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入冬
十二月近半,貝克蘭德正式迎來了它的深冬,雖然一直沒有下雪,但是街頭閒散的路人少了很多,大部分人都行色匆匆,將自己的風衣或者圍巾緊緊裹住,以望抵擋時不時鑽過脖彎的冷意。
艾絲特去演奏攬客的頻率也相對減少,她也不太樂意總待在外面奔波。沒有壁爐的時候,那種溼冷的潮氣就會不斷順着人袖口亂鑽,使人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只想躲在溫暖的室內來口熱飲,等待這樣的天氣早些過去。
塔羅會上,“倒吊人”表示還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跟那位工匠碰頭,艾絲特當然也不會太催促對方,當即表示不要緊,並未做出催促。
“正義”表示她欠愚者先生的兩千鎊,要到明年二三月份獲得財產支配權後,才能籌集到一定的現金。在她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倒吊人”還隱蔽地往“世界”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正義”還說她已經得到了“心理鍊金會”的認可,爲了避免發生意外,她向“愚者”先生祈求了提前的庇佑,會以羅塞爾日記作爲獻祭品。
“魔術師”在錢包空空的情況下,正在努力構思新故事的大綱,最近的塔羅會不再那麼活躍,跟艾絲特一樣聽他人交易或陳述居多。不過她也提到,她正在跟亞伯拉罕家族的後裔進行接觸,爲此,“倒吊人”和“正義”幫“魔術師”進行了相對情況如何應對的指導,而艾絲特也給出了關於“如何說謊”的建議,讓“魔術師”對幾人十分感激。
“太陽”說起他繼續日常巡邏、進行任務,間或有假裝補眠,以此避免被察覺參加塔羅會的規律,但是他談及“牧羊人”洛薇雅長老仍然被關在圓塔底部的時候,神情中滿是憂慮。艾絲特並不瞭解詳細經過,沒有對此發表任何評論,也壓抑住向“太陽”詢問他所在地情況的念頭。
“世界”依舊在求購那幾樣材料,在這之外,他的話基本少得可憐。
回到現實世界的生活,艾絲特隔三岔五就會去拜訪克萊恩明斯克街的住處,通常會在下午或晚上。遇到克萊恩不在家的時候,她就會將帶來的點心留在門外。
如果是克萊恩心情好下廚的時候,艾絲特也不介意蹭上頓晚飯,她沒有固定住處當然不方便下廚,所以蹭老鄉的手藝心安理得。兩個人甚至共同鑽研了一下酸菜魚和川味火鍋的菜譜,最終因爲調料味道偏差太大,菜品味道變成個四不像,遠不如還原燒烤和鍋包肉的時候來得成功。
克萊恩其實有不少心事,但是他從來沒跟艾絲特提起過自己的難處,而是跟她分享着在偵探圈子裡的見聞,讓兩人間的談話總是維持着輕鬆愉快的氛圍。
他掩飾得非常好,讓艾絲特沒法看出多少異常,即使她偶爾能敏感地感受到克萊恩的情緒不對,也無從打聽他究竟遇到了什麼事。
時間就這麼往越來越冷的冬天延伸,彷彿一條蜿蜒不回頭的溪線。
這是稍顯晴朗的一天,艾絲特跟往常的日程沒什麼不同,在希爾斯頓區賺了一圈小費後,她看到有家麪包房新出品的櫻桃醬蛋撻,便生出去拜訪克萊恩的心思。
抵達明斯克街的時候,天色已經相當昏暗了,太陽只差一躍就能徹底沒入地平線。
艾絲特走向十五號房屋的門口,登上門前的臺階,但就在她的手落在門鈴拉繩的一瞬間,某種充滿惡毒的寒意爬上了她的後頸,讓艾絲特手上抱的紙袋瞬間滑落。
腦海中的“靈性直覺”瞬間竄出極度危險的預感。
破碎的蛋撻將櫻桃醬灑出,染紅了紙袋的邊緣。
艾絲特的心跳剛剛開始加速,驚懼突升的瞬間,她頭髮間的光點猛然噴散開,雖然它們保持着貼伏在頭髮外側而待命的狀態,但仍然是讓艾絲特感到極其不妙。
但很快,在光點出現輕微暴動後,那個窺伺的氣息反而消失了,似乎被艾絲特身上隱藏的力量威懾到,更謹慎地選擇離開此地。
艾絲特感受到的恐懼卻仍然不斷迴盪,她的感覺似乎被放大過數倍,心臟跳動到幾乎爆炸,這讓她不得不蜷縮在克萊恩家的門前,捂着抽痛的心口斷斷續續喘息。
她甚至不明白剛剛那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艾絲特淚眼模糊地擡起頭,發現天空竟然已經完全沉入黑暗,煤氣燈早都亮起來,在坦蕩的道路上拉出極長的影子,一輛馬車正沿着道路從另一頭駛來。
怎麼回事?她發呆了這麼久?
艾絲特的感應迴歸正常的瞬間,她就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這呆愣了幾乎半小時,由於對時間流失的天然敏感,艾絲特足以確認那些不是她的幻覺,她必定是遭到了什麼人的襲擊。
輕輕錘擊着心口,艾絲特髮絲間的光點飛快聚攏回來,感覺總算不再那麼難受了,只是這種恐懼感一時半會兒還繚繞在她心頭。
至少這些光點沒有大片飛舞出去,不然一定會引來其他住戶的視線,到時候恐怕還會給克萊恩帶來大麻煩。
那就太糟了。
那輛馬車忽然停下來,克萊恩從上面走下來,略顯焦急地走向還蹲跪在地上的艾絲特:“艾——怎麼了!?你還好嗎?”
艾絲特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差,她開口的時候聲音還帶着一點顫抖:“我、我好像,遇到了什麼人。”
注意到出租馬車上還有另一位男士走下來,艾絲特在克萊恩靠近後才壓低聲音說道:“恐怕是很兇殘的非凡者,沒見到人。”
艾絲特藉着克萊恩的攙扶勉強站起身,她的腳都在發軟,幸好在恐懼平息後身體很快也就恢復正常。
走過來的男士也就二十來歲,有着一雙嚴謹有神的藍眼睛,他身着黑色雙排扣長禮服和半高絲綢禮帽,打扮得一絲不苟,儼然是位最符合魯恩印象的紳士,渾身上下都透出規矩感。
“您好女士,請問您是遇到什麼困擾了嗎?”
艾絲特不敢離克萊恩的圈子太近,她微笑着搖搖頭,卻不知道臉上蒼白得毫無血色,只會讓人更擔憂:“抱歉,我本來只是來給夏洛克偵探送些點心,感謝他之前幫我解決了東區的麻煩事……沒想到會在這裡舊疾復發。”
“我明天會再來拜訪的。”
艾絲特抓起地上透出深色痕跡的紙袋,裡面的蛋撻已經在她失手後碎得差不多了。
她必須得走了,那個潛藏在暗中的非凡者保不準就是跟着她來的,不能讓克萊恩也被連累。艾絲特並不知道的是,實際情況截然相反,對方的目標一開始就是克萊恩,她纔是被連累的那個。
她恭謹地衝兩人欠身道別:“希望我沒有掃你們的興,夜安,紳士們。”
那個陌生的青年行了個脫帽禮致意:“也願您的身體能儘快好起來,女士。”
克萊恩衝艾絲特招了招手:“那我就不送了。你路上一定要小心,有事儘快通知我,或者就近尋求幫助。”
克萊恩雖然暗示的是“愚者”,但老鄉有沒有聽出來這句話,他心裡也沒底。
艾絲特點點頭,很快離開了明斯克街十五號的門口。
站在克萊恩身邊的于爾根律師彆扭地壓了壓帽檐:“這位女士看上去好像很害怕。”
“應該是她剛纔身體不適的時候太痛苦了,”克萊恩補充道,“但我沒想到她會……”
他苦笑一聲,沒有把這話說完。
于爾根律師點點頭:“先回去用晚餐吧,我奶奶應該等了很久。”
克萊恩點點頭,深深望了眼自己家的房門口:“我們走吧,我已經在期待多麗絲太太的手藝了。”
蹭過於爾根家的晚餐後,克萊恩還悠閒地摸了會兒黑貓布羅迪,敏捷地閃過布羅迪回擊的爪子,沒有在這一家友好的鄰居面前露出任何異常。
但是當他離開于爾根家,走向明斯克街十五號的門口時,克萊恩按照習慣翻動下信箱,取出了一份剛送來的《貝克蘭德晚報》。
他拿着報紙停在門口的臺階上,將報紙攤開作爲遮掩,實則有一枚銅便士被夾到了指尖。在默唸七遍“走進房門會有危險”後,克萊恩將它彈到空氣中,硬邊翻轉着落回他的手上,顯示出的是背面。
房間裡沒有危險了,難道對方就這麼離開了?他或者她爲什麼要針對門口的艾絲特?難道說當時對方正在屋子裡,所以對前來拜訪的艾絲特心生殺意……看艾絲特當時的樣子,如果潛藏在暗處的兇手真要動手,她恐怕沒有多少反抗能力。
或者說是對方的攻擊導致艾絲特身上的光出現了反應,被對方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所以直接離開了?
也對,那個不明人士對艾絲特的襲擊看上去更像是臨時起意,艾絲特並沒有約好今天一定上門來拜訪我,對方不可能借此爲了她設下陷阱,應該更多是衝我來的。
克萊恩摸了摸懷中的紙人替身,擡腳踏進屋門後,警覺地打量起客廳。他深知占卜是可能被幹擾的,即使確鑿的結果也可能發生變化,不能全信,這本來就是他在扮演占卜家時總結出的一條重要守則。
茶几上確實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封信。
克萊恩緩緩靠近茶几,在這過程中,周圍安靜一片,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人埋伏在屋子準備襲擊他。
拆開信件之後,克萊恩無比確認對方的目標就是他。
裡面只有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面散發出血腥味,暗紅色的液體書寫出簡單的幾個單詞:
“你們都要死!”
克萊恩心中立刻圈定了這件事情的嫌疑人。
事實上,他今天會這麼晚回來,也與這個隱藏在暗處的非凡者脫不開干係,正是因爲在艾辛格家遇上那起血案,又被對方影響停留了太久時間,克萊恩成爲嫌疑人被帶去警局,纔不得不向于爾根律師求助,讓他來撈自己一把。
希望艾絲特不要因爲這件事進入對方的視線。
克萊恩皺起眉頭,他一邊考慮着對方這些舉動意義何在,一邊踏上二樓,走進自己的臥室。
另一封信靜靜躺在書桌上。
克萊恩也拆開了這封血書,讓裡面的字呈現在窗外緋紅月光的映照之下:
“你是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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