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晉陽王的圈套,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默許,迅速鋪開了。
高楨與趙瑋的計劃其實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挺複雜的,主要是考驗胡將軍的演技。要是他演技太差,沒能成功取信晉陽王,那就麻煩了。幸好他也算是久經戰陣的宿將,面對重要事件時,心理素質還是過得去的,沒有在晉陽王面前露出破綻來。高楨與趙瑋的行動也算是隱秘,沒有驚動晉陽王,所以情況暫時還算理想。
胡將軍就在再三“考慮”過後,向晉陽王表達了願意跟他一起幹大事的意願,只不過他女兒與晉陽王的婚約暫時不能公開,等到晉陽王成功繼位了,再下旨冊立胡姑娘爲正宮皇后,並且晉陽王還要保證,日後的皇儲必須從胡家女的肚子裡生出來。作爲婚約訂立的象徵,胡將軍會與晉陽王交換信物與婚書,以作憑證。
晉陽王都答應了,有婚書在手,胡將軍就算是有了把柄,他也算是真正拿捏住了這位手握兵權的大將。晉陽王心中興奮不已,只覺得勝利已然在望了!
可胡將軍與他交換訂婚信物與婚書之前,又提出了另一個條件:晉陽王如今在朝中的處境可不大妙,雖然日後他繼位是遲早的事,但眼下他也確確實實在受到皇帝的排擠,胡將軍答應這門婚事是冒了極大風險的,重則抄家去職,輕則官職被貶,所以,晉陽王要表示出一點誠意來。至少,也要讓胡家人明白,他是個值得投靠的明主,跟着他幹大事。不會在事成之後,就被拋到腦後。
否則胡將軍冒了險,將晉陽王送上了九五至尊的寶座,晉陽王回頭就不認人了,另立正宮皇后,胡家手裡就算有婚書,他不認又能怎麼辦?或者認是認的。卻以後爲妃。給胡姑娘隨便封個後宮妃嬪之位就打發了,日後的皇位也跟胡家的外孫沒有關係,胡將軍豈不是白費了力氣?
晉陽王也不知是如何理解的。聽了胡將軍的要求,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會讓胡家看到他的誠意,卻沒說別的。回了王府後,就把平日裡最寵愛的一個侍妾給送到了莊子上。還向宗室裡一位無嗣的堂兄弟提出了過繼的建議,打算把庶長子過繼給對方。
胡將軍知道了這事兒,真不知該如何反應。大家是在真刀真槍地奪嫡,別拿這些宅門手段來應付人好不好?寵妾送走了不能接回來嗎?就算弄死了。也會有無數的新人冒出來。庶長子過繼就過繼了,晉陽王還有別的兒子呢,日後再娶。又不是就生不出來了。這根本算不得什麼誠意!
晉陽王聽了胡將軍的話,想了想。又笑着提出了另一個誠意——他把自己名下一個極大的田莊送給胡姑娘做聘禮,這田莊起碼值好幾萬兩銀子呢,每年都能帶來七八千兩的入息,着實是一份豐厚的聘禮了——可誰缺這點銀子?胡家難道會爲了這每年的七八千兩入息,就拿自家性命冒險麼?
胡將軍也拿不準晉陽王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作糊塗。他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自己想要的“誠意”:他要知道都有什麼人跟晉陽王合作,想要知道他們打算做什麼,要知道他們具體的計劃,參與的人員。最好,是有一個詳細的名單。胡將軍要知道這些,也是爲了保障自己:等他了解了晉陽王的秘密,晉陽王就不會輕易拋開他了。即使晉陽王日後真能上位做了皇帝,也是要臉的,不能讓外界的人都非議他是篡位者,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他也得給自己蒙上塊遮羞布。
晉陽王其實覺得有些不耐煩了,但他又捨不得這麼一個好助力。五萬大軍呢!京城周邊同樣握有兵權的武將,其實也不只有胡將軍一個。可這樣的武將,通常都是皇帝極爲信任的人物,他不敢冒險讓這樣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思。胡將軍剛從西北迴來,在京中沒什麼根基,背後也沒那麼多盤根錯節的人脈關係,加上近來受了權貴排擠,因此纔有可能爲他所用,換了別人,就未必會答應了,甚至有可能轉身就告發了他。
思慮再三,晉陽王還是同意了胡將軍的要求。他安排了後者與其他支持者的會面,順便讓大家齊聚一堂,商量“大計劃”的具體安排。
當胡將軍見到那些晉陽王的黨羽時,還真的暗暗吃了一驚。晉陽王的母家親眷也就算了,他們本就是其天然的盟友,問題是在場有好些人是胡將軍萬萬沒想到會參與這種行動的,也有不少是先帝朝末年的權貴,在新君上位後就失了勢。這些人也不知是否曾經依附過穎王或者朱麗嬪,參與過暗算晉陽王,晉陽王爲了野心竟然能與他們共事,也算是個人物了。胡將軍暗暗將這些人記了下來。
這些人本來也不是什麼忠君愛國的正派人,無論事前是否知道胡將軍的存在,此時也都用審慎的態度觀察着他。他們也清楚,或是晉陽王真能成事,日後胡將軍就極有可能會是國丈了。他們這些擁立功臣,無論立下了多大的功勞,都要敬胡將軍三分。衆人心思各異,有的刻意與胡將軍交好,有的心存不屑懶得理會,也有人看他不順眼,有意在利用完他手裡的兵力後,就設法令自家女兒取胡家女而代之的。
其中就有個細心的人留意到一件事:“前幾日,建南侯好象到府上去了一趟,你們有交情?”
這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他們開始用警惕的目光看向胡將軍,因爲誰都知道,建南侯是皇帝那邊的人。
這一點,高楨與趙瑋早就有所準備,後者頭一回上胡家門的時候,可是大大方方,無遮無掩的,自然很容易就爲人所知。不過趙瑋事後也做了補救工作,還爲此犧牲了大半的新婚假期。倒也把事情圓過去了。胡將軍就利用這一點應付那人的疑問:“他月初娶妻,我送了賀禮,卻沒去赴宴,他特地過來回禮的,也是他知禮之處。除了我家,他還去了另外幾家人處。我們這些郡公爺舊部,他其實一直都很想重新走動起來。只是我哪裡耐煩跟小孩子打交道?”
趙瑋婚後確實去了另外幾家人處進行禮節性的拜訪。連汪家都去了,衆人便也相信了胡將軍所言。其實也是高楨與趙瑋嚴謹,事後再也沒有公開上過胡家的門。若有需要見胡將軍的時候,就喬裝改扮從後門出入。胡將軍連家中僕役都打發走了,並沒有人見到他們,更何況是晉陽王與他的黨羽呢?
胡將軍總算獲得了衆人的信任。他們開始真正商量起行事的計劃來。晉陽王先前從被貶的太醫處打聽到皇帝已派出秘使尋訪葉大夫的下落,就一直擔心他們會找到葉大夫。把皇帝的眼睛給治好了。他也派了人去跟蹤那幾個內侍,打算等他們找到了葉大夫,就立刻下黑手,絕不能讓葉大夫順利進京。可惜。內侍們一直沒能找到葉大夫的下落,他的佈置就落了空。皇帝那兒一直由江成治療眼傷,據說效果還不錯。近日連葉大夫也有了消息。晉陽王心中着急,就打算在太醫院的藥上做手腳。爲此已經收買了兩名藥童。無論皇帝的主治醫者是江成還是葉大夫,藥有問題,就通通不管用。
胡將軍早知晉陽王不可能真的乖乖聽話,什麼逆行都不做的,但聽到他們真正的計劃,還是驚了一驚。晉陽王察覺到,衝他微微一笑。胡將軍頓了一頓,很快鎮定下來,回了一笑,心中卻在無比慶幸。
晉陽王一衆人等又計劃在今年先帝大祭儀式上行刺皇帝,卻要做出皇帝只是傷重不治的假象來,迷惑外人。與此同時,爲防事情出岔子,有別人來跟晉陽王爭皇位,他們還得想法子把皇長子給解決掉。至於廣平王,他應當不會是晉陽王的對手,倒也不必理會。
晉陽王一衆人等商議了種種細節,各自分好工,各行其是。胡將軍聽得額頭冒汗,卻還要裝作十分贊同的模樣,一點異狀都不敢露出來,着實是發揮了百分之二百的演技潛能。等聽到晉陽王給他安排的任務,是帶兵守在先帝週年大祭的場地外頭,協助逼宮,他的表情已經非常淡定了,還能自信滿滿地說出“沒問題,一切包在我身上”的話來。
晉陽王對他的言行非常滿意,認爲他是真心要爲自己出力了,又說了許多勉勵的話,並與衆人一起歃血爲盟,將所有人的名字都寫在一塊黃色錦捲上,自行秘密藏好,才與衆人分別離開。
當晚就有兩名黨羽被皇帝的心腹秘密逮捕,嚴加拷問起來。
這兩人是高楨看過所有晉陽王黨羽的名單後,特地選出來的。他們本是先帝朝末年時的高官,與穎王、朱麗嬪孃家人都關係不錯,雖然沒有因爲附逆而獲罪,但也在新君繼位後失勢了。這樣的人投靠晉陽王,當然不會是因爲忠誠或者別的什麼正大光明的理想。皇帝的心腹稍用點刑,他們就招了。
接着,就有第三、第四個人被抓,還未到先帝週年祭日,葉大夫也未到京城,晉陽王的黨羽就被抓得差不多了,人證物證齊全。皇帝以這些人的供詞爲理由,直接命宗人府圈禁了晉陽王,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反對的。
只有廣平王勸了皇帝一回,晉陽王雖有逆心,卻還未有真正的逆行,也未造成大亂。好歹也是親兄弟,先帝的血脈,將其圈禁在王府裡一輩子也就夠了,還是留下他的性命吧。否則先帝諸子,活下來的只有皇帝與廣平王,山陰侯又是罪人,還早早就被過繼出去了,後人說起,未免不好聽。
皇帝也不知有沒有把這話聽進去,他深信自己的右眼是晉陽王叫人做了手腳,方纔瞎的,心中深恨晉陽王,不想便宜了對方。但若叫他乾脆利落地賜死這個兄弟,他又覺得不爽,因此就暫時留下了對方的性命,打算慢慢兒折磨。
這一回謀逆未能成事,就已經被平息,高楨、趙瑋都要居首功,趙琇雖不能明旨嘉獎,皇帝也感念她機智果斷,私下賞賜了不少好東西,正好給她添妝。至於胡將軍,皇帝不知道他原是真心要附逆的,只當他是個忠誠,倒比往日更信任了幾分,不但賞了不少好東西,還加封了一個二品的虛銜。因憐惜他家女兒爲了取信於晉陽王,無端被結了一門婚約,名聲受損,還非常熱心地請太后做媒,將她賜婚給了一名未婚的遠支宗室子弟。
胡將軍得了意想不到的好處,又順利用薦書把那名副手給送去了遼東邊境,美其名曰“栽培人材”,副手的家人還只能道謝,沒辦法罵他,他心中愉快至極。回頭細心一想,這一切都是趙瑋帶給他的。看來他日後還是要多跟建南侯府親近親近才行。兩家本有淵緣,若是斷了交,也太過可惜,以後還是要重新走動起來。
在他的帶領下,昔日郡公爺的舊部,也有不少人漸漸重新與建南侯府恢復了來往。年輕的建南侯趙瑋,在朝廷上又增添了不少份量,越發讓人不敢小視了。()
ps:晉陽王是不是解決得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