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無天日的那些日子,他奢望自己能夠再見到她一面,然而希望實現了,自己卻已經是這樣殘破不堪,她已經爲自己浪費了十年的光陰,怎麼可以再連累她一輩子?
“水靈,你適合更好的男子。”他張了張脣,說出了這一句剜心的話。
水靈聞言一愣,早已蓄滿雙眸的淚水無聲滑落,她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然後將湯碗塞進了他的手裡。
“我不管你現在說什麼,都必須把這個喝了。”
做完這事,她背過身子不願去看他。
因爲她怕自己忍不住,會哭出聲。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彼此相愛,卻無法走到一起。
風靈還想說什麼,敏銳的耳朵卻捕捉到了空氣中細微的啜泣聲,他的心疼得無法呼吸,再也不忍心說什麼,將那碗送到了嘴邊,他只感覺到滿嘴苦澀。
他眼前黑茫茫一片,看不見光,也看不見她此時的樣子,不由想到還在朝明國時,她因爲沒日沒夜照顧自己昏倒了,而他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做不了,最後還是外面的人聽到動靜將她扶起。
在那個時候,他才真的看清楚現實,如今的自己,已經無法給她幸福,連最簡單的照顧,也做不到。
他已經是廢物一個,就不要再連累她。
然而無論這段時間他怎麼說,她都不願意答應。
他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就在他擱下碗的時候,一陣風迎面撲來,緊接着他就被人緊緊抱住,那熟悉的清香,是這十年來他魂牽夢繞,活下去的動力,他想要伸手回擁她,卻在半途僵住,不敢再往前一步。
然而懷裡是他心尖顫動的聲音。
“我只想陪在你身邊,不要趕我走。”
你纔是我的燦爛春華,有你,我擁有全世界,沒有你,我便一無所有。
那雙灰茫茫的眼眸,瞬間哀慟。
我何嘗不是?
一行人是在雪化春濃的時節進入都城,蕭厚收到了他們歸來的消息,早早就派人在城門口守着,一接到人就往宮裡送。
蕭緒三兄弟隔了大半年不見,雖然蕭緒蕭厚都是內斂的性子,但三人都不由有些唏噓,談論起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老三,沈神醫呢?快把他給我叫出來!”說了沒幾句,蕭遙就坐不住了,立即催促着。
蕭厚挑了挑眉,早在之前他就收到了消息,對這個二哥動情愛上一個姑娘的事情有些驚詫,如今見到他神情緊張,終於相信他是動了真格,原先想跟他好好探討下當初扔下自己一個人跑了,讓他獨自面對整個朝堂的事情,但是想想人命關天,就暫且擱下,揮手讓人將沈神醫請了出來。
對於沈神醫,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雖然華髮橫生,但卻仍舊是個中年美男子。
程煙蘿和空靈看到久未相見的人,立即迎了上去,空靈恭敬行禮,而程煙蘿則是親暱地喚了聲爹爹。
沈神醫摸了摸女兒的頭,再拍了拍得意徒兒的肩膀,然後走過去,對蕭緒幾人行了禮,“事情小煙都跟老夫說了,是哪兩位需要老夫醫治的?”
蕭緒爲他指引。
沈神醫沒有耽擱時間,讓人將風靈和公孫雪扶到一旁坐下,然後他伸手先爲風靈把脈,期間空靈已經將風靈之前的症狀說了一遍,沈神醫心中已經有了診斷。
沈神醫一收回手,守在一旁的水靈就迫不及待張口問道,“神醫,怎麼樣了?風靈的傷能不能治好?”
沈神醫聞言摸了摸鬍鬚,聲音辨別不出喜怒,“稍等,老夫也給那位姑娘診脈下。”
水靈還想說什麼,風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水靈這才安靜下來。
蕭遙眼巴巴等在旁邊,見此立即將他往冰美人面前拉,“神醫快看看。”
沈神醫被拉了個踉蹌,幸而蕭緒看了蕭遙一眼,蕭遙才訕訕收回手,恭敬道,“神醫請。”
沈神醫見多了這樣的病患家屬,見怪不怪地拉了拉衣裳,然後給公孫雪診脈。
雖然說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如今心裡有了牽掛,公孫雪看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不由也有些緊張,希望會有奇蹟。
蕭遙緊緊盯着,感覺時間過了好久,快要按耐不住性子。
片刻後,沈神醫收回了手,輕嘆了口氣,這一嘆,讓在場衆人都揪起了心。
“神醫,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快說,我們都要急死了!”蕭遙語氣飛快地問道,明明如今還是大冷天,他的腦門上卻盡是汗水。
沈神醫搖了搖頭道,“風靈公子中毒太深,雖然被控制住,卻因爲傷病纏身,沉痾已久,早已經傷及根本,雙眼失明只是前兆,今後他可能還會失去味覺,聽覺,五感俱失後,便是生命盡頭。老夫,無能爲力。”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水靈雙腿一軟,差點就癱在了地上,幸而被程煙蘿扶住。
“那她呢?”聽到風靈的病情,蕭遙也有了不好的預感,穩住聲音問道。
“公孫姑娘這病是從孃胎中帶出來,卻不是毒,是中了蠱,應該是下在母體上,因爲懷孕轉而寄託在孩子身上,然而老夫對蠱毒沒有研究,也無能爲力。”
沈神醫接連兩個無能爲力,讓整個大殿陷入了死寂。
蕭遙愣愣地看着冰美人,眼底一圈圈紅色蔓延,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沒關係,沈神醫沒有辦法,我們另外找人,一定會有人能夠治好你的。我們不能放棄。”
公孫雪回以一笑,“嗯,不放棄。”
就在衆人沉浸在悲傷中時,沈神醫摸着下巴又道,“你們先不要急,老夫還沒說完,雖然老夫對這兩個病症無能爲力,但是老夫知道這個世上有人能夠治!”
“是誰?爹,您不要再賣關子了!”程煙蘿有些着急又好笑地瞪着他。
沈神醫這話一落,重新燃起了蕭遙和水靈的希望,兩人緊緊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說。
只見沈神醫笑着道,“你們應該聽說過北方魔醫吧?老夫與她所學的醫術基本都是南轅北轍,兩位的病症不在老夫的能力範圍之內,但是對魔醫來說卻不是難事,毒和蠱,都是她所擅長的,只要能夠請得動她,那麼兩位的病症就都有希望,”說到這裡他微皺了皺眉頭,“只可惜魔醫性情古怪,多年不曾出谷爲人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