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株雙豔

她剛纔看背影的時候,還想着小時候記憶中她們的樣貌,想着定已是長成了少見的大美人兒了吧?

沒想到看見的,居然會是一張男人的粗獷的臉。

而這樣一張粗莽的男人面孔,居然長在娉婷曼妙的女子身軀之上,這,這實在令她一時不能接受,僵在了原地!

那位姐姐見是她,擦了擦眼淚,苦笑着說:“是你呀!這麼晚了,你來我的院子做什麼?”

她說話的聲音,粗嘎生糙,與剛纔慼慼婉婉的女子哭聲大不相同。

這等詭異的事情,讓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二姐姐瑤芝呀!”

宮瑤芝從長廊上面走下來,頂着一張男人的臉,如世間最柔媚的少女款款行來!

搖着頭,往後面退了兩步,口中驚疑道:“不不,你不是瑤芝姐姐……”

在她的印象當中,宮瑤芝和宮媚蓮的容貌都生得極美,那時候帝都中的人都在盛傳,說宮府一株雙豔,並蒂雙花,皆是絕色呢!

怎的這才幾年時間不見,她的容貌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宮瑤芝見她驚恐後退,便也停下腳步沒有再往前面走。

樹影婆娑下,她望着,幽幽嘆息一聲,問:“五妹妹也怕我這張臉嗎?”

“不,不是怕……”她有些結巴,說道:“瑤芝姐姐,我記得,你原來不是這樣的……”

宮瑤芝的神色更加苦澀灰暗:“原來?原來是什麼樣兒,我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這幾年時間,我越來越像個男人,而媚蓮……”

“媚蓮姐姐她什麼呢?她也和你一樣嗎?”急忙問道。

宮瑤芝呵呵苦笑兩聲:“她?她……”

她擡手摸摸自己骨骼粗大的臉龐,眼裡忽然滾滾落下淚來:“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隱忍垂淚,過了一會兒,忽然仰臉看着天際明月,怒聲咆哮道:“天哪,我姐妹兩個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如此對待我們?”

她聲音淒厲,對月咆哮的樣子,讓想起了亂葬崗的那一夜!

她頭皮一陣一陣發麻,身子瑟縮了一下,忍不住又往後面退了退,口中卻還是安慰說道:“瑤,瑤芝姐姐,你別怕,你們定是病了,找,找司家的人幫你們看看就好了……”

宮瑤芝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對着西邊慢慢下沉的月亮,她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蒼天無眼吶!我宮瑤芝從未做過有悖天理的事情,爲什麼要讓我女生男相不被世人所容?嗚嗚嗚蒼天無眼啊……”

一番控訴之後,又是極其痛苦壓抑的哭聲自她口中傳出。

她的哭聲悲愴絕望,是男人的聲音,與剛纔聽見的女子哭聲大不相同。

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她,便悄悄從她的院子裡面退了出來。

她低着頭,踩着夜色往西院走。

女生男相,確實夠悽慘的,難怪瑤芝姐姐會哭得那麼絕望了……

哎,這幾年,也不知道在她們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時候,瑤芝姐姐和媚蓮姐姐,不僅生得花容月貌,本家蠱術也修煉得十分精湛,在年輕一輩當中,十分亮眼,爲宮氏一族贏得了不少讚譽之詞。

可現在……

這女生男相,到底是個什麼名堂?

她一路心事重重,回到住處,剛剛推開西院的木柵欄,便聽見院子裡面傳來極其細微的咯噠咯噠的聲響。

是那個小偶人又回來了?

她急忙快步跑進去,果然在樹下的石板上,看見那個身穿粉色紗裙的偶人少女,正在旋轉起舞!

它雖然是木頭製成,可此時卻好像宛如血肉之軀一般,身子靈活輕盈,在夜色中宛如一隻小精靈一般,美麗中帶着說不出的邪氣!

她的目光從偶人少女的身上看向不遠處那個輪椅上面的蒼白男子:“你是誰?到我的院子裡面幹什麼?”

男子的目光在夜色下宛如一汪寒潭,冷冽的聲音不帶絲毫溫度:“魅兒想要感謝你的收留,我特意帶它過來給你跳一支祈天舞……,不管你看沒看,它跳了,便是它的謝意到了!”

“魅兒?它叫魅兒?”看着樹下起舞的偶人少女,覺得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男子目光落在偶人少女的身上,手掌微微攤開,溫柔如水,道:“魅兒,我們該回去了!”

那隻叫魅兒的少女偶人身子忽然凌空翻騰,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它一雙黑亮的眸子看了看男子,須臾,眸光轉動,看向站在旁邊的,小巧如花苞的紅脣微微揚起,忽然對着她似有若無的笑了一笑。

嚇得脫口而出:“它,它會笑?”

男子卻並不回答她的話,坐在輪椅上,往她的院子外面行去。

她剛纔被那偶人少女一笑,一顆心本來就噗通噗通的落不回實處,此時見這蒼白男子離開的時候,輪椅居然離地半尺有餘,幾乎是飄着出了她的院子!

她更是嚇得不輕,雙腿一軟,在院中石凳上面坐了下來。

這男人,半夜三更就是爲了到她的院子裡面來嚇嚇她麼?

還說要跳什麼祈天舞給她看,可她看了也纔不過兩眼,這男人就帶着偶人離開了……

不過,那偶人好像很有靈性呢!

這樣想着,她忍不住又往那男人的背影看去。

只見那偶人少女站在他的肩頭,對着她了眨眼睛,居然又笑了笑?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一點兒,那個面色蒼白的男人帶着偶人少女,已經消失在茫茫夜色當中,無處可尋了!

這一夜,她再也未能安然入睡,輾轉反側,心緒不寧一直到東方發白,才迷迷糊糊地的合上了雙眼。

辰時剛過,院子外面就傳來丫鬟的聲音:“五姑娘,五姑娘你睡醒了嗎?”

她揉了揉眼睛,從乾草堆上面坐起來:“誰呀?”

丫鬟殷勤的聲音說道:“五姑娘,夫人請你沐浴更衣,今日宮府設宴,廣邀賓客,祝賀你重新歸入祖籍呢!”

“設宴?歸祖籍?”她想了想,這纔想起昨日在禁塔之中,剪戰天那一番讓她重歸祖籍的話!

看來,這宮北庭也架不住剪戰天的壓力,只能讓她重新進入宮氏一族了!

她脣角牽起一絲冷冽的弧度,剪戰天,無論你如何狡詐狠毒,大概也想不到,我慕容春的魂魄,此時就在的身體裡面吧?

你且給我等着,我定會把我們的痛苦,千倍百倍的還給你!

她起身打開房門,看見院子裡面站着兩個身穿單色葛布衣裳的小丫鬟,十五六歲的樣子,看着比她現在的年紀還要大些。

兩個丫鬟見她過來,急忙行禮說道:“奴婢見過五姑娘,恭喜五姑娘!”

嗯了一聲,道:“好!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我隨後就過來!”

其中一個看上去機靈點兒的丫鬟上前說道:“五姑娘,奴婢知畫奉夫人之命,以後就留在姑娘身邊侍候了!”

另外一個也急忙上前說:“奴婢抱琴,以後也留在姑娘身邊服侍了!”

“知畫?抱琴?”怔了一下,笑着說:“不用!我一個人住慣了,不習慣身邊有別人……”

知畫是個能說會道的,聞言笑道:“姑娘,以後你慢慢就會習慣的!你看雁城哪家大戶姑娘小姐身邊沒個服侍的人呀?奴婢與抱琴雖然粗笨,可是好歹也能爲你撐些場面不是?今兒司氏一族和陰氏一族的人都會過來道賀,你別讓人小瞧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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