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特一直盯在巴那貝身後,直到他確實走上了往四樓去的樓梯,艾絲特才轉向馬蒂歐:“我先去拿要你幫忙占卜的東西,你等我一下。”
馬蒂歐點頭:“真是個奇怪的人,你是不是經常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別小看了他,如果他在找美人魚,大概率是在爲晉升序列五做準備。”
維卡恍惚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還在因爲剛纔發生的那一幕而走神。
艾絲特走進自己那間客房前,衝馬蒂歐微笑了一下:“要真說奇怪的人,你也算一個。”
“喂!”
幾分鐘後,艾絲特握着那朵花苞走進維卡住的客房。
維卡正抱着幾張紙,坐在牀頭靠着牆壁,閱讀上面記載的內容。馬蒂歐則面色平靜地坐在書桌前,他的手上摩挲着父母的對戒,看不出在想什麼。
艾絲特倒是可以偷出他腦內的想法,但她也沒有八卦到那地步,馬蒂歐的猶豫與茫然,即使只是用推理她都能猜測出大半。
“你的占卜需要什麼東西輔助嗎?儀式魔法?水晶球或者靈擺?”
馬蒂歐拿起身前巴掌大的小鏡子,給艾絲特看了看,剛剛鏡子被他的胳膊擋住了:“我帶了道具。”
“向鏡子詢問是有風險的,你的占卜指向可靠嗎?”
“嗯,我占卜過很多次了。”
馬蒂歐沒有直接伸手接艾絲特遞過去的花苞:“你怎麼就直接這麼拿着?這東西不是非凡材料嗎!”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艾絲特看了下自己的手,“別擔心,我有在上面施加一點力量壓制它,先試試,要是影響占卜結果我就短暫撤掉。”
“你先放桌上吧。”
馬蒂歐保持了必要的謹慎,雖然兩人只打了兩天交道,但是他已經察覺到對面這位神秘女士,思維方式有些讓人難琢磨,跟普通人很不一樣。
馬蒂歐解下脖子上掛的黑色戒指,擡手拔下了自己一根頭髮,纏在那枚戒指上,然後將它緊緊握在掌心中。
黑色的陰森火焰在他的指縫間騰起,在他的拳頭上燃燒起來,但幾秒後又迅速熄滅。
馬蒂歐攤開的手心裡沾着少許灰燼,在他擡胳膊的時候卻一直黏在皮膚表面,沒有掉下來一丁點。
他左手蓋在花苞上,沾着灰燼的右手貼向鏡子表面,將那枚戒指壓在上面,在戒指旁繪製了一個艾絲特沒有見過的符號。
馬蒂歐嘴裡用古赫密斯語低聲重複起他的問題:“這朵花苞的用途,這朵花苞的用途……”
鏡面和戒指上同時蕩起一層黑色流光,在水面被撩撥般的漣漪間,鏡面上漸漸浮現出古赫密斯語的詞語,但顯得很是零散:
“遁入地下,德魯伊,種植,變化成樹……”
後面的文字逐漸扭曲,然後所有的詞語一同化作漣漪,沉入鏡面深處,恢復平靜。
馬蒂歐將雙手都擡了起來,捻起戒指,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上面沾着的灰燼。
艾絲特摸了摸下巴:“德魯伊聽上去很怪啊。”
這個世界也有德魯伊?某個非凡序列對應的能力嗎?爲什麼這些魔藥或者說非凡者的稱呼,往往有種脫離這個時代的錯覺?
它們似乎大部分都是第三紀流傳下來的,白銀城的古稱甚至更貼近遊戲職業的設計風格……
“我好像聽過,”維卡忽然插嘴道,“好像是某個魔藥配方的稱呼。”
艾絲特和馬蒂歐的眼神都很驚訝:“你聽過?”
維卡拍了拍胸口:“是啊,畢竟我跟着‘斧頭號’也去過不少地方了,海域上什麼人都有,知道這點事也沒什麼。”
“我猜你不知道這是哪條途徑,也不知道是序列幾。”馬蒂歐刻薄地戳穿了維卡的得意。
艾絲特衝馬蒂歐點點頭:“謝謝你的幫忙,至少我有點線索了,你有什麼需要的報酬嗎?”
馬蒂歐沒想到艾絲特會主動提出這點,稍一猶豫,便拿起了那枚黑色的戒指:“能不能幫我把封印加持長久點?”
他真不想再天天掐着嗓子說話了。
艾絲特半是嘆氣半是微笑着道:“放心,一次壓制能持續差不多一週到十天,不會那麼快就失去效果。除此以外呢?”
馬蒂歐的神色一動:“那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艾絲特愣住了,她愕然的神情讓馬蒂歐格外滿足,有種打碎了特亞納外殼,看到裡面的果汁泊泊流出的收穫感。
然後艾絲特衝他搖了搖頭:“在你們念出我的——”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止住這句因爲情緒化,直接越過腦子抵達嘴邊的話。
但更爲敏銳的馬蒂歐,還是注意到了艾絲特話語中的特別之處:“你的?難道你想讓我念的是你的尊名?”
艾絲特歪了歪嘴:“不能完全算是,這纔是我想做的實驗,我不知道那個尊名會不會指向我。”
維卡倒是抱着胳膊,一臉看好戲的樣子靠在牀邊:“這就是你們的交易啊,我還以爲會有多複雜呢,你之前說得那麼神秘。”
馬蒂歐甩給維卡一記嘲笑的眼刀:“難道你不害怕?我以爲你總該知道這點,隨意念誦尊名會引來未知存在的注視。”
“如果是她給我的,我是無所謂的,”維卡很是輕鬆地說,展現出完全從心的散漫,“因爲她的關係,我已經經歷過足夠恐怖的事情,還能有什麼更奇怪的?”
艾絲特忍不住勾起嘴角,維卡這樣“佛系”的心態,倒是跟艾絲特想讓他走的路途挺重合的。
這讓艾絲特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她昂起頭用大拇指點了點自己:“哈梅爾·布魯克,現在滿意了吧?”
假名,但唯一有“身份證明”的名字,這並不衝突。
“你這個動作,囂張得好像那個因蒂斯人。”馬蒂歐移開了目光,但艾絲特瞥到了他眼中的鄙夷。
“居然被你看出來了,我就是在模仿他那個德行。”艾絲特坐到了旁邊空着的單人沙發上,找了個讓自己能舒服靠在扶手上的坐姿,“不過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因蒂斯人?”
馬蒂歐的眼角很明顯抽搐了一下:“直覺。”
“我沒看到他有什麼太特別的舉動,他的弗薩克語也沒有多少口音,容貌也更接近這邊的人。”艾絲特細細點數着那個黑髮男子巴那貝的表現,那人給她留下了很特立獨行的印象。
維卡對這個判斷顯得猶豫不定:“我沒覺得他有哪裡像因蒂斯人,如果是因爲他的言行太囂張,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艾絲特忽然想起來巴那貝的序列:“對啊,他的那條途徑,是在因蒂斯有組織的……”
維卡很茫然:“那他爲什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晉升這種事情更應該向所屬組織尋求援助,達成貢獻再領取報酬,我父親待過的教會內部大致上也是這種流程。”馬蒂歐將那枚黑色戒指重新串起,掛回了脖子上。
艾絲特倒是瞭解這點:“是啊,正神教會是這樣,隱秘組織其實也差不多。他這樣大搖大擺跑到拿斯找美人魚,還無聊到欺負一個出老千的賭棍,讓人覺得很奇怪。”
“說不定是想瞞着別人晉升呢,就像我會做的,”維卡說這話的時候,不好意思地停頓了兩秒,“不過我現在不用再跟着‘斧頭號’了,沒有這種煩惱。”
馬蒂歐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盯着維卡:“這確實是一個說得通的思路,你好像沒有看上去那麼蠢啊?”
“我本來就不蠢!”維卡下意識反駁道,但是卻沒有想出該用什麼話來反擊馬蒂歐。
艾絲特從單人沙發上站起身,做了個打哈欠的動作,她並沒有任何睏意,只是得將那朵花苞收好,再回屋給克萊恩寫信了:
“你們慢慢聊,就麻煩你多教教維卡了,馬蒂歐。”
馬蒂歐當然很隨意地答應下來:“沒有問題,你明天隨時可以抽查他的學習成果。”
“反正到時候被威脅的不是你是吧!?”維卡惱火地抱怨了一聲,這纔對上艾絲特不贊成的目光,“我知道了,我會努力學的,這些簡單的知識說不定哪天就能保命。”
“你有這樣的認知,那我就放心多了。”艾絲特往窗戶的方向瞄了眼,但是沒有看到任何特別明顯的異常。
她沒有就此忽略掉剛纔那瞬間的感知,堅定地邁向窗邊,推開那扇玻璃窗後,微涼的風立刻從外面吹進了屋,輕柔地撥弄着窗簾。
艾絲特立刻就找到了吸引她過來的源頭,那是一隻灰撲撲的飛蛾,在她拉起窗戶的時候,便扇動着翅膀想要飛進房間,往窗簾後面躲去。
這不合常理,按照它原先待的地方,受驚的昆蟲應該想遠離窗戶纔對,即使乘着風向,也是該往屋裡直接飛。
艾絲特皺起眉頭一個抓握,那飛蛾就被掐在她食指與大拇指間。在用力抖動兩下後,飛蛾忽然間垂下雙翅,徹底不再掙扎。
艾絲特將飛蛾的屍體丟出窗外,然後重新將窗戶關緊。
“怎麼了?”馬蒂歐注意到艾絲特的神色有古怪,便問了一句。
“沒什麼,一隻小蟲子。”艾絲特抓起桌面上的花苞,走向房門口,“我先回屋去了。”
在門合攏後,馬蒂歐也走到窗戶旁邊,站在艾絲特剛纔開窗的位置,但他並沒注意到有哪裡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