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川公主跟陸子謙之間的關係一直十分要好。
大周朝的公主出嫁都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駙馬可以住在公主府,也可開府獨居,只是陸子謙家中這一支唯他一人單傳,所以他不能住在公主府,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自己府中。
既然是住自己的府邸,身邊少不了要伺候的人。
只是在出現這個表妹之前,陸子謙身邊,是真真正正的連一個親近的侍女都沒有,他這個人彷彿天生就不好女色。
寶川公主對他也很放心。
宗室之中也都知道,陸駙馬潔身自好,跟寶川公主鶼鰈情深,羨煞旁人。
後來,陸子謙家裡來了個表妹投奔,投奔來投奔去,最後投奔到了牀上,成了妾室。
寶川公主也不是不生氣的,可是陸子謙這個人自來溫柔體貼,一番纏綿過後,跟她細數這個表妹的不容易——爹孃早死,叔伯要把她賣給六十歲的糟老頭子做填房,她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投奔到了京城他這裡來。
至於一開始,他也真是隻把她當表妹看待,預備着給她準備一筆嫁妝風風光光把人給嫁出去的。
誰知道,有一次喝醉了酒.
寶川公主至今都還記得發現這件事的當天,陸子謙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樣子。
這纔是真真正正讓寶川公主過不去的地方。
他表現得像是任何一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痛苦、頹然、愧疚,甚至還在渾身顫抖:“那個賤人自己吊死了,太便宜她了,若是她還活着,我一定要親手殺了她!爲我們平兒報仇!”
回過神,她便發現陸明薇正在窗戶外頭,手裡還捧着一盆極好看的花,不由得問:“這是什麼?”
陸明惜讓曾權親自送張推官出去,自己坐在圈椅裡面色凝重。
那個姓張的推官咳嗽了一聲跟陸明惜解釋:“這件事兒吧,也不好說,我知道府上受了不小的驚嚇,可歸根結底,那個小廝不過也就是給馬餵了些草藥,頂多也就是告他一個毒害馬匹的罪名了。”
“我怎麼捨得欺負你?”陸子謙帶着哽咽:“你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我心裡又痛又難受,若是有後悔藥,我真是巴不得一口給吞了!只要是能救活咱們兒子,我死了我都願意!我對不住你,也就是知道對不住你,我都不敢來看你.”
這一次她過來,原本也只是想說了女兒的事情就走的,現在被陸子謙抱着,卻不知道爲什麼就哭了。
“是在外頭買來的,也不知道叫什麼花,開的怪好看的,我便給你帶回來了。”陸明薇把花兒放在長條桌上,見陸明惜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就輕聲問她:“怎麼了姐姐?有什麼事嗎?”
陸明惜伸手去握妹妹的手,把張推官今天過來的事情說了。
反正只要最終的結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這陣子順天府也來過了一個推官,跟他們說,案子問了問,初步已經有了結果-——蕭家的下人覺得真自家主子被陸家人誤會,還丟了面子,便想着要作弄作弄陸家的人。
陸家人也不是都跟陸子謙一樣舒心,比如說陸明薇便很不得空閒。
陸明惜的聲音都帶着幾分說不出來的頹然:“明薇,你說這樣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去呢?”
這個毒誓發的真是十分毒辣,誠意十足。
哭了好一陣,寶川公主才推開了陸子謙:“你向來就是這樣,只會欺負我!”
屋子裡靜了片刻,陸明惜拍拍她的背:“算了,看以後吧。”
張推官有些不好意思,他抿了抿脣,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轉身告辭走了。
她思來想去,最終並沒有就此事多鬧。
陸明薇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了,她嗯了一聲:“這個結果我也早料到了。”
這纔會有了驚馬的事兒。
百合的傷勢後來雖然有太醫處理過,但是還是得在牀上躺不短的時間。
事實上,這半年來,她已經鮮少踏足陸家,而召喚駙馬的燈籠,公主府也已經足足半年未曾掛過了。
這也是在意料之中,陸明惜現在早已經過了最初驚怕的時候了,聽見這話倒也沒有如何動氣,心平氣和的哦了一聲:“有勞大人專程跑這一趟了。”
可若是沒翻成,就更是騎虎難下了。
沒有辦法,敵強我弱,也沒有翻臉的本事。
可相安無事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她的嫡次子就死在那個女人手裡。
寶川公主頓時在他懷裡哭成了一個淚人。
重要的是,若是你這臉翻成了,那叫做有仇必報,有本事。
寶川公主看着他:“真的?你捨得?”
過不多久,她聽見外頭傳來陸明薇的聲音:“大姐,你在做什麼?”
陸明薇奇怪的看了姐姐一眼,在她看來,陸明惜以前不是這樣怨天尤人的性子,她也乾脆直接的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啊,沒有這樣的麻煩,也會有那樣的麻煩。我們不去惹事,也未必不會被惹事的人纏上,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打起精神來應對了。”
陸子謙摟着她的腰,一句句的跟她說着對不起,說到情深處,自己的眼淚都落下來。
陸子謙賭咒發誓:“當初本來便是酒後.我從頭至尾,真真正正心儀的,唯有公主你一個!否則的話,我怎麼會沒有別的孩子?只有公主你生的,纔是我的孩子,她殺了我的孩子,簡直就跟殺了我也沒什麼分別!她如果還沒死,頭一個要殺死她的就是我,我若是騙公主,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陸明惜回過神來,見她這副神采奕奕的樣子竟忍不住覺得有些好笑:“你可真是,半點兒不嫌事兒大。”
她是真的不嫌事大。
反正有時候把事情想的簡單些反而更輕鬆,誰報復我我就報復誰,誰得罪我我就打回去,日子就會簡單的多。
她看着陸明惜一會兒,忽然說:“姐姐,把囡囡接回來吧,一時半會兒去不成登州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