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昨晚開始,就有一股流言蜚語在軍中散播,越傳越廣,越傳越懸乎。
“你們聽說了沒有,以前跟在殿下身邊的那位楚小將軍,其實是個女子。”
“真的假的?我見過那位小將軍,生得儀表堂堂,有勇有謀,不是一般人,你可不要隨便編排。”
“這還能有假!聽說那人是殿下心愛的女人,因爲殿下捨不得她,才把她帶入軍中,昨天有人看見那人出現在軍中,昨晚待在殿下帳篷裡沒有出來,你們想想,殿下是什麼人,從未讓人近過身,平日歇息身邊都是不留人的,怎麼那人一回來就沒有出來過?你們好好想想!”
“所以殿下真的因爲美色而耽誤正事了?莫怪於這些天都讓我們按兵不動,原來是在享受美人恩!”
這些人七嘴八舌地說着,彷彿自己親眼所見,捕風捉影的事情說得煞有介事。
楚傾顏女扮男裝爲西軒出生入死,屢次戰敗南蒼,但是對於這些底層的士兵來說離得有些遠,他們未曾見過她,只是聽過她的戰績,如今知道她是個女子,就對她打過的勝仗抱有懷疑。
“那這麼說,這人不過是運氣好,要嘛是帶的兵強,要麼就是剛好碰上死耗子,才賺的這麼多的名氣!”
在古代,不論是哪裡,女子若是勝過男子,他們臉面往哪裡擱?一下子就將對楚言的崇拜轉爲了鄙夷,甚至是詆譭。
在人羣中有人悄悄退下,造謠生事的任務已經達成,接下來就等着謠言發酵了。
此時矇在鼓裡的楚傾顏正在緩步踱向那議事帳篷。
經過昨晚,她和大冰塊已經達成了共識,她繼續以着楚言的身份伴隨在他身邊,但是作爲交換,她必須住在他的營帳裡,美名其言是爲了軍隊節省物資。
對於這個一找到機會就不容分說佔便宜的人,楚傾顏已經越來越習慣了,果然是喂不飽的狼。
只不過,自她從大冰塊營帳裡出來後,就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奇怪,那些或站或坐着休息的士兵,若有似無投向她的目光都帶有奇異亮光,作爲一個剛入軍營的陌生面孔,被人打量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是她感覺到這些目光很不善,不僅不善,還透着厭惡鄙夷,這讓她不由皺起了眉頭。
但是她沒有呵斥或者制止,而是對跟隨的緒一低聲交代了幾句。
緒一聞言掃了一眼周圍的人,點頭下去了。
吩咐後,楚傾顏跟沒事人一樣,帶着謹信等人繼續走向了主帳。
只是未到主帳,就聽到一陣打板子聲,以及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她凝神,步伐不禁加快。
守在帳篷外的不是普通侍衛,而是火靈帶領着的驍烈騎,楚傾顏有些意外。
火靈見到她立即迎了上來,低聲道,“小王妃,裡頭在懲罰幾位將士,主子說,讓屬下轉達給您,今天您就先回去歇息,明日再來參與商議。”
今早是大冰塊讓她過來,如今又讓她回去,她不知道里頭髮生了什麼事,但是能讓大冰塊在這關卡下令懲罰將領,那定是發生了非同小可的事情,既然他交代了,那麼她就聽從,商議不過是走個過場,主要是爲了和將領們見個面,互相認識一下,不急在一時。
火靈見她答應了,不由鬆了口氣。
楚傾顏見他這表現,不覺怪異,但還是轉身離開。
走到一半路途,緒一便回來了,神色有些難看,楚傾顏見此也不等回去了,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聽他彙報。
“主子,軍中出現了不利您和殿下的謠言,揭穿了您身爲楚言的身份,還說您迷惑殿下,禍亂大軍,還妄想領兵作戰,這謠言傳得沸沸揚揚,越傳越離譜。”
莫怪於緒一臉色憤怒,謹信等人聽了也是一臉怒容。
楚傾顏勾脣似笑非笑地道,“難怪我說這一路上怎麼這麼多人瞅着我不放,還以爲驚奇於我的美貌,沒想到是這一出。”
主子的自嘲逗趣,衆人卻笑不出來。
緒一握緊拳頭繼續道,“主子,剛纔回來屬下還打聽到,有幾個將領聽到消息找上殿下求證,讓殿下把您遣送回去。”
這讓楚傾顏不由想到了之前在主帳外聽到的杖責聲,原來大冰塊是爲了這個動怒,難怪火靈會守在外面不讓她進去,想來是大冰塊要將此事壓下來,不讓她被波及到。
這謠言明擺着是衝她來的,大冰塊就算壓得了一時也壓不了一世。
“主子,要不讓我們將那些生事的人都抓起來嚴懲一頓?”緒四惱怒提議。
“不可,人言可畏,堵得了一個人堵不住其他人,更容易讓人以爲主子惱羞成怒,坐實了名頭。”緒二擺了擺手,不贊同。
“那難道任由他們往主子身上潑髒水嗎?”緒五雖然剋制,但是眼睛裡都快要噴出火來。
如今跟隨在楚傾顏身邊的除了謹信,便是緒一到緒五,守在明面,其餘人在暗處做事。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完,卻沒有一個結果,如果可以直接一刀子解決的話,那麼他們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這件事根本不是用拳頭就可以解決的,而且一個處置不好,很有可能會導致軍心大亂。
說完無果,衆人這纔想起自方纔起,他們家主子就沒有再發一言,不由紛紛看過去。
只見她立在青樹下,寬廣衣袍隨風飄飛,雪顏上目光沉靜,嘴角微微上揚掛着淺淺的笑意,每當看到這樣的主子,他們就知道,主子已經有定奪,心中一輕。
謹信上前詢問,“主子,我們該怎麼做?”
“那謠言是衝着我來的,我自當迎戰不是?被人算計卻龜縮在殼裡,這不是我的作風。”
雖然是衝着她,其實是藉機給大冰塊生事,這背後之人的用意,不難猜。
楚傾顏伸手彈掉肩上落下的枯葉,理了理衣襟,負手在身後,對幾個下屬淡笑道,“陪我去會會那幾個人。”
說完她重新朝主帳的方向走去,悠閒得彷彿不過是在散步。
見主子成竹在胸,衆人對視一眼,立即笑着跟上去。
看樣子,有人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