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雖然自稱是格格,可是唐三成並不相信,唐三成撞上她的時候,正處於落魄時,他從西漢的古墓中幽幽醒來,肚子餓得很,“咕咕”的聲音一浪接着一浪,跌跌撞撞地爬出古墓,唐三成只覺得自己奇臭無比,他適應了一會兒陽光,睜開眼睛,發現了一件驚奇的事情。
原本存在在四周的零散的農家不見了,這裡徹底成爲了一座平地,唐三成抹了一下鼻子,這變故讓他有些不適應,他在心底問自己,自己這一睡,究竟沉睡了多久,外面竟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唐三成看着自己的衣服,污濁不已,他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只是憑着感覺走,他被白逸帶到山中,又來到這裡,離家裡有多遠,他已經渾然不知了,只有順着那條似乎是回家的路一直走着。
腿關節突然痠痛無比,唐三成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全身痠軟得很,太陽怎麼這麼刺眼呢?現在究竟是什麼時候了?唐三成來不及多想,又餓又困的感覺就將他籠罩住了,他終於支撐不住,一頭紮了下去,屁股朝上,頂着白花花的大太陽。
所以,當九格格看到唐三成的時候,唐三成正以非常怪異的姿勢趴在那裡,雙眼緊閉,嘴脣乾裂,面色慘白,還帶着一身的塵土,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臭味兒正從唐三成的身上發散出來,最關鍵的是,唐三成撅着個屁股暈在那裡,跟在九格格旁邊的小丫頭拉着她就要走:“小姐,太臭了,這裡怎麼還會有乞丐?”
九格格正要去找自己的父親,隨行的除了這個小丫頭,還有一個老媽子,加上兩個家丁,車壞了,司機正拿去修,九格格心急,索性走路先出發了,沒想到走到這裡,就看到一個怪人,九格格繞到唐三成的旁邊,看了一眼唐三成,就被老媽子扯開了:“小姐,這人這麼髒,可不要是得了什麼怪病,我們還是快走吧。”
九格格剛被扯開向前走了幾步,就聽到唐三成發出了一聲動靜,唐三成翻了一個身,肚皮朝上,直挺挺地躺在那裡,因爲餓,還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嘴巴,九格格哈哈大笑:“這個人真有趣。”
她朝唐三成走過去,踢了她一腳:“喂!”
唐三成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清麗的臉,青春洋溢的漂亮臉龐,她這幅打扮是唐三成從來沒有見過的,後來他才知道,這是如今女學生時興的打扮,不過是淺藍色的旗袍式短裙,清雅得很,一頭齊耳的短髮上面有一隻蝴蝶模樣的髮夾,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正玩味地看着自己,鼻子和嘴巴都好小巧,漂亮,真漂亮,唐三成暫時忘記了肚子的動靜,掙扎着爬了起來:“你幹嘛踢我?”
唐三成一站起來,足足比她要高了一個頭,九格格退後了一步,同時捏緊了自己的鼻子,以抵扛那股撲面而來的臭味:“你好臭!”
換你在古墓裡呆上這麼久,不洗澡不換衣服,你臭不臭?唐三成在心裡想了一句,不過沒有說出口,他看着這個女孩子,知道自己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轉身就走,九格格追了過來:“喂,你去哪裡?”
“我要回家。”唐三成說道,腳步卻放慢了下來。
“回家?”九格格搖搖頭:“回哪裡去?你要去的方向我們是打那裡過來的,那裡早就被夷爲平地了!!”
唐三成擡頭看天,天明明這麼晴,怎麼自己看到了有雷電閃過呢?耳邊還傳來轟轟的聲音,夷爲平地?“怎麼可能?”唐三成說道:“三伢村,你知道嗎?”
老媽子看了唐三成一眼:“三伢村就是我們隔壁的村子,和我們村一樣,早就沒有了,裡面的人四處逃難去了,三伢村被一把火燒了個徹徹底底,唉……”
爹!唐三成險些虛脫,剛纔還對唐三成避而遠之的老媽子這時候同情起唐三成來了,她抹了一把淚:“這個年頭,到處都在打,我們平民老百姓的能有什麼辦法,小夥子,不要往那邊去了,除了廢墟,什麼都沒有了,那邊還有殘兵在那裡,一個不小心,你會連命也沒有的。”
或許是真的怕死,或許是心已經死了,不知道朝哪裡去的唐三成居然與九格格走在了一起,唐三成才知道九格格的父親居然就是軍隊的人,而且官居要職,是國民黨一派的,九格格的名字很好聽,叫初晴,天色初露晴,多美好的光景,人也如這個名字一般——美。
初晴自稱是滿族皇室後裔,按照宗室排名,那可是格格來的,排位爲九,爲九格格,唐三成正在喝老媽子遞過來的水,一口水險些噴出來,格格?她分明是五四之後的新學生,怎麼又與格格劃上等號了,看她一本正經又打救自己的份上,唐三成愣是一聲不吭,默認了這種說法。
換上了九格格家丁的衣服,唐三成洗乾淨了臉,原本唐三成就生得高大,五官也夠耐看,眉宇間透着一股英氣,初晴好奇地看了一眼唐三成,嘴角隱隱地有一股笑意,唐三成一回頭,對上九格格的眼睛:“你看什麼?”
“沒看什麼。”九格格扭過頭去了,臉上泛起一片紅潮,嬌羞的樣子讓唐三成嚥了一口口水,從小在三伢村長大,頂多是到鎮上混過,漂亮的姑娘不是沒有見過,但像她這樣能夠像抓着自己心臟的卻是少數,唐三成鬼使神差地跟着九格格去了縣城,又在當地的飯店裡面找了一份工作,人高馬大的唐三成一人當三個人使,只是吃得也是普通人的兩三倍。
九格格時不時地來看他,兩個人之間瀰漫着一股情愫,卻始終沒有捅破,唐三成在外面的世界呆得久了,就知道什麼叫門當戶對了,他不再是那個野小子了,世俗的認知越來越清楚,局勢的認知也越來越清晰,這個世界變了,唐三成不再是窩在三伢村裡的那個靈童了,望着九格格的時候,心越來越怯了。
那一天唐三成正端着盤子,突然被人按住,然後不由分說扔進大牢的時候,想破腦袋也不知道是爲什麼,牢頭看着唐三成的時候總有一股子悲天憫人的感覺,唐三成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這是一個不讓人說話的年代,誰的槍桿子硬,誰的話纔是真的,唐三成一介平民,連張嘴的權力都沒有,他只知道自己要完蛋了,要死了……可是他不甘心,怎麼死得是糊里糊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