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心中有所猜測,但他可沒有打算接近這條龐然巨獸,而是在樹木坍倒的第一時間,就給架起炮管那兩個水手下了命令:“射擊!”
另外兩個擡着長管獵槍的水手也同時扣下了扳機,兩聲轟響和一串接連不斷的射擊聲同時震在所有人的耳膜上。散發出奇異光芒的子彈傾瀉而出,穿透光幕的內側,毫無阻礙地落在那隻越來越近的骷髏怪物身上。
最先遭受轟擊的是鱷魚骷髏的上顎,但這也是它全身骨頭最完備堅硬的地方,足以將樹幹轟碎的特製非凡子彈,只能在它的身上磕出數道手指長的裂紋,跟鱷魚龐大的身軀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更讓亞歷山大感到棘手的是,這條鱷魚用力地將尾巴發泄般猛然拍在地面上。在腳下震動間,每個人很艱難地穩定住身形,亞歷山大握緊手中的紅寶石,低聲吟誦起來一段漫長的古弗薩克語。
巨大骷髏不再前衝,而是停在原地用力地甩着腦袋,剛纔那波齊射造成的傷害,已經被一道道黑色的氣息覆蓋,裂紋眨眼間合攏,構成這條鱷魚的骨頭表面迅速恢復了光潔。
托馬再度揚起一張灰黑色的卷軸:“冰凍!”
晶瑩剔透的光芒從他手中綻放,落到那隻鱷魚巨大的頭顱間,霜花彙集,細碎的冰凌霎那間便掛上了它的齒縫,不斷順着嘴部往它的腦袋上擴散。
亞歷山大能觀察到的特殊之處,托馬當然也注意到了,但是他相當缺乏有效的攻擊手段,在亞歷山大驅動那塊寶石的時候,托馬自然而然地擔負起拖延時間的責任。
瑪麗的左輪也射出了兩次,她試着發動了“賄賂”的能力,但是“魅惑”與“狂妄”並沒有多少回饋,瑪麗感覺自己就像是在對着空氣發動非凡能力一般。
骷髏鱷魚側了一下身子,將尾巴狠狠地甩在那片光幕上,水波般的漣漪從上面盪開,替所有人承受了這一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光幕堅持不了太久,受到撞擊的地方不斷波動着,如果再來多幾下,它隨時可能破碎。
用不着亞歷山大的提醒,那兩個水手正在給那機關槍般的炮槍更換彈夾,現在顧不上炮管可能過熱帶來的毛病,抓緊時間準備下一波攻擊最要緊。
另外兩管獵槍的槍聲時不時就響起,雖然兩個水手在竭力瞄準骷髏鱷魚的眼窩,但是完全無法造成有效的傷害。
見到冰凍的效果太差,托馬再度拋出兩個卷軸:“太陽!火焰!”
一道熾熱的火蛇從焚燬的卷軸灰燼裡竄出,氣勢洶洶地將自己一頭撞進骷髏鱷魚的嘴巴間,在陣陣轟鳴中爆出絢爛明亮的火花。
另一張卷軸則化爲了一道流光,宛如一顆小型的太陽彈射出去,直直地砸向因爲冰封而動作稍顯遲滯的怪物。
相比那團收效甚微的火焰,這顆太陽帶來的影響要更強烈,在觸碰到骷髏鱷魚的瞬間,它便化作了大片燦金色的流光,但因爲範圍所限,只能籠罩住鱷魚的頭顱。
這怪物的動作忽然間停滯了,淡淡的黑氣從他的骨節裡鑽出,在那片耀眼的光芒不斷消融,但是那顆太陽帶來的光芒終歸有限,很快就在黑氣的侵蝕下衰敗,重新露出巨鱷骨頭潔白的表面。
而亞歷山大吟誦的咒文終於到了尾聲,他雙掌合十,用力壓在那顆血紅色的寶石上,裡面似乎有血海在迴盪,扭曲的靈性引起陣陣旋風,不斷從他的掌心中溢出。
最後一句咒文脫口而出後,亞歷山大的靈性幾乎都被這塊寶石榨乾了,他猛地張開雙手,朝着那隻骷髏鱷魚的方向推出,讓掌心中被壓制許久的詭異力量爆發出來。
乍一看去,那彷彿是一簇紅色結團的畸形“草莓”,外皮上遍佈的細小黑種子不斷扭動,由肌肉纖維般的藤蔓連接成串,猶如心臟般在亞歷山大的手心裡不斷躍動。
但是在亞歷山大將它推出的瞬間,就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空氣中潑開了紅色的墨跡。尾部拖曳出大片的細絲,那凝結成團的“草莓”在亞歷山大的驅使下,向着那條骷髏鱷魚的方向飛去,它柔軟地撞在鱷魚的長嘴上,很輕易地便碎成了一團血漿。
而那些黑色的、不斷牽引“草莓”跳動的種子,一瞬間就將根系扎進了白色的骨架上,連綿的血肉之花爆炸般擴散出來,將冰霜與火燒留下的痕跡盡數覆蓋,沿着骷髏鱷魚的頜骨往上攀附,似乎想給這隻餘骨架的怪物填充血與肉,重新繪製出“生物”的形狀。
這樣的詭異變化,讓那隻巨大鱷魚展現出了少許驚慌,它的前爪太短不能觸碰到頭頂,便拼命地將頭撞在附近的樹幹,出於充滿獸性的本能,想要將那片不斷侵蝕着自己的血肉給蹭掉。
下一刻,骷髏眼窩中的陰暗氣息發散出來,鱷魚猛地晃動起頭顱,幾根顏色燦爛的羽毛從中生長出來,迅速往更廣闊的範圍擴散,與黏連在它頭頂,不斷翻涌出血泡的肉皮抗衡起來。
這怪物發出了一陣無聲的咆哮,即使沒有任何聲音,也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受到它憤怒至極的情緒——托馬展開的光幕並不能抵擋這樣針對靈體的傷害。
這一次,就連亞歷山大和托馬都因爲那種要將靈魂給刺穿的痛苦而蜷縮起身體,幾個沒有非凡能力的水手已經抱着腦袋蹲在地面上痛苦地呻吟起來。
這不是憑藉意志就能硬扛的事情,就連瑪麗都半跪在地面上,她的眼神有些渙散,急促而艱難地呼吸着。
巨鱷掙扎間,尾部再一次狠狠地抽向衆人身前的光幕,接二連三,托馬的防護法術也達到了它所能承受的最大上限,在一片珠玉碰撞般的輕響中,它徹底潰散開。
處於痛苦中的骷髏鱷魚將頭一擰,再度晃動着四隻爪子,往衆人的方向爬來,一心只想報復這些讓它感到痛苦的“獵物”。
沒有人從之前那聲尖嘯中緩過來,托馬的手顫抖着抽出卷軸,卻因爲難以集中精神而無法驅動新的防護牆,亞歷山大甚至無法調動靈性,動用其它的神奇物品。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張巨大的鱷魚嘴越來越近。
絕望涌上心頭。
忽然間,一陣悠揚的口哨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