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訝然,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蘇若瑾慢慢跪了下來,淚盈於睫,“母親身體不好,我想陪母親一起去別院,還請祖母成全。”
真是一個聰明的姑娘,此時此刻,唐枚不得不重新審視,蘇若瑾是不是比她想象得還要厲害些。
他們三房遇到這種事,本該是急流勇退的時候,可蘇若瑾卻以退爲進,仍是不放棄最後一個機會。
不過,這也確實是唯一可利用的了。
假如不抓住的話,也許後悔莫及。
蘇若瑾並沒有再多的時間去等候,她年紀大了,楊氏這一去,老夫人定然不會再讓楊氏插手她的婚事,至於嫁給誰,只能全憑老夫人的意思。
楊氏見蘇若瑾如此,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一時間,房間裡滿是抽泣聲。
那對母女倆的可憐樣子終於叫老夫人略略心軟了。
唐枚正想着是不是要順水推舟的時候,只見一道矮小的身影飛一般的躍了進來。
外頭的人攔不及,驚呼道,“五小姐……”
蘇若瑤眼角一掃,冰冷的目光落在蘇若瑾的身上,旋即跪下來道,“祖母,我年紀還小,就算陪着母親去別院三載五載都不成問題。可二姐還要嫁人呢,如何能去得?還請祖母允許我陪母親去,二姐就留在家中罷!”
蘇若瑾的臉色霎時雪白一片。
楊氏忍不住去拉蘇若瑤的衣角,“瑤兒,你在說什麼呢!”
蘇若瑤這一番話就像一根針似的。戳破了那二人營造出來的悲傷氣氛,無異於給老夫人當頭一棒。
老夫人看向蘇若瑾的眼神立時嚴厲了起來。
沒錯,這母女倆是在利用最後的那一份親情,妄圖她中途改變主意。留下楊氏!
“五丫頭,你雖然年紀小,但去別院還是不合適的。你娘自有人照顧,無需你們兩個女兒操心。”老夫人放出話來,對楊氏道,“天色也不早了,趁早上路吧,等天黑了未免耽擱尋找客棧。”
楊氏嘴脣抖了抖,心知再無挽留的機會。只得垂淚走了。
蘇若瑾與蘇若瑤去送她。
楊氏坐上馬車離開侯府後,蘇若瑾才質問蘇若瑤,“剛纔好好的,你爲何要來說這番話,難道你不想母親留下嗎?”
蘇若瑤不屑的哼了一聲。冷冷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母親在這裡,只是爲人作嫁,你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母親做這些事,難道不是你慫恿的?我可不想她一錯再錯,到時候被祖母直接趕回孃家去!”
這個妹妹幾乎不太說話,可沒想到她一張口,字字鋒利,蘇若瑾與她對視一會兒。忽地苦笑道,“五妹,你誤會我了,我要早知道母親會如此做,一定會阻攔她的,母親受到祖母責罰。於你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啊!”
“你再怎麼狡辯也沒有用,我不會信的。”蘇若瑤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蘇若瑾幽幽道,“母親現在去了別院,就好了嗎?沒有母親,咱們三房的人還不是任人捏扁揉圓了?”
蘇若瑤聽聞此言,回過身來。
蘇若瑾露出很是擔憂的表情。
“誰會欺凌咱們?”蘇若瑤仍然不爲所動,“你當人人都像你,一心要做王妃不擇手段嗎?母親全心爲你,到頭來就落得這個下場,要說險惡,沒人比得上你,只把人矇在鼓裡呢,你還會怕人踩到你頭上嗎?”
蘇若瑾的臉色由青到白,她長這麼大,從未被人如此說過,還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當下氣得花枝亂顫,斥責道,“你血口噴人!”
蘇若瑤鄙夷的撇了下嘴,“我只是不同你計較罷了,這王妃之位,從來就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蘇若瑾簡直要瘋了,“你,你……”
蘇若瑤看到她如此摸樣,面上更是充滿了不屑之情。
從小到大,這個庶姐就只戴着面具生活,府裡無人知道她的本性,她一意討好母親,生生把自己的母愛給分奪了一半,甚至她說起這個姐姐的壞話,母親竟然都不信。久而久之,她就絕口不提了。
因爲至少蘇若瑾沒有做過讓他們三房丟臉的事情,也一直受到祖母的疼愛,這是個好現象,直到最近幾年,談及婚嫁,事情纔有了很大的轉變。
“你好自爲之罷。”蘇若瑤擡起頭走了。
蘇若瑾立在那裡,氣得渾身發抖。
“小姐,別理會五小姐的話……”碧水小聲安慰。
蘇若瑾沉着臉,一句話不說,也氣沖沖的走了。
假山後面慢慢探出一個頭來,正是春芬,她四處瞅了瞅,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趁機就快速的跑了回去。
“兩位小姐果然吵嘴了,少夫人料事如神。”春芬翹起大拇指,又驚訝的道,“五小姐原來一點不喜歡二小姐呢,說是二小姐慫恿三夫人做出那些事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當時看到那兩姐妹在老夫人面前的舉動,就知道蘇若瑤並不想再沉寂下去,其實唐枚一直弄不明白蘇若瑤的心思,今日得見,才知她是最通透的一個。
這些年默默無聞,並不是她真的平庸。
劉媽媽聽完也深思了會兒,半響才道,“要是五小姐說的是真的,那二小姐也太……平日還真看不出來,這人那,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夫人對她可是掏心掏費的,爲了她的嫁妝,自個兒都沒錢吃藥了。這次又想盡辦法阻攔三小姐去天音觀,哎,原先想着她咎由自取,現在看她,也是可憐,養了個白眼狼還不自知呢。”
這其中的理由肯定有很多,絕不像劉媽媽看得那麼簡單。
蘇若瑾可是一個庶女,她在楊氏手下如何求生存,外人只怕也不知道。
唐枚調整一下坐姿,翻開了賬本,“這事到此就罷了,不管是不是二妹在背後推動,如今五妹當面說了這些,她除了退讓,忍耐,也做不了別的。”
劉媽媽點頭道,“可不是,咱們就等着三小姐回來,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唐枚只低頭看着賬目。
之前老夫人提點了她一些,但要管好肯定還得自己親力親爲。
整個侯府那麼大的家業,要說她不想沾手,那是不可能的。看看二房,三房,都虎視眈眈,雖說馮氏與她暫時是一條心,可蘇炎到底年紀還小呢,以後大了,又怎麼樣?
難保會生出矛盾也不一定。
老夫人年紀又大了,她要是不着手接管,將來出現意外誰曉得,蘇豫可是侯爺,這個家名正言順最後都要落在她的手上,她可不想到最後只得一個不成樣的爛攤子!
再有,這些年,二房三房在各處都安插了人手,那數目還頗大,暗地裡使壞的,還不都是這些人?
像昨兒提到的初月,她完全就不知道是哪號人,要不是從小周身上順藤摸瓜,當真不知道她與三房是有聯繫的。
“那田媽媽,袁媽媽都是什麼人?”唐枚問劉媽媽。
劉媽媽有個冊子記了人的,當即就翻出來看,“田媽媽是老夫人的陪房之一田家生的女兒,袁媽媽是世僕了,在侯府已經有五代人。”
就是說袁家是在老夫人嫁過來之前就是侯府的人,資歷真是挺高的,唐枚嗯了一聲,又接着問了好多事宜。
隔了一日,馮氏帶着蘇若琳回來了。
不久之後,京城那些富貴人家的夫人就說起蘇若琳的好話,說明塵真人都極其看重的,稱她有靈性,縱使有穢語纏身,也是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蓮。加上明塵真人講課時,曾親點蘇若琳回答講題,她臨場發揮,驚才絕豔,字字珠璣,在問道上有着自己非凡的見解,令屋內衆人折服。
明塵真人肯出手想幫,也與此脫不了干係。
老夫人聽聞,也有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這個孫女兒總算沒有被毀了。
“這下可好了,若琳,你就等着那些人踏破門檻來求娶吧。”馮氏也極其高興,“他們是不識真佳人呢,尤其那賀家,自以爲是的清高,叫他們悔得腸子都青了去!”
蘇若琳只紅着臉不說話。
唐枚摸着滾圓的肚皮,才五個月怎麼肚子就那麼大了,難道會生個大胖子出來不成?
馮氏看她皺着眉,關切的問道,“怎麼,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倒不是,只是這肚子……母親以前也那麼大嗎?”
馮氏抿着嘴笑起來,連連擺手,“我沒有那麼大的,不過你別擔心,我告訴你,你是這邊比我窄,這纔會看起來大,像我比你寬,是到六七個月才大的。”
是說自個兒盆骨小麼?唐枚看看馮氏,果然馮氏是大了一點,她想起以前聽說過的一件事,頓時臉兒發白,“會不會不太好生?”都說大屁股能生孩子,她的確實不太大,要是萬一生不下來……這兒可沒有剖腹產啊!
“咱們府請來的穩婆你放心。”馮氏忙安慰她,“你的不算太窄,比你窄的人多得是呢,哪個不是安安全全生下來的,不信你問劉媽媽,她看得人肯定多,我可不是騙你的。”
唐枚就看向劉媽媽。
劉媽媽連連點頭,“是啊,秦媽媽生了好幾個,她還不是窄的很。”
想起秦媽媽長條筷子一樣的身形,唐枚就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