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的垃圾。」烏鴉只是掃了一眼,就準確判斷出那把骨質劍柄本身,纔是鐵劍最爲「有價值」的部分。
但是對烏鴉來說,這東西確實只是垃圾,它只包含着相當於序列七「縱火家」的特性,而阿蒙家族的私藏裡,完全不缺「獵人」途徑的物品。
至於那行字,烏鴉也看到了,所以從外觀到刻字,這把劍沒一處讓它感興趣的地方,如果不是艾絲特也注意到那點價值,把它撿了起來,烏鴉甚至懶得給出評價。
畢竟只是看着這把劍,都會讓烏鴉想起一些往事。
「它有些眼熟,不是嗎?」艾絲特對長劍這種冷兵器,並不陌生,只是這一把鐵質的明顯比原先那把「蒼白骨釘」更沉,對現在的她來說,也就是聊勝於無。
「嗯。」烏鴉敷衍地應了一聲。
「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錯,梅迪奇的軍團都有配備同款制式的長劍,」艾絲特擡劍一指,一團赤紅的火球從前端凝聚涌出,飛出四五米後卻消失在黑暗裡,「但是專門用非凡特性打造出來,一般反而不是給‘獵人"使用的。」
「嗯,通常是作爲特殊的‘賞賜",交給有過軍團功績,家中有犧牲者的人。」
「這點我還真不瞭解……」
艾絲特琢磨了幾秒,忽然間反應過來:「等等,你是指用戰死士兵的非凡特性做的?」
烏鴉語調死板地嘀咕起來:「有的人覺得這很有特殊紀念的意義。而我?我只會覺得很浪費。」
艾絲特現在覺得她繼續拿着也不是,扔了這把劍也不是:「這骨頭不會也是本人的吧……」
「我不知道,你可以占卜一下試試。」
艾絲特猶豫了幾秒,決定當作沒聽說過這件事,先拿着它吧:「我不會占卜。」
她擡頭看了眼掛在身旁,離地兩米的那具屍骨,默默嘆息一聲。
如果是以前,或許她還會有執着於「入土爲安」的念頭,但是現在,艾絲特能感受到那種疏離於物的淡漠。
甚至她在意識到後,也沒有任何改變的想法。
「你不會占卜?」
「畢竟我現在只是‘偷盜者"。」
烏鴉聽出了艾絲特話裡暗暗的嫌棄,一下又一下叨着她的手臂:「‘偷盜者"有什麼不好的?」
艾絲特卻只是笑了下,在阿蒙面前,她反而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在一番打岔之後,她倒是記起了之前想做的事情,艾絲特打開了散發光芒的編織袋,從裡面掏出一團孢子。
在落進她的掌心開始,那孢子柔軟的外層,就開始自發延展出肉眼可見的細絲,充滿眷戀地纏在託舉自己的手指上。
艾絲特甚至不需要挖出一個土坑,在她將這東西拋到地面上的短短几秒,一層霜花般的菌絲已經不斷擴散開來,自行扎入地面。
烏鴉眨眨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提起了不少興趣:「它是不是也在變異?」
「當然會有變化,結合‘大地"途徑的生命後,就算是虛化的靈,也能獲得更活躍的實體。」
「讓偏執狂來做這件事不行嗎?」
艾絲特隨手將那把劍插在旁邊的地面,然後俯下身,將手掌貼在那團光芒逐漸明亮的菌絲團外,並並不在乎它正緊貼着自己的手掌蠕動,她臉上的表情相當溫柔:「現在恐怕不行,血肉之軀始終是不一樣的。」
「也就是說,如果祂以後能更進一步,還是可以的。」烏鴉若有所思地道。
艾絲特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片刻:「我好像欠你一個道歉。」
烏鴉的聲音瞬間冷了
下來:「夠了,你再說下去,我真的會感到反胃。」
「嘿,你也會有這種時候?」
聽艾絲特高興的笑聲,好像她佔了多大的便宜一樣——然而事實恰恰相反,她懷裡那隻烏鴉身上的羽毛幾乎蓬了起來,一點微妙而尖銳的危機直覺,讓艾絲特瞬間停下笑聲,只是臉上還掛着一種古怪的神態。
烏鴉看不懂,也不屑去探究那是什麼意思。
「好,我不說了,」艾絲特的語氣依然很溫和,並沒有在意那股被針對時產生的悚然感。
菌絲堆疊拱起,與一堆蠕動着想要起身的血肉怪物,沒有任何視覺上的差別,只是它的光芒閃爍不定,透出一圈淡黃色的光暈。艾絲特能感受到它正給予自己迴應,那親暱的態度,簡直就像是一個在試圖向母親獻好的孩子。
她的手由下往上擡起,半成形的蘑菇也迴應着她溝通的嘗試,光芒從根部變得強盛,並迅速往上方擴散,在內部形成了如同血管般鮮明的輸送結構。
一顆又一顆光點在管道內部爬升,嗡鳴聲從靠近艾絲特手掌的部位傳出,下方的光點幾乎因爲遲疑而擠成一團,在顫抖間勉強遊走。直到艾絲特收回手,那團光芒才繼續順利地流動,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直到身前的高大蘑菇徹底成形,艾絲特只是粗略掃過,就注意到它比白銀城的同類要更加巨大,而且外形更加圓滑,附帶上了鮮明的蛇鱗形狀,散落的光芒也更加穩定廣闊。
艾絲特重新拔出那把劍,輕易地從鋒芒刺人的長刃上抖掉泥土。看這把劍的保存程度,它大概率也曾經是用特殊材質製作的,要不然即使在這麼漫長的歲月裡,不斷被人重新鑄造、打磨,也很難保持原本的明亮。
艾絲特又想起她仍然處在亞當的「治療」間,卻在南大陸見到了梅迪奇的事情,雖然那只是很短暫的接觸,她卻給了祂那件特殊的血肉斗篷……
將長劍別在身邊,艾絲特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領口,此刻突然想起來,她還有些不習慣:「不過這把劍,很明顯屬於軍團裡的某位後人。」
「那位後人就在你身後掛着呢。」烏鴉不客氣地道。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是梅迪奇的事情,我在北大陸和南大陸,都曾經見過祂。」
「是嗎……」
艾絲特聽出了烏鴉對這個話題的冷漠,她回想着梅迪奇當時說過的話,還有那針鋒相對的態度:「你們之間有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
「我設計謀害了他,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