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嫂子此人,心思玲瓏多竅,行事之縝密,走一步算十步,令人喟嘆!這等私密且攸關重要之物,都被她弄到了手,還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覺。真叫人大開眼界!”
岑二孃嘖嘖嘆了幾句,便好奇地將那幾封信拆開,隨意地覷了幾眼,發現信中內容極爲肉麻不堪,盡是些“我想你、愛你”之類有礙觀瞻的私密情話,看得她一大姑娘渾身冒滿雞皮疙瘩。
岑二孃嫌惡地把信紙塞入信封內,與那玉佛和玉扳指一道,裝入油紙中,然後把油紙塞進寬大的袖袋裡。
她今日穿的是件廣袖的銀紅色石榴圖案繡花棉襖,下面配一條柳黃、色長裙,整個人如出水芙蓉,純美清靈。她雙袖間的袖袋頗大,輕輕鬆鬆就能裝下那個一手便能握住的油紙包。
既已經取出證據,岑二孃也不願在那陰氣荒僻的地方多待,她幾乎是在前面小跑着出了院子。
立柏在後面專注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深邃的目光裡蓄滿溫柔,又夾雜着無盡的悲哀無奈。
岑二孃與立柏一道從荒院出來,已近午時。因她之前的帷帽掉地上染了泥漬不能用,立柏便帶着她從幽靜的衚衕裡出來,來到外面集市買帷帽。
他們行至北城宣德街一家專賣女子服飾的成衣鋪子,挑選帷帽時,就看到幾丈開外斜對面的商稅院大門外,熙熙攘攘地聚集了一大片看熱鬧的人,以衆星拱月的架勢圍成半弧狀,時不時對着站在大門口與兩名守門衙役拉拉扯扯的年輕主僕評頭論足。
岑二孃頗有興致地隨意取了頂帷帽戴上,立在門口看熱鬧,外面的聲音太嘈雜,她聽不大清,便問夥計:“那兩人是何人?爲何要在商稅院門口鬧事?”
那夥計剛得了立柏賞與他的二兩銀子,便很識趣地回道:“聽守門的衙役說,那二人乃淮州府清安縣人士。那名着月白色錦緞長袍的公子,是清安縣當地大戶人家安家的三公子,他身邊那位身穿藏青色棉袍的,是安三公子的小廝安竹。他們因要給新買的鋪子落戶上契,這兩天在商稅院跑了好多趟。”
“聽說是因那安三公子得罪了柳氏房牙所的三管事,進而惹惱了院首柳老爺子。老爺子放了話,說是卡着他不予辦理。那安三公子一外來商戶,雖家中富裕,但在弘安府無人脈無根基,又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以至於花了大價錢買下鋪子卻沒法定契,也是可憐。”
“聽說他家裡又催他速回,他急着走,卻因房契沒辦好走不開。這不,一天十幾二十趟地往商稅院跑,可惜老爺子煩透了他不見客。他也只能在門口喊兩句,讓我們看看熱鬧罷了。”
岑二孃聽到清安縣安三公子,便記起了那人的身份。他就是那個被她祖母誑着花了大價錢,還一個勁兒地感激她祖母“仁厚大方”的傻白少爺。
立柏聽夥計說得有模有樣,有些疑惑,便問那夥計:“你怎知曉這些?”
那夥計嘿嘿笑:“嗨!左邊那個拉着安三公子的守門衙役,是我表哥。我還個表舅是柳老爺子身邊的主簿,與老爺子交情頗深,所以……嘿嘿……”
“原來如此。”岑二孃恍然,“我就說,你一個賣衣服的夥計,怎會曉得那麼多內幕。原來是裡頭有人。”
“姑娘說笑了。”那夥計羞赧地搓搓手,“我也是趕了個巧兒。對了,我們鋪子裡新近從南邊運回了一批款式新穎、顏色鮮亮的妝花綢裙兒,還有從北邊運來的上等雪貂皮、狐狸皮斗篷……您要瞧瞧不?保證漂亮保暖,絕對襯您!”
“呵。”岑二孃不禁笑開,“你這夥計可真會做生意。不過……”
她話說到一半,斜前方忽地乍響起一個高亢的男聲,“放開本公子!你們這兩個混蛋!什麼‘手續不正規’,我請了柳氏房牙所的管事,去岑家找三老太太親自談好,過的戶。岑三老太太都把那兩鋪子的房契給我了,你們把舊房契拿去,給本公子換張新的就是……快放開!我要去找柳院首!”
岑二孃和立柏聽到那安三公子的話,臉色一冷。再聽下面人羣中爆發出一陣又一陣關於岑家和高氏的議論,有說好的,也有說壞的,但絕大數人都在說岑三老太太仗着岑家家大勢大,欺負人家外來小公子呢。還有不少人附和着說岑家的壞話。
岑二孃聽了,心中無名火頓起,她對立柏道:“你快去讓那愣頭青閉嘴!趕緊領了他進去找柳院首,把事兒辦了,讓他滾蛋!免得他到處嚷嚷,給咱們岑家引來更多非議。”
身爲岑家貴女,岑二孃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家族名聲重於一切!哪怕她想着要脫離岑家,但也不絕允許,有人以這種方式給岑家抹黑。
岑二孃恨死安三那個棒椎兒了!長得人模人樣,辦的事卻叫人無語,出門也不把腦子帶上。
岑二孃甚至想親自過去,罵醒那個傻瓜。可礙於名聲,她只得吩咐立柏前去,替安三辦好房契落好戶,儘快送走那個傻蛋。
立柏從前常替岑二爺跑腿,因着給二房莊園落契的事兒,這幾年也沒少往商稅院跑。整個商稅院,沒有不認識他的。他一出面,悄悄用袖子遮着手,遞了兩錠銀子給那兩名守門的衙役,便領着安三少和他的小廝安竹,進了大門。
“敢問閣下是?”安三少甩開那兩名礙事的衙役,隨立柏進了大門,纔想起問他:“不知您爲何要幫我們?”
“在下立柏,岑家西府管事。”立柏掃了二愣子安三少一眼,淡淡道:“我與二姑娘恰巧路過此地,見公子被阻。二姑娘聽說了您與我們西府做生意,見您難辦,特地吩咐我過來,助您一臂之力。”
“原來如此!”安三少感激地衝立柏抱拳:“多謝您和二姑娘!待此間事了,安某定厚謝兩位。不知二姑娘何在?”
“不必了。”立柏目不斜視直徑往前走,“不過是舉手之勞。您太客氣了。”
“要的!要的!”安三少似乎沒有看出立柏的冷淡,一個勁兒地道:“怎能白白麻煩您?那不是顯得我很無禮嗎!”
“就是。”安三少的小廝安竹也在一旁呵呵笑:“我們少爺最是知禮,柏管事您可別同我們客氣!”
立柏冷冷覷了安竹一眼,看得他頓時噤聲,把頭低下,不再造次。立柏這才轉而對安三少道:“不必了,我還有事。待見過柳院首,把您的事兒辦了,我便要走。”
說罷,立柏徑直往柳院首辦公的地方而去,也不管身後的安三少和安竹是何等表情。
作者有話說:十七章裡說岑二孃已滿十三週歲,是我寫錯了,應該是十二週歲。已經改過來啦!附送小劇場一枚!
小劇場:
本章岑二孃的心裡活動:本來想看熱鬧,結果看到一個二愣子麻煩精!真是晦氣!/(ㄒoㄒ)/~~那傻蛋兒還想見我,本姑娘是什麼阿貓阿狗隨便能見的麼?!
立柏的心理活動:晦氣乘以三!(ˇ?ˇ)該死的愣頭青加傻帽兒,竟敢妄圖求見我珍之又珍的二姑娘!那傻子連二姑娘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還敢肖想她!今晚月黑風高,就去套他的麻袋,揍得他連爹孃都不認識!敢跟爺搶人,揍你沒商量!
安三少的心理活動:太好了!好心的岑二姑娘和柏管事要幫我落戶!我再也不怕那個白鬍子老院首了!~*^-*^~聽說岑二姑娘是女主,這樣心善的姑娘一定長得很美!少爺我要去見她,把她拐回家當媳婦。這樣,我就可以做男主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