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哪怕是他再沒有用,再無能,他也是想要並且覺得自己一定是該掌控一切的。
陸顯宗也是如此。
最初韋氏的死跟林氏有關的事被翻出來的時候,他的確是愧疚又難堪,同時還有着怕被翻出來影響自己前程的本能畏懼,可是這個畏懼,隨着時間的推移是會慢慢的減弱的。
道德感和羞恥感也是一樣。
一開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跟林氏無媒苟合,勾搭在一塊並且還害死了韋氏,的確是十分對不起韋氏,也對不起幾個孩子,尤其是在後來,林氏竟然還意圖跟吉雲師太合謀除掉陸雲亭,這件事被韋家發現,他更是已經心虛到了頂峰,爲此,他心甘情願的讓陸明惜和離,並且還願意讓陸明惜回來之後接管家事。
這自然是跟邵家是過錯方有很大關係,也和邵家承諾過會給他西北的皮子生意也有關,可不可否認,也是他自己心裡愧疚,所以想要補償這幾姐弟。
可這世上變得最快的就是男人的心。
一開始的愧疚抵不住真正的利益,從他想要搭上王家,所以不顧陸明薇的意願強行答應婚事開始,他其實就已經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了。
是對不住韋氏,但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也知道錯了,做出過補償了,還把林氏也給一腳蹬開了,事情差不多就該到此爲止了,他自認爲該做的都已經做了。
囡囡是她的命根子,餘生她除了囡囡,可以說當真是毫無掛礙了。
陸顯宗強忍怒氣,眯着眼睛問她:“究竟怎麼回事?”
陸琳琅哇的一聲就哭了,抹着眼淚哭的簡直像是個淚人:“我當時沒在場,鬆哥兒這些天一直都斷斷續續的病着,連房門都難得出,眼看着今天天氣好,他嚷嚷着要出去放風箏,我想着他最近憋得久了,就答應了讓李媽媽帶着他出去玩兒,也不知道是怎麼碰見了囡囡,兩人避開了丫頭婆子跑到之前的桃花塢去玩了,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起了爭執,囡囡就動手推了鬆哥兒,正好李媽媽她們找到桃花塢去,纔看到了.”
李媽媽也是冤枉的很:“侯爺,當時正我們趕到的時候,正撞見孫小姐伸手推了少爺,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也不敢問啊!當時鄒媽媽也是跟着我們前後腳到的,她馬上就把孫小姐給帶走了”
這話說的實在是太重也太難聽,陸明惜再是能忍,面色也一下子變得慘白。
所以他不耐煩的打斷了:“不必問了,還問什麼?!你讓囡囡去祠堂裡跪着,什麼時候鬆哥兒好了,就讓她什麼時候出來,否則的話,讓她當着陸家列祖列宗的面,在祠堂裡跪到死!也好讓她知道知道,什麼叫做禮義廉恥!”
陸顯宗聽的後腦勺疼,呼了口氣沒好氣的擺了擺手打斷了李媽媽:“行了!你是鬆哥兒的奶孃,伺候不力,今天這頓打也沒白挨,若是再出這樣的事,你一家子都滾到北邊去!”
等到曾權也去了,他問陸琳琅:“怎麼好端端的兩個孩子打鬧會成這樣?你當時就沒看着點你弟弟?”
轉過身,他就讓曾權進來,叫曾權拿了帖子去請唐太醫來。
陸顯宗面色更加難看,忍着心裡的惱怒和煩躁謝過了付大夫,又讓管家妥帖的送了付大夫出去。
陸顯宗這纔對着陸琳琅也擺擺手:“行了,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陪着鬆哥兒待一會兒,你先回去。”
陸顯宗正在氣頭上,陸明惜深吸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忍住了辯駁的衝動,拉着陸明薇出了門。
如果囡囡出了什麼事,那她真是不能活了。
陸顯宗的耐心到了極點,他已經不想再聽這些冠冕堂皇聽起來十分理智從容的話,這隻會讓他想到當初被揭破一切的時候,陸明薇和韋太夫人那咄咄逼人的嘴臉。
他們一走,陸顯宗這纔去問付大夫陸雲鬆的具體情形。
陸顯宗做這一切是沒有避開人的,所以付大夫和這些伺候在這的下人都看到了這番動靜,一個個的都有些噤若寒蟬,不知道該怎麼樣反應。
付大夫搖了搖頭,如實的嘆了口氣:“撞得太嚴重了,這傷口若是能長好那還好,就怕到時候傷口長不好引起發熱,那就危險了。”
北邊的莊子又冷又苦,去那兒就是吃苦受罪的,何況還是一家子都去,李媽媽哭喪着臉應了是,連滾帶爬的退出去了。
既然如此,那他現在對陸明薇和陸明惜便沒什麼可再客氣的。
陸琳琅竟也難得的沒有再趁機跳出來咄咄逼人,只是一直趴在陸雲鬆的牀邊哭,表現得十足十的一個愛弟弟的好姐姐。
他說了那句話之後,只覺得通體舒泰,這段日子以來在韋太夫人和陸明薇那裡積攢的鳥氣終於一掃而空,他厲聲呵斥陸明薇:“給我滾開!再如何,老子也是你爹,你難不成還想反了天不成?!”
這麼小的孩子,大夫也覺得可惜。
陸明薇還沒反應,陸明惜已經先一步把陸明薇給拽開了,抿着脣擋在陸明薇跟前衝着陸顯宗彎腰:“父親,這件事還沒有問清楚,眼下的當務之急是鬆哥兒的傷勢,您放心,若是囡囡的錯.”
李媽媽被踹的都去了半條命,此時也強撐着爬起來跪着。
陸琳琅欲言又止,顯然是想說關於囡囡如何處置的事的,但是見陸顯宗這麼說,她最終並沒有說,行了禮便告退出去了。
她一路走的飛快,到了自己的屋子裡,才捂住心臟,背靠着門,緩緩地滑落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膝蓋,很長很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還沒等她站起來,柳眉便從正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喊了一聲姑娘,又攙扶着她站了起來:“姑娘怎麼坐在地上,快起來,可別着了涼!”
陸琳琅順勢站起來,手指甲卻深深地嵌入柳眉胳膊的肉裡,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當真是確定事情辦成了,不會再出任何差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