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從半夜到晨曦微露,楚傾顏彷彿被拋入了滔天大海中,浪花將她捲起,又讓她跌落,在波浪中沉浮不定,沒有任何的依仗,然而在大海的上空,無處不在的是大冰塊的樣子。
待她最後脫離了大海後,體力不支,漸漸沉睡了過去。
“阿顏,這下你還懷疑我的能力嗎?”
蕭緒摸着她的臉,然後將她抱進了懷裡,蓋上薄被,臉貼着臉,也進入了夢鄉中。
兩具年輕的身體,以着親密的姿勢相依偎在一起,彷彿誰也不能將他們分離。
微弱的火光,此時化作最溫柔的輕紗,將兩人籠罩在光亮中,暈黃的影子,安靜的室內,一切那樣的祥和溫馨。
只是這樣的靜謐時光,還能有多久?
同樣是一夜未眠,相較於蕭緒的飽餐一頓,蕭厚則是消沉冷寂。
今日從驛站回來,他整個人就不對勁,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致,連最新收集來的孤本,他翻了幾頁就看不下去,不由隨手扔在一邊,扶額揉着太陽穴。
有些東西,刻意不去想,它就偏偏愛出現在你的腦海裡。
他回想起尤清溪靠在她身上,親密又溫柔地說這話,而她一副嬌羞的樣子,這一幕,讓他又不由冒出了怒氣。
可是,他轉念又想起了,離開時,小無賴一臉的傷心,彷彿被欺負的人才是她。
當她的手,一點一點地離開他的衣袖,他彷彿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兩人之間割斷了,這給了他十分不安的感覺,又有些驚慌。
“蕭厚,我那麼幫你,你卻冤枉我!若不是爲了你,我纔不會去動手打架呢!”
那是當日她爲了教訓兩個混混卻被他罵了一頓,委屈至極時說的話。
想起今日離開時,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的心驀地一軟,難道他又冤枉她了?
在對待尤清溪這件事上,他確實太不淡定了,彷彿過去那個在敵人挑釁中,都可以不動聲色,蟄伏三個月,將他解決掉的自己,慢慢地在她面前被磨掉了耐性,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而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他纔會產生這樣的情緒。
這讓他感覺到震驚的同時,又覺得理所當然。
小無賴現在應該已經睡了,但是忽然十分想見見她。
青色衣衫在月光下一閃,便不見了。
等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在龐芷靜的房間裡。
今日受到情緒波動太大,龐芷靜失眠了一整夜,剛剛纔入睡,眼睛紅腫着,鼻子也紅紅的,當蕭厚站在她榻前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可憐悽悽的模樣。
他微微一愣,然後在她牀榻上坐了下來。
他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眼睛,低聲喃喃地道,“是爲我哭的嗎?”
因爲睡得不安穩,又聽到動靜,龐芷靜輕吟了一聲,悠悠轉醒。
蕭厚一見,立即伸手在她的睡穴上一拂,她半睜開的眼睛又慢慢合上,整個人終於陷入深度睡眠中。
聽見她的呼吸變得綿長,他才鬆了口氣,然而他又被自己的反應所嚇到。
方纔他居然有種害怕她醒來看到自己的情緒,他如今回想,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可是,若是那雙乾淨純透的眼睛睜開的話,他又不知如何面對她。
也許是怕被她眼裡的冷淡吧!
今日他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她一定很厭惡自己。
指尖碰觸到她臉上的肌膚,滑膩又柔軟,讓人愛不釋手。
此時她已經被點了穴,他不擔心她會再次突然醒來。
於是他將她抱在腿上,雙手攬住她的肩和腰,把她扣在懷裡,幫她調整最舒適的角度,然後他靠在牀壁上。
懷中柔軟的身體,此時成了他不想放手的寶貝。
此時的龐芷靜,在睡夢中好似見到了什麼美好的東西,彎着脣,淺淺的笑意溢在嘴角,他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時,她突然動了,伸出手抱住他的腰,整個人賴在他的懷裡,蹭了蹭他的胸膛,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夢。
然後他聽到她呢喃着,“厚臉皮,大壞人,討厭你……”
蕭厚的手一頓,目光鎖在她的臉上,彷彿在確定她剛纔說的話。
然而罵完人的龐芷靜已經心滿意足地睡了。
蕭厚不由有些哭笑不得,連做夢都是在罵他,也真是……太讓人不想放手了。
聞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少女香,他覺得倦意上涌,不由將頭靠在她的肩窩上,擁着她漸漸沉入夢鄉。
這麼多年來,他睡眠一向差,但是方纔在看到她睡得香甜時,忍不住想要將她抱在懷裡衝動,然而他順從心意照做了,而久違的困頓,同時也來臨。
暖色燈火,映照在牀榻之上,覆在兩具靠在一起的年輕身體上,頓時給他們鍍上了淡淡的光亮,出色的容顏,出塵的氣質,一切都顯得那樣的安靜美好。
龐芷靜這一覺睡得非常的好,她以爲自己昨日那麼晚睡,今日睡起來精神一定會很差,但是沒想到神清氣爽,果然睡到日上三竿補眠是最有用的。
不過她怎麼覺得自己的肩窩有些痠軟,好像壓了一整夜的什麼重物,她揉了揉,嘆了口氣,一定是落枕了。
真是人一倒黴,喝水也塞牙縫。
這時候,柳兒已經端着水進來了。
“公主,您這一夜睡得真好,一直睡到了現在。”柳兒笑着道。
“是啊,我也覺得很難得!”龐芷靜嘿嘿一笑,然後起身準備洗漱。
卻聽到柳兒有些困惑地道,“不過奴婢昨晚睡得倒是很早,可是本該起的那個點卻沒有醒來,真奇怪。”
龐芷靜路過她的時候,不由拍了拍她的肩,“我看你是太操勞了,正在長身體呢,多睡睡也無妨,我這邊不需要人伺候。”
柳兒聞言淚眼花花,感激道,“公主,您待奴婢真好。”
看到她眼中的淚花,龐芷靜一頓,不禁想起昨日一過,時間就只剩下兩日了,如果她不見了,柳兒該怎麼辦?
也許她可以拜託傾顏,幫忙照看下,若是柳兒願意,等風波過後,可以和她匯合。
低頭看到水中倒影的時候,眼前浮現了一個溫雅的面容,她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碰觸,可是當她的手指剛碰到水面,那影子便在指尖消散了。
她忽然苦澀一笑,原他於自己,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