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趙瑋娶個什麼樣的媳婦?
張氏呆了一呆,陷入了沉思。
其實這個問題她並不是沒有考慮過的。趙瑋還未上京之前,在鄉間考中了秀才,功課不錯,人品出衆,名聲極好,她那時候就開始爲孫子物色未來妻室人選了。奉賢、松江兩地,但凡是識得的人家的女兒,家世不錯、品貌雙全的,都是她物色的對象。只是當時趙瑋年紀還輕,功課又好,估計再讀幾年,考上舉人的可能性很高,到時候能娶到的妻室,條件又能更好一些。趙瑋是建南郡公嫡孫,張氏自然不希望他將就一個出身平平的妻子,於是就遲遲沒有決定人選,也沒跟任何人提。
但隨着穎王謀逆,趙瑋趙琇上京,這件事就中斷了。到了京城後,張氏甚少出門交際,偶爾遇上幾位出色的大家閨秀,她也很少產生娶回來做孫媳婦的想法。唯一一個例外的,就是柱國將軍府的曹蘿。曹蘿小姑娘溫和柔順的性格實在中她的意,加上曹家太夫人是她多年摯友,無論她風光落魄都不曾改變過態度,所以她對曹家極有好感,很想要跟他們做親家。可惜,曹蘿的母親是曹方氏,她一心想要把女兒嫁回書香世家的圈子裡去,不大看得上根基太淺的建南侯。張氏雖遲鈍,但也不是毫無察覺,就猶豫了。
讓她完全打消這個念頭的,卻是曹太夫人無意間的一番話。她對曹太夫人誇獎曹蘿,試探性地感慨一句:“將來也不知哪個有福的得了去。”曹太夫人當時回答說:“無論是誰,但願不是獨子,也不是長子就好了。我們家蘿姐兒的性子,說得好聽。是嫺靜柔順,說得難聽就是懦弱膽怯。平日裡瞧着還罷了,真要遇上大事,她是撐不住的。叫她去做長媳、宗婦,能把她壓垮了,倒不如做個清閒的小兒子媳婦,只需要吃喝玩樂。風花雪月。萬事不用操心就好。橫豎咱們家會給她備足嫁妝,不管她嫁到哪家去,都不用擔心生計。”
張氏一聽就打了退堂鼓。趙瑋既是長子。也是獨子,是趙家二房的獨苗苗,將來是要撐起建南侯府門楣的,他的妻子必須得是個能撐事的人。曹蘿性情雖好。能力上確實平庸了些。張氏覺得自己也許可以把孫媳婦調|教出來——瞧她把孫女兒教得多好呀——無奈曹太夫人疼孫女兒,她這個外人也只能死心。
除了曹蘿。張氏就沒遇上哪個特別喜歡、想要娶回家做孫媳婦的小姑娘了。她甚少出門交際,被趙琇勸過後,稍微有所改善,也更多的是進宮見太后去。她在太后那裡也常常能見到其他世家名門的女眷。她們也有女兒、孫女未許人。可在太后面前,十個人裡有六個是想要把家中的女孩兒推上皇長子妃之位的,三個是想要送女孩兒入宮做妃子的。剩下的那個就是張氏這種完全來湊熱鬧的。誰有閒心跟建南侯府提聯姻之事?就算真有這打算,也得是家中女孩兒確定沒法嫁入皇室之後。再尋趙瑋做個備胎。時間一長,就連張氏自己都忘了,孫子已經到了娶媳婦的時候了。
看到張氏一直在發呆,趙琇忍不住問了:“祖母在想什麼呢?”她剛纔問的問題很難回答嗎?難道祖母從未想過要給趙瑋娶個什麼樣的媳婦?這個麻煩了,他們兄妹年紀都輕,如今頭頂上只有張氏這一位長輩,親事肯定是張氏做主的。現在看來,他們還是不要太指望張氏纔好。她得給哥哥打聲招呼,讓他自己找媳婦去,找到了就回來跟張氏說,讓張氏出面去提親,這樣比較穩當。
張氏醒過神來:“也沒什麼,我在發愁呢,你哥哥娶個什麼樣的妻子纔好呢?”
趙琇先問了:“您有什麼要求嗎?比如家世、才貌、性格什麼的。”
“家世自然要跟咱們家匹配得上才行。”張氏頓了一頓,“不過最重要的是姑娘本人要好,人品正直,性情和順,才貌雙全,還要跟你哥哥相處得來。若是這幾樣都好了,家世略差一些也沒什麼。”
趙琇笑着說:“家世確實尚在其次。我覺得,咱們平日有來往的人家,家世都差不到哪裡去,若真有好的人選,也不必要求太高。只是有一樣,未來嫂子的性情最好別太柔順了,得堅毅一些纔好。太過和順,我怕她不是咱們家那些糟心親戚的對手。家裡的事情又這樣多,若是能力才幹稍差一點,還真料理不過來呢。總不能要祖母再次出山勞累吧?”
“瞧你說的。”張氏好笑地嗔了孫女兒一眼,“性情堅毅、才幹出衆,確實是好事,但如果性情不夠和順,跟你哥哥相處不來怎麼辦?你哥哥是要娶妻,不是尋管家和幫手,他們夫妻和睦纔是最重要的。”
趙琇挑挑眉,沒有反駁。張氏的性情素來有些天真,他們做小輩的,只要力所能及,就讓她天真下去吧。橫豎張氏如今在家已越發沒有話語權了,她自己大概還沒發覺,在許多重要事務上,其實都是趙瑋趙琇在拿主意,然後說服她點頭去執行的。趙琇並不認爲,在哥哥的婚事上頭,張氏會有好心辦壞事的機會。
宴席那日,趙琇陪着張氏去賀壽了。東道主是奉賢本地的大戶,連續五代子孫都有功名,現任家主是位舉人,家中有良田千畝,頗爲富庶。他是個有名的孝子,今日爲祝母親壽辰,特地在家中擺了宴席,請了松江最有名的戲班子來唱堂會。受邀前來的賓客幾乎囊括了全奉賢有頭有臉的人家——其實趙家祖孫要來的消息一傳出,原本沒打算來的人都來了。只需要一場堂會,便可以見全所有人。趙琇原本的盤算竟是落了空,這也算是她的疏忽了。
那家老太太已經八十歲了,牙都掉得清光,一頭白髮稀疏得很。用了假髮髻梳起來,還是顯得頭髮很少。臉上一笑,那褶子都皺成一朵菊花了。走路也是顫悠悠的,腿腳站都站不穩,大多數時候都是坐着。但她精神很好,思路清晰,見了張氏還認得出她是誰。笑說:“趙家妹子氣色真好呀。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又對趙琇說:“姐兒長高了許多,是大姑娘了,出落得這般水靈。我那幾個曾孫女兒都叫您給比下去了。”
老太太的態度十分自然,不象別人,看趙家祖孫的眼神跟從前比完全不一樣了。張氏見了也歡喜,高高興興地說了祝壽的詞。又跟老太太說:“您今日都擺八十大壽了,精神還這樣好。什麼時候也教教我長壽的秘訣?”
老太太哈哈笑着。張大了沒牙的嘴:“哪有什麼秘訣?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想玩時就玩,煩心事一律不管。事事稱心如意了。就算不長壽,也一樣活得開心。”她拍了拍張氏的手:“你是個有福氣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學學我吧。”
張氏愣了愣。有些糊塗了,但還是笑着謝過了她的建議。接着其他賓客來了。張氏便拉着趙琇入了座。
她們坐在主賓位子上,離主人家倒近。隔着幾個座位,就是今日的老壽星。可惜來祝壽的人,多一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聰明些的,先向主人家賀了壽,再借口寒暄,到張氏面前討好幾句。若是蠢笨的,看到張氏與趙琇在這裡,連壽星都不管了,就擠上來說話。張氏一瞧這種人就厭煩,本來還想要表現一下和氣的,這下也沒那耐心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臺上的表演,也不理會,只當作是沒聽見。那婦人訕訕地,很快就被旁人擠下去了,又有人上來佔了她原本的位置。
趙琇只覺得今日壽宴的東道主有些可憐,戲沒人聽,酒菜沒人嘗,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她和張氏祖孫倆吸引過去了。壽星老太太仍舊笑嘻嘻地,並不生氣。她的兒女們表情就有些尷尬了,私下互相埋怨,不該放那麼多不相干的人進來。倒是沒人敢埋怨張氏與趙琇。
張氏經孫女兒提醒過一回,今日有人跟她說話,她就多留了個心眼,果然發現那些婦人總在有意無意地試探她孫兒孫女的親事。她原本還以爲她們真是要跟她聊家長裡短呢,聽人家說自己兒子/女兒/侄兒/侄女/外甥/外甥女有多麼好,才貌多麼出衆,她也跟着誇起了自家的孫子孫女——當然,是用一種貶的方式在誇。人家都無語了,只恨她沒有照她們設想的那樣接話。今日張氏就聽懂了意思,心裡不由得鬱悶,怨自己竟然沒看出旁人的深意,跟她們說了幾日廢話。這些人家的女孩兒她都見過了,跟京中閨秀差遠了。就算不挑家世,只看學識才幹,也沒幾個能入她的眼。
還有那一等沒臉的人家,知道自家門楣不夠,高攀不上侯府,就帶了花容月貌的庶女來給張氏請安。他們打的不是趙瑋正妻的主意,而是盯上了側室的位置。他們知道趙家二房如今只有趙瑋一個男丁,急需要開枝散葉。若是自家女兒給他做妾,爲他生下一兒半女,那也能讓他們受益無窮了。
對這種人家,張氏是理都不想理會,難得地擺了臉色。她這樣擺架子,誰都不會說她什麼,因爲人人都看不起那等送女爲妾的人家,恥於與他們爲伍呢。那些人家見狀,只能灰溜溜地退下。
宴會的秩序似乎趨向正常了。趙琇總算有閒心去品嚐桌上的美味。平心而論,這家人的廚子水平很不錯,做的好幾個菜都挺好吃的,她都有心要挖角了。
這時候有個婦人拉着女兒走了過來,先向張氏行了禮,就直接找上了她:“趙大姑娘,請恕我打擾了。我聽說姑娘精通西洋文字,學識淵博。我這閨女,也喜歡那些西洋來的東西,有心要學洋文,卻又找不到合適的先生,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呢。能不能請姑娘指點指點?”
趙琇挑了挑眉,看向她身後那個羞澀拘謹的清秀小姑娘,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居然有人想出了新的搭訕招術,從小姑娘入手,真真狡猾!()
ps:今天電腦變得很慢,好象反應遲鈍了兩秒似的,難道是跟我更新了adobe有關?除此之外我就啥都沒做過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