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門秀sodu
得知太子順利回京翻盤,穎王已不成氣候了,趙琇總算鬆了口氣。她再三向蔣大人道謝,離開的時候,心情跟來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回到房間,趙琇第一件事是讓碧蓮把她們隨身帶的銀子拿一些出來。北上的時候,雖然他們只帶了不多的行李,路上又事事從簡,但趙琇手上不缺銀子。張氏帶着孫子孫女去嘉定時,就預料到需要打點行宮侍從,還要跟汾陽王府走禮,所以帶了不少財物,去追太子座船時,也帶了不少金銀隨身。到了南匯後,這些金銀幾乎全都被張氏交到了孫子孫女手裡,預備一路上打點所用。趙瑋隨太子進京時帶走了大部分,還有百兩銀票、二十多兩碎銀留在趙琇這裡。
碧蓮聽了趙琇的話,拿出了銀子,但她有些不明白:“姑娘拿這個做什麼?是要買什麼東西麼?”她們平日吃穿用度都是蔣家供給,這幾天也就花了一回錢,買了些布料絲線什麼的,回來給蔣家姑娘做衣裳。
趙琇便道:“你拿銀子出去,買些象樣的東西,算是給蔣家招待我們的謝禮。京中的亂子已經平定下來,哥哥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來接我們。原本我以爲有時間給蔣太太蔣姑娘都做一身衣裳致謝,沒想到現在時間不夠了,只好另外買些禮物,纔不顯得失禮。”
碧蓮恍然大悟,連忙應了,拿了一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預備一會兒出去先把銀子兌了再說。趙琇又給她開了張單子,上面寫着幾樣可以做爲謝禮備選的物件,碧蓮就揣着單子出去了。趙琇自己則將給蔣姑娘做的那件衣裳拿了出來,把上頭的刺繡繡完。
又過了兩日,趙瑋派的人到達了蔣家,要接趙琇回京。趙琇便把碧蓮買的禮物整理好,連同那件新衣一起送到蔣太太那裡,表示對他們一家熱情款待的謝意。
蔣太太忙道:“你哥哥已經送了謝禮來。你又送上一份,實在是太客氣了。你和你哥哥救了太子,就等於是救了我們蔣家,我們招待你主僕在家玩幾天又如何?況且我見了你就喜歡。你姐姐跟你也合得來,再說什麼謝不謝的,倒顯得見外了。”
趙琇笑說:“朋友間禮尚往來,纔好長長久久地交往下去。我送謝禮,不是跟您見外,只是依禮行事。雖然京津兩地離得近,但我到了京中,就不方便出遠門了,也不知幾時才能再跟您和蔣姐姐相見。看見我送的禮,就權當是見到了我。等您和蔣姐姐回京時。千萬要告訴我一聲,我請您和姐姐到家裡喝茶。”
蔣太太這才罷了。
趙琇回去收拾行李,雖然只住了幾日,但蔣家卻爲她裡裡外外置辦了好幾套行頭,還有日常生活所需的全套用品。這些東西都是要帶走的。
蔣太太與蔣姑娘看她送的禮物,發現是各色錦緞四匹,蘭州絨褐兩匹,玉環一對,青田凍石印章一對,另有上等夾江紙一刀,描金粉蠟箋一匣。湖筆四支,再有就是那件衣裳了。
蔣太太拿起那匣描金箋看了看,笑着對女兒說:“這些紙筆都是你們小姑娘家喜歡的東西,你拿去吧。料子的花色不錯,那匹藏青的給你父親裁一件,石青的給你哥哥。其他的都留給你開春後裁新衣裳穿,絨就放到秋後再說。過不了幾天,天氣就要轉暖了,這時候再做絨衣,到年底時就該不合身了。”
蔣姑娘高高興興地答應了。又拿起那對印章道:“這個給父親吧,他就喜歡把玩這些小東西,玉環就孝敬母親您了,正好給您做個禁步。我再把夾江紙和湖筆分一半給哥哥,我們一家人就都有啦。”又拿起那套衣裳,“趙家妹妹說,這是她親手給我做的,瞧着針腳還挺細密的,不知道穿起來是什麼樣子。”
等把衣服抖開了仔細看,她才發現這件褙子可不僅僅是針腳細密而已。褙子用的是淺粉色的料子,只有一層裡,並未夾棉,雖然薄了些,卻正適合春天時穿,款式很簡單,但穿上去非常合身,更難得的是褙子肩頭、前襟和衣袖上面,用各種粉色白色的絲線繡了一朵朵姿態各異的桃花和花瓣,就如同桃花落滿了肩頭,花香散了一身。再看得仔細些,那些桃花上一片花瓣就用了四五種顏色的絲線,把粉色的變化過渡得十分自然,看上去嬌嫩無比,簡直就跟真花一樣了。
蔣姑娘喜歡得不行,立刻就進了裡間,把褙子換上了,穿給母親看。蔣太太瞧着女兒人衣相映,只覺得她比平時更添了幾分嬌豔,也非常高興:“這衣裳做得真好,三月三時,穿着這個去踏青,衣裳上的花映着真的桃花,一定十分好看!”
蔣姑娘現在就想穿着,可惜天氣太冷,衣裳單薄,這是在放了三四個火盆的房間裡,倒無所謂,出門風一吹就受不了了。她只得依依不捨地脫下了褙子,換回了原本的厚錦襖,摸着那褙子上繡的桃花嘆道:“沒想到趙家妹妹竟然做得這樣一手好針線。先時我聽丫頭們說,她們主僕倆在做衣裳呢,還以爲趙家妹妹是給自己做。當時我想,我送了她兩套衣裳,母親又叫針線上的人爲她趕製了兩套,難道還不夠她穿的?萬萬沒想到她是在給我做。”
蔣太太拿過衣裳仔細看了又看:“這定是照着你送她的衣裳大小裁的,裁剪得很好,針腳細密,花兒繡得更好,更難得的是這份心思。你平時總是抱着詩書不放,不肯用心學女紅,去年一年,統共也就給你祖母做了個抹額,給母親繡了塊帕子,給你哥哥做的扇套,現在還只做了一半呢。如今瞧瞧,人家趙姑娘比你還小兩歲,針線就做得比你還好了,幾日功夫就做了這麼漂亮的衣裳出來,比比自己,你臉上羞不羞?”
蔣姑娘臉紅了,捂着雙頰爲自己辯解:“我是不會做衣裳,可母親也誇過我花兒繡得好的。趙妹妹是了不起,小小年紀就會做衣裳了。可我知道,這上頭的花兒,有一多半是她那丫頭繡的。趙妹妹跟我說過,她刺繡上不大精通。丫頭們也說。看到她只繡了衣袖上的那幾片花瓣,衣裳倒是她做的,花樣兒也是她畫的。這個我雖然從前沒想過,但若叫我去畫,我也畫得出來。”
蔣太太仔細看了看衣袖上的繡花,果然比肩頭上那些要繡得差一些,但針腳整齊,顏色也用得很好,繡技還是在一定水準以上的,就嗔了女兒一眼:“你彆嘴硬了。叫你照樣做這麼一身衣裳出來,不叫你繡花,你能行麼?你趙妹妹就是比你強,你還不認?”
蔣姑娘捂着紅通通的臉蛋低下頭去了,十分不好意思。
蔣太太趁機教育女兒:“我瞧趙姑娘平日裡言行談吐。都十分不俗,必然是讀過詩書的,只怕經史子集也都有所涉獵。你覺得跟她比,你學問如何?”
蔣姑娘小聲回答:“她詩詞都學了,只是不大會做,不過四書五經都粗粗讀過,如今年紀還小。再過兩年,等她把功課都學完了,只怕比我要強得多。我就只有做詩這一項比她強。”
“除了學問,其他才藝呢?我那日見你與她對弈,下了整整一個晌午才小勝了半子,想來她棋藝不錯。”
蔣姑娘想了想:“琴棋書畫。她只不喜琴,因此不大通,棋藝剛學了一年有餘,棋力已經不錯了。至於書畫這兩樣,我知道她簪花小楷寫得尤其好。至於丹青,那日玩笑時,她隨手就畫了一幅小雞吃草的小品,十分趣致可愛,想來也十分擅長。”這麼一列舉,她赫然發現,自己也許在有些方便暫時比趙琇做得好,但只要再給趙琇兩年時間,就能把自己超過去了。
她平時是不是太過鬆懈了?
蔣太太見到女兒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經知道反省了,心中非常滿意,便勸她說:“你看,趙姑娘比你還小兩歲呢,論才學,除了詩詞小道,其他都不比你差;論針線,她都會做衣裳了,你還成天搗鼓那些小件繡品呢;論待人接物,她除了性情直率些,該有的禮數都有,還一聲不吭就備好了一份謝禮,把我們一家四口都考慮到了,實在是細心周到。想當初你父親說要接她來家住時,你還說勳貴人家的女兒,不知會不會是個粗俗無禮之人。如今怎樣?你在京裡時,成天結交些眼高於頂的所謂名門閨秀,交友只看出身,聽說是書香門第的女兒,能詩善賦,你便高看人家幾分;聽說是勳貴暴發之家的千金,不通詩書,就覺得人家庸俗;聽說是土財主家出來的,更是覺得多跟人家說一句話都是丟了人。從前我叫你學針線,你就嫌三嫌四,叫你學管家送禮,你又嫌俗氣。你只覺得詩書學問纔是最脫俗最清高的,看看人家趙姑娘又如何?”
蔣姑娘羞得話都說不出來了,扭股兒糖一般纏在母親身上:“我哪有這樣想?趙妹妹來了,我比誰都高興,從來就沒小看過她的,母親怎能這樣說我?”
蔣太太放緩了神色:“趙姑娘救了太子,自然與一般人家的女兒不同,因此你待她還有幾分真心。但若沒有太子這回事,你只怕又是另一種想法了。所以我才一定要帶你到天津來,不讓你留在京裡,跟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兒相處得久了,就怕你移了性情,變得孤高傲慢惹人厭卻不自知,那才糟糕透頂呢。我們書香門第的女孩兒,教養叫人敬重,可不是因爲女孩兒們會詩書,通曉琴棋書畫,而是因爲她們懂事明理,知書達禮。若把這根本給忘了,便是會做一百首好詩,也算不得好女兒。”
蔣姑娘若有所思。
趙琇收拾好了行李,又打發人去碼頭跟格溫妮絲說了一聲,得知她已經賣光了這次北上帶的貨物,賺了不少。格溫妮絲沒法進京,但在天津收穫不小,不但得到了天津知府開出的長期有效的船引,還有天津港一個固定的專用泊位,又有內務府的人帶着通譯聯繫上了她,估計要下一批訂單,照顧她的獨家生意。有這筆皇家訂單在手,她在南匯就能橫着走了。等生意談完,進了二月,她就可以風風光光回南邊去了。以後她生意照做,仇也可以放心去報,再沒人給她使絆子,真是說不出的爽快。
趙琇安下心,次日清晨,便拜別了蔣家人,坐上自家僕人駕駛的馬車,往京城方向走去。
這一天,正好是承慶九年的正月十三,距離她隨家人黯然離開京城,僅僅過了八年又五個月的時間。
ps:
伏個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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