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二孃與陸銘司一行人進山後,依舊按照之前和林四爺他們走過的路線前進。他們先去元安村休息了一日,再次補充了進山用的器具、藥物和食物等,便徑直往深山裡去。
這次陸銘司帶的十九名鏢師,都是本地獵戶出身,有好幾個家就在這深山裡頭,十分熟悉山中的地形和氣候。
岑二孃把她要找的藥材的習性和生長環境,給那些鏢師描述之後,他們便熟門熟路地帶她去挖藥材。
因爲這次要找的藥材,都是比較珍貴的。岑二孃並沒有把那些藥材的價值,告訴那羣鏢師。她怕他們見財起意,中途反水,搶了她的藥自己拿去賣。
就是陸銘司本人,都不知道岑二孃叫他們尋找和採集的那些藥材的具體價值。很多藥材他們都不認識,只是岑二孃這個東家讓採,他們就採了。也沒人對那些藥材感興趣。
因爲岑二孃同意讓那些鏢師沿途採摘尋撿一些山貨,比如核桃、板栗、榛子、松子、蘑菇等,自己拿出去賣了換銀子。只是要他們保證,把她採的那些藥材,完整無損地運出山。他們想裝多少山貨,她都沒意見。
此舉獲得了那羣鏢師的集體讚揚。
岑二孃一行人雖然每天馬不停蹄地在山裡轉悠,很多時候還要下馬,徒步攀高爬低,去一些懸崖峭壁或者荒草叢中尋藥採藥,十分辛苦。但大家都不覺着累。
只要一想到這次進山可以賺取的利潤,那些鏢師個個精神抖擻,恨不得把一天當兩天使,有更多的時間來掘寶。
因爲岑二孃要找的那些山藥生長習性不同,他們一天要走許多不同的地方。加上這羣鏢師和岑二孃都走慣了山路,行進速度極快。他們一會兒還在這座山頭,兩個時辰後就又翻到另一座山峰了。
使得從元安村起,就跟蹤在他們後面的四十名山匪,叫苦不迭。只跟他們走了兩日,那些山匪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不說,自己還累得要死。乾脆罷工不幹了。
因爲周家只叫他們殺岑二孃一人。僅許了他們二百兩黃金。領頭的匪首,算了算與陸銘司一行人對着幹的風險,和殺岑二孃的成本。發現二百兩黃金根本沒什麼賺頭。
若要殺岑二孃,一開戰,他肯定得賠上不少弟兄的性命,陸銘司帶的那羣刺頭可不是好惹的。搞不好還要搭上自己的命。匪首覺得這買賣太不划算。還不如他們一行兄弟在山裡窩個十幾二十日,找些山貨。再獵些野貨、皮貨出去賣,這樣既安全又賺得安心。
那匪首把自己的決定,告訴底下的兄弟們。這羣比較惜命的山匪都稱好。他們山寨裡也不是沒有吃的用的,幹嘛要拼命去賺那點子小錢。搞不好都不夠買棺材和買傷藥。
不如自己腳踏實地整些山貨、皮貨等出去賣,這樣賺得更多,且不用擔心被官府和軍隊圍剿。
傻子纔會去替周家殺人。當殺人是殺雞啊?說殺就殺。這可是有報應的!好端端的誰願意當殺人犯,一輩子良心不安啊!又不是吃不飽飯。就靠周家那兩百兩黃金活命。
自從安坪鎮有所謂的“馮家軍”駐紮後,附近幾個山頭的山匪們,都夾着尾巴做人。生怕讓“馮家軍”找到剿匪的藉口,把他們都收拾了。
眼見大家都開始轉型,不是拿了過去劫到的銀子,回鄉買田建房當田舍翁,就是混在車隊、商隊裡,去別的地方謀生。他們這五十幾人,也有了金盆洗手的想法。
他們本打算幹完這一票再轉業回鄉。誰知周家太吝嗇,給的辛苦費太少,且保護岑二孃的那羣鏢師太難對付,山匪們決定撂擔子不幹,改行當起獵戶、山貨商來。
山匪們對此都覺得很開心很滿意,因爲他們還白賺了周家給他們交的二百多兩銀子的入山費,和一百兩黃金的定錢。
後來周家人得知山匪們拿了定錢爽約,周大老爺和魏氏差點兒沒被氣死!白白損失了那麼多錢,還不能找那些土匪要。想想心都要絞痛,簡直是造孽喔!
岑二孃卻不知,因爲周大富和魏氏的吝嗇,出不起讓山匪心動的價錢,使得她免遭一劫。她還渾身都是力量地到處又挖又摘的蒐集藥材呢。
山中的日子過得很快。
這天午時左右,當山裡飄起雪花時,岑二孃一行人暫時歇了在之前安三少他們搭建的水潭邊的木屋裡。她掐指一算,才發現,原來自己已在山裡待了二十一日!
她一直以爲只過去了幾天。呃,她採藥採得太幸福太投入,都忘了時間。
陸銘司提了兩個裝滿熱水的水囊進來,遞給岑二孃一個:“二少,喝口熱水,暖暖身子。這雪下得挺大,天也陰沉得緊,恐怕要連着下好幾日。再過幾天山路結冰,就不好下山了。不如一會兒我們用過午食,就收拾好東西出山?”
“可是我還有幾樣藥材沒有采到……”岑二孃打開水囊,大口灌了幾口熱水,拿出她袖袋裡的紙,給陸銘司看:“陸大哥,你瞧,上門沒有用黑線勾去的,就是我要找的,也沒幾樣了。”
“不如我們再多留兩日。我知道這幾樣草藥,鷹嘴嶺裡有。等我摘了它們,咱們就出山。也耽擱不了多久,從這裡騎馬到鷹嘴嶺,只消大半日的時間。”
“行。”陸銘司點頭:“我出去和兄弟們說一聲,過兩日再出山。”
“多謝陸大哥成全!”岑二孃拱手與陸銘司笑道:“這次出山後,我爲嫂子配兩樣藥丸補身。這樣以後她小日子再來,就不會難受了。”
“好。我代你嫂子謝過你。”陸銘司知道岑二少師從神醫,醫術不說多高明,但勝過一般的遊方大夫和赤腳醫者。他願意出手替自家媳婦調理身子,他自然樂意。
當晚。岑二孃一行人其樂融融地歇在鷹嘴嶺山腳下的空地上時,幾百裡之外的岑宅內,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這批不請自來的客人,共有十人,都是高家圈養的死士。他們領了高鴻慶的命令,來取岑二爺、林氏、岑大郎和岑三郎的首級。
至於岑家和沈家其餘人,高鴻慶讓他們視情況決定殺與不殺。若沒人發現他們行兇。就只殺岑二爺一家四口;若被其他人發現了。就一併滅口。
高鴻慶這次派出的這批殺手,個個都是以一敵五的好手。他們都是高家從小養到大的,絕對的忠心可靠。爲了殺盡岑家人。高鴻慶也是下了血本。
是夜二更時分,凜冽的寒風中夾雜了片片雪花,岑宅和沈宅所在的桐花小巷裡,家家戶戶早早就沉入了夢鄉。
一羣黑衣黑布遮面的死士。輕手輕腳地穿過昏黑的小巷,引得巷子兩邊、養在門洞裡的看門狗大叫。
但因他們奔走的速度極快。天色又黑,偶爾有幾個盡職的門房被狗吵醒,冒着風雪開門查看情況,都一無所獲。那幾個門房罵幾句狗多事。踹狗幾腳,踢得它不再亂吠吵人,轉過身又矇頭大睡過去。
十名死士手中有周家友情奉獻的地圖。他們今日白天也扮作走街串巷的小販,到桐花巷子附近踩過點了。不消兩刻鐘,就來到桐花巷子中間靠後的岑宅和沈宅。
走在最前面的兩名死士,先刺死了在岑宅和沈宅兩扇並連的大門口守門的兩條大狗。然後用迷香迷暈了守門的兩個門房,才和其餘八人翻牆跳入岑家院落中。
他們按照周家給他們的岑宅的分佈圖,幾拐幾繞,三名死士首先摸進了東廂岑大郎的房間,打算先解決這個重傷戶。還有四人去正房割林氏和岑二爺的腦袋了,餘下三人都朝岑三郎的房間而去。
這十名死士運氣很不好,他們去岑家行刺的那晚,岑家所有人除了門房和兩名打掃庭院的粗使婆婦,都住進了隔壁的沈家。
因爲當日下午,林四爺、林五爺等人帶着家裡的幾個小子和十幾名鏢師奔走千里,專程來安坪鎮給喜得貴子的趙樾賀喜。順便留在安坪鎮過冬,等來年開春去大山裡淘些寶貝,運回湛州府販賣。
岑家人都被趙樾邀請到沈家,和友人一起喝酒敘舊了。
因爲岑二爺和玉墨都已喝醉。岑大郎、岑三郎、楊鵬和林四爺、林五爺家的幾個小子一見如故,談性正濃,捨不得回家。林氏和常硯、芍藥要留下來,幫着沈家人照顧醉得不省人事的林四爺、林五爺、岑二爺等人。便索性都留在了沈家過夜。
這才叫那羣死士闖了空門。
這十名死士都領了命,要在半月之內把岑二爺一家四口的腦袋,提回去覆命。若沒能按期完成任務,都要被重罰。他們找遍岑家沒找到人,心裡焦躁得很,便綁了那兩名粗使婆子,問她們岑家人都去哪兒了。
那兩名粗使婆子說出岑家人的下落後,就被死士用布塞住嘴巴捅死了。
隨後,那十名死士縱身幾躍,跳牆進入了沈宅。
他們手裡沒有沈宅的構造圖,只得從客房開始,一間間房挨着找人。因爲帶的迷香不夠,迷暈門房時就用完了,他們都下了狠心,決定見一個殺一個。
反正絕不能叫看見他們的人有機會活下來,以後去官府指證他們。
要說這羣死士的運氣背吧,也是背到家了。他們按照三三四的人數分作三隊,分頭行事,可三隊人都踢到了鐵板。
第一隊的三人摸進了林四爺、簡三爺和洪大寶的房間,他們一進去就被林四爺三個發現了。簡三爺立刻燃放了隨身攜帶、用來示警的響炮。
當即驚醒了歇息在客院這一排廂房的所有鏢師,包括岑大郎和林家那幾個會些功夫的小子。
一時間,客院裡的鏢師,和岑大郎與林家的那幾個小子,都拿起武器,把那十名闖入客院房間裡的死士,逼到院子裡圍攻。雙方交戰數招,林四爺等人用人海戰術,很快便將那十名死士都制服。
這些死士被抓後,不等林四爺他們有機會盤問他們,很快咬破埋在舌頭底下的毒囊,吞毒自盡。
幾息間,十名死士都死透了。林四爺、岑大郎等人這才知道,這些人不是普通的匪類,而是經人豢養的死士!尋常匪類,哪兒有被人抓後服毒自殺的。
林四爺當機立斷,叫人把那十具屍體裝入麻袋裡,連夜扛出鎮子,埋到荒郊野嶺中。免得驚動鎮上的巡衛隊和衙役,引來更多的麻煩。
眼見手下的心腹鏢師,把屍體扛走了,林四爺、林五爺打發掉自家的小子,將他們和岑三郎、楊鵬攆回房睡覺,便讓岑大郎去正院的廂房把岑二爺叫醒,帶過來議事。
林五爺性子比較急,看到岑大郎扶着醉醺醺的岑二爺進來,馬上站起來關好門,就問岑二爺:“岑老爺,岑家近來可是得罪了什麼人?怎麼會有死士來尋岑家的麻煩?”
林五爺之所以肯定那些死士是衝岑家來的,是因爲他們最初和那些死士打鬥時,有個人蒙面人喊了句“我等要找的是岑家人,與諸位好漢無關,請各位不要多管閒事”。
當時那個蒙面人喊完這句話,就叫俠肝義膽的林五爺砍了一刀。
“呃?什麼死士?”岑二爺之前睡得太沉,加上正院離客院有段距離,他還不知道有人來行刺,整個人暈乎乎的,“五爺你說什麼?怎麼在下聽不大明白?”
“父親,剛纔有十名死士來刺殺我們。被林四叔他們制服了,那十名死士不等我們問話,全部吞毒自盡。”岑大郎陰沉着一張俊臉爲岑二爺解惑:“幸好這次只來了十個人,他們又剛好先遇上了林四叔他們,纔沒有人被殺。若不是林四叔他們湊巧過來,咱們家就完了。”
“什麼?!”岑二爺的酒頓時醒了一大半,他摸了摸臉,“可知道是哪家派來的?”
“就是不知。才問您有沒有頭緒?”林四爺讓人給站不大穩的岑二爺搬了張椅子,讓他坐:“您先坐下,咱們慢慢聊。”
“我懷疑是高家派來的。”岑大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若說我們岑家的仇人,有周家、魏家、高家和馮家。周家和魏家都是安坪鎮上土生土長的人家,沒有那個財力和精力養死士,所以不可能是這兩家。至於馮家,其中因由我不好說,反正馮家這會兒還不會對我們家出手。這麼一算,那就只剩高家了。”
岑二爺想起前不久高家和周家聯手陷害趙樾和岑大郎一事,也贊同岑大郎的看法:“大郎言之有理。我也覺得是高家。當初……”
岑二爺見林四爺和林五爺等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念及他們剛來安坪鎮,還不知道如今安坪鎮的形勢,以及高家和岑家的過節,便簡單向他們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