉默。
“你知道嗎,有些感覺,一輩子或許只有那麼一次。”
我沒答話,她繼續道:“因爲我知道它的珍貴,所以我太想抓住它了,對於你,太唐突了吧。”
“我們一開始就沒在一個頻道上。”我說。
“是啊,”她的語氣更顯悲傷,“我們根本不同頻。”
我之所以如此自責,是因爲我完全能體會到她的感受,我們對於感情是一類人,都是那種不現實的完美主義。這類人輕易是不會去認定一個人爲伴侶的,一旦認定,那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重大決定。光是這個決定就需要花很大的力氣和勇氣,可是卻被不屑一顧的隨意抹殺了。
“不過,”她繼續道:“知道了你是出於對我的誤會才說出的那些話後,反倒更好接受了,不然我真的以爲我的眼光和感覺會差到去選擇一個尖酸刻薄的神經病。有着那樣的誤解,你說出那樣的話,其實也並沒有什麼錯。”
“你真善良,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能站在我的立場上想問題。”我說。
我拿出包裡所有的符,對她說:“這些符都給你吧。”我實在想不出還能用什麼彌補我的過失了。
她嘴角勉強動了動,算是笑了一下,道:“不要。”
“真的很抱歉。”我誠心的道歉。
“你沒做錯什麼,這只是一個誤會。一個可笑的誤會。”
她一腳剎車停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已經到了她的小區。
她轉過頭面無表情的注視着我,瞳仁卻在微微顫抖。
然後,她說。
“不見。”
我慌忙的下了車,尋到自己的車子,一溜煙的跑了。
出了高速,暮色已經很重了。看着前面遠方林立的水泥森林,我將車停在了路邊。
距離市區還有二十分鐘車程,這裡很荒涼,但是這裡很安靜。我的家就在前面的喧囂裡,那裡纔是人世間。可我不想回去,我害怕回去。
下了車,方便了一下,便想起早上的一幕,便想起了她。
我從車裡拿出相機,翻出那張偷拍的照片。柔和的光暈下,漫天的紛紛中,她佇立在其中開心的捕捉着每一朵美白的花瓣,那笑容將她與凡塵隔絕,那笑容可以覆蓋一切。
好看。我不由自主的說。
上天安排?命中註定?有這一說嗎?這種想法多幼稚啊,什麼年代了還有人信這個。哎,若真是上天安排的哪會那麼容易就散了,若是上天安排的就好嘍。可惜我們不同頻啊,我慢了一拍。我要是追上來,你還會在那嗎?
太陽一旦落了,你會發現這時候的天黑的最快。等我意識到天已經黑了的時候,發現我在這冰涼的天氣裡已經看了很久,手中的相機都已經冰冷了。
我開門將相機扔進車裡,正要上車,卻聽見一聲動物的嘶鳴從遠處驟然傳來。聲音聽起來悲憤驚恐,着實嚇了我一跳。
昏暗的暮色中,我四下觀望尋找聲音的來源,終於看見遠方一個低矮頎長的黑影敏捷迅疾的向這邊衝了過來。
我眼見着黑影越來越近,才意識到危險,急忙上了車。
可我剛坐上去還沒關上門,那黑影已至,近在咫尺。
是一隻貓!一隻黑色的短毛貓。它全身混黑,還不算一般的黑,黑的像墨。
它此刻停在這裡,看上去似乎對我充滿了敵意,全身的毛奓起,弓着後背,尾巴筆直向上,一雙碧綠如翡翠的眼睛緊張的注視着我。
說實在的這黑貓有些嚇人,但我不至於怕一隻貓,於是衝它吼道:“趕緊滾,我又沒攔着你,跟我兇個毛。”
其實我知道,它當然不是在跟我無故耍威風,這只是動物的自我保護的本能而已,它們爲保證自己不受傷害,需要去威懾對手。但有一點我不明白,它既然覺得我對它有威脅,幹嘛還停在這裡找我麻煩,繞開跑走纔是正確的做法啊。
它對我的罵聲充耳不聞,竟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了過來,我知道貓這生物的厲害,嚇得趕緊關車門。可就車門關上的一剎那,它竟一躍竄進了車裡,跳到我的腿上,再一跳跳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它伏在上面似乎依舊很緊張,毛還豎着,顫抖着,急喘着。
這荒郊野外的突然殺出一隻野貓還上了我的車,這是什麼情況啊。我想把它拎下去,卻又不敢貿然出手,萬一被它咬了,還得打狂犬疫苗。
我打開車內的燈,纔看清這隻貓,它此刻很狼狽,應該也很疲憊。它的身上髒兮兮的,沾着塵土和草梗,有幾處地方不知道爲何還蹭掉了毛,有幾處又類似燒焦一般,有兩處傷口還正在流着血。
“老實點,別蹭我一車的血。”我衝它喊。
它兩隻綠貓眼直直的盯着我,從它的眼神中我也看不出什麼內疚或者祈求,不過它好像聽懂似的,站起了身,瘸着一條前腿,跳下了座位,鑽到了座位下面。
“嘿,你還賴上我了!”我叫道。
“我纔不會養寵物的,我自己都懶得養,怎麼可能養你。”我衝着座位下面說。
“你這埋了吧汰的野貓,誰知道你身上帶沒帶什麼細菌病毒的。”我邊說邊笑,發現這能讓我心情很舒暢,就像是在欺負一個願意忍受我欺負的親人一樣。
“我這麼尖酸刻薄,你忍得了麼就上車?”我又道。
我打算把它帶到市區再扔下車,它在市區裡生存或許更危險,但食物怎麼也比野外充足,每天勤快一些多翻翻垃圾箱怎麼也能對付吃飽,被人打死或被車軋死總好過餓死。而且看它現在這副慘樣,估計在野外也不好混,生命也沒什麼保障,說不定死的更快,我就做做好事,誰讓我是修道之人呢。
正欲打火啓動車子,卻又見遠處出現三個黑影向我跑來,這次可以分辨出來,是人。三個人。
看着遠方疾奔而來的三個人,我感覺到應該不是什麼好事,現在不是好奇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快走的好。我趕忙打着了火。
遠處那三個人可能見我要走,其中一人忙喊道:“等等!不許走!”
嘿,我一聽覺得好笑,你說不讓走就不讓走啊,你若好好說或許我還就不走了,你不讓我走我非要走。
車子剛起步沒走出幾米,那三人也已經跑近。一個在前兩個在後,後面的其中一人,奮臂一揮,一個發着光的東西便飛了過來。
我以爲他在用手機砸我,好逼我停車,可那東西飛近纔看清,竟是一張發着光的符紙。
同道中人?我心裡詫異,還沒來得及反應,符紙已飛到我的車頂,緊接着車窗外一道強光刺眼閃過,“啪嚓”一聲,一道閃電順着車頂直擊而下。
車子被雷劈了,熄了火。我呆若木雞般坐在裡面看着已經全部爆碎的車玻璃,久久緩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