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的這番話，成功將楚傾顏震住了。
準備了四年的，給她的，生辰禮物？
在她不可置信的時候，蕭然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一手護着胸口的傷，費勁彎下腰，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摸到環扣，然後手指用力，便打開了蓋子。
楚傾顏忍不住移目看過去，裡面的東西便入了眼。
因着蕭然的身子擋着，只能看到一部分，但單單一部分，就已經夠她震驚的。
有木偶娃娃，珍貴的夜明珠，花燈，紙傘……
有些是她認識的，有些是稀奇古怪她從未見過的。
蕭然拿起一個風箏，看上去做工有些拙劣，他不好意思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做的風箏，是不是很醜？”
那是四年前，他走在郊外的時候，看到很多小孩子在草地上放風箏，他就在想，若是傾顏在的話，她應該會喜歡這東西，於是他便讓人買了一個回去，他照着去做，只可惜他手藝不是很好，勉強能飛起來。
楚傾顏看向那個風箏，是一隻蝴蝶，只是竹條沒有弄好，顯得有些鬆垮，不過在她眼裡，卻是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風箏還要好看，“不會，很漂亮。”
“我以爲這個春天能陪她放，恐怕要等到明年了。”他笑了笑，然後放了下來。
緊接着，蕭然又拿起一個木偶，目光溫柔落在上面，彷彿像是在透過這東西看向哪裡，“傾顏當初離開京都的時候是迫不得已的，走的時候很匆忙，我送給她一個親手做的木偶，不過後來想想不好看，我又重新做了一個，到時候換回原來那一個。”
那個木偶確實比第一個精緻多了，但是楚傾顏還是道，“你很有心。”
受到誇讚，蕭然摸了摸後腦勺，臉色忽然變得羞澀，“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或者我在民間淘的，我知道她不喜歡宮廷裡的那些束縛，也看不上那些奇珍異寶，只喜歡有民間氣息的東西，所以這幾年我便爲她收集着。”
“可是這麼多，估計可以送她好幾輩子吧!”楚傾顏咂咂舌，簡直是看得眼睛都要花了，她太驚訝了。
蕭然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沒考慮那麼多，看到什麼就幫她買着，或者自己做着，”說到這裡，他停了一會，然後擡頭看向楚傾顏，“楚言，你覺得傾顏她會喜歡我給她準備的禮物嗎？”
少年半跪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個五彩毽子，轉身看向她，面若冠玉，脣紅齒白，好一個春風俊俏的少年郎。
此時他惴惴不安地詢問，琥珀色的眼眸裡藏着期待和忐忑，讓人我見猶憐。
楚傾顏輕嘆，她何其有幸，能夠得到這樣的朋友傾心相待。
她鄭重點頭，“我想楚姑娘看到這些東西，都會喜歡的。”
雖然知道她不能代表傾顏，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聽到她這話，他懸掛的心就落了下來。
“那楚言，我拜託你一件事，你能否幫我把這一箱禮物送到傾顏那裡。”他站起身，誠懇地問道。
楚傾顏感覺有些奇怪，“爲什麼你不親自把東西送過去，需要假借別人的手？”
話音一落，便見蕭然的臉上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我身邊有很多保護我的人，但是他們效忠的人不是我，我母妃不允許我和大皇兄過多的親近，所以我送出去的東西，都會再回到我的手裡。”
楚傾顏瞭然，月妃一直嚴禁他和大冰塊交往，連帶着也不待見她。
“好，我幫你保管這些東西。”
聽到她這麼爽快的回答，蕭然忍不住揚起一抹笑。
楚傾顏被他這個笑晃了眼，沒有掩飾，沒有剋制，一個簡簡單單的感激歡喜笑容，就像是夏日池裡盛開的白荷，純潔無暇。
很多年後，當她回想起此時此景，都會不由自主感嘆，那個純潔的少年！
“謝謝你，楚言。”蕭然感激道。
楚傾顏笑，“不客氣。”
這時候營帳外，已經有人說話了。
“殿下，時候不早了，您該喝藥歇息了。”
蕭然的笑意一斂，又是之前那個稍許冷清的模樣。
楚傾顏知道自己得走了，便讓謹信和緒一進來幫她搬箱子。
臨走之前，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事，轉身望向站在燭火光下的人。
“四年前的楚姑娘，你還記得多少？”
這話讓蕭然閃了神，他不由回想起當初那個被他質問搶走他大皇兄的少女，被他的糕點毒倒奄奄一息的少女，將他氣得半死又無力反駁的少女——
她的笑容聲音，都在他腦海裡一幕幕閃現。
“只要關乎她的，我都記得。”他自信一笑。
“是嗎？”楚傾顏垂了眼，“那如果她今日站在你面前，你還能認出她來嗎？”
蕭然聞言自信一笑，“自是當然。”
楚傾顏擡眼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拱手告辭。
蕭然感覺她最後看自己的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長，但是最後他想起了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很快就要到傾顏的手中，便忘了這個小插曲。
走出營帳的楚傾顏，回頭看向燈火通亮的方向，搖了搖頭。
“就算如此，你還是沒有認出我。”
低低的聲音，掩埋着嘆息。
她沒有多做停留，便朝着自己的營帳走去，一掀開簾子，只看到了堆積成山的藥草，以及埋首在藥草堆裡的程煙蘿。
“我沒有走錯地方吧？這不是我今晚住的嗎？”她抽了抽嘴角。
程煙蘿聞言從裡頭擡起頭，發上還插着某個不知名的藥草，“哦，剛纔火靈過來，將你的行禮都搬到英王營帳裡了，說這是你家大冰塊的命令。”
“啊？”楚傾顏感覺到莫名其妙，“不是說好我和你住一間營帳嗎？怎麼臨時變卦了？”
她正要繼續寫着藥單，聽到這話，不由幸災樂禍地看向楚傾顏，“話說，你是不是哪裡得罪你家大冰塊了？否則按照他六親不認的性子，不會在這時候將你召喚到身邊纔是，畢竟你的身份是要避嫌的。”
楚傾顏回給她一個白眼，“我好好的幹嘛得罪他，你想太多了！”
“好吧，那我就不和你多說了，天色不早了，我就不送了！”程煙蘿朝她擺了擺手，就繼續埋首不理會她了。
楚傾顏喪氣，有苦說不出地垂頭朝大冰塊的營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