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顏慶向着方顏棋和方顏碩狠狠撲來, 方顏棋一驚,沒想到他用大哥的名字也鎮不住方顏慶,竟是逼得他要殺人滅口了, 心中急轉, 口中急急叫道, “白牙, 出來。”
方顏慶只見眼前一花, 一條土狗不知從何處躍了出來,臉上嗤笑,“老七, 你這是人仗狗勢了?”
卻見那土狗居然比猛虎更兇狠,只是使勁一撲, 他便被那土狗狠狠按在地上, 全身無法使勁。
方顏慶心中駭然, 這是什麼犬種?居然如此兇猛,老七這個廢物又是哪裡得來的?難道又是大哥尋給他的?心中頓時又怕又恨。
方顏棋也沒想到白牙居然如此厲害, 站直了身體,一邊安撫還在發抖的方顏碩,走到方顏慶身前低頭俯視他,嘴裡冷冷說道,“方顏慶, 我念你畢竟和我有血緣關係, 今日我便放過你。只是大哥那邊, 我卻不會爲你說話的。你還是等着大哥去收拾你吧。白牙, 給他個教訓, 我們走吧。”
那土狗竟似能聽懂方顏棋的話一般,低頭一口咬下, 咬的方顏慶左臂血肉模糊,然後跟在方顏棋和方顏碩的身後走了。
方顏慶又驚又怒又怕,直痛的滿地打滾,見兩人一狗走的遠了才扶着胳膊從地上爬起來,不提防方顏良已經坐在他身後,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又看到了多少。
方顏良滿臉溫和笑意,“五弟,我原本想,若是哪天我不在了,這府中能有個好哥哥,好好愛護弟弟,即便家中富貴不在,也能兄弟和睦共處,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不過,顯然,你不是這個好人選。”
方顏慶驚嚇的跪下來,手臂淋淋流血,他滿臉沮喪的看着方顏良,“大哥,我當時是鬼迷心竅,你別當真,我回去反省反省,一定向七弟八弟賠罪。”
方顏良不看他,溫潤的眼睛盯着池塘中的殘葉,“五弟,你小時候就性格很不討好。你和你二哥年紀相差不大,你二哥雖然性格孤僻頑劣,卻從無害人之心,他雖然不擅表達,卻能主動體諒大哥,對待幾個弟弟雖然不算友善,卻也是關懷愛護。你卻自小心思狹隘,妒恨他人才能。你小時候挑撥顏平處處針對你二哥,陷害你三哥,你連比你幼小的幾個弟弟都無法容忍。”
方顏慶急切辯解,“大哥,我沒有。”
方顏良接着微笑着道,“老五,當年你二哥和你四哥每每發生口角,卻是誰挑起來的?你二哥重病之後,你每次去探望,都惡意用言語諷刺他貌醜,還挑撥顏平去尋他麻煩,落井下石,這些,可沒冤枉你吧。更不用說你欺騙桃花,將她送到山賊手中,還在這府中處處安插暗哨,監視各個兄弟。我說的那件事情冤枉你了?”
方顏慶臉上死灰一片,沒想到方顏良雖是不做聲,卻是對每件事都瞭如指掌。
“我以前總顧忌,你多少也是我親弟,便是性格再不討喜,我身爲大哥也得容你。我萬萬不能做出殘害親弟的事情,你卻越做越過分,這次若不是小七及時,小八就要命喪你手。你說,大哥不日便要走了,如何能放心將這些兄弟們交到你手上?”
方顏慶暗暗心驚,不日便走是什麼意思?
方顏良嘆息,“你三哥走後,我思前想後,都是大哥無能,不能護着自己的兄弟。以前還一直矯情,不肯去吃人。吃一個是吃,吃許多也是吃,若是我早能狠心,丟下這許多顧忌,今日你三哥一定還在。是我的婦人之仁害了他。”
方顏慶吃驚至極的看着他,什麼吃人,大哥在說什麼?難道是瘋了?心裡又是害怕卻又是不甘。
方顏良站起身來,輕飄飄的站到他面前,方顏慶這纔看到方顏良素日溫潤平和的臉竟蒼白的可怕,一雙眼睛也是變得深不見底,眼底隱隱有紅光閃爍。
方顏良蹲下來,抹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血跡,放到脣邊品嚐,“看,人血的味道,嚐起來也沒那麼糟糕。”
方顏慶盯着他依然溫潤的笑容,卻從心底開始懼怕,“大哥,你到底在說什麼?”
方顏良長嘆,“顏慶,看來我們今日便要兄弟緣盡了。你別怪大哥。大哥怕我走了以後,你會對各個弟弟不利。本來你是這方府唯一的指望了,只是你太讓大哥失望了。大哥不能留下諸多幼弟受你威脅,只能委屈你了。”
方顏慶越聽他話越不對勁,臉上露出害怕神情,“大哥,我錯了,你別罰我。我回去好好反省,你別嚇我了。”
方顏良第一次正眼打量他,也是第一次主動揉了揉他的發頂,然後手上迅疾,雙手一錯,拗斷他的脖子。
方顏慶眼神瞬間空洞,身體軟軟倒下。
方顏良面無表情,抱着他走到一邊屋中,不一會,屋中傳來吞噬的聲音。半晌,方顏良整理好身上血污,關上房門離去。
方顏棋將方顏碩帶回院子中,好生安撫了他半天,又讓尺素好好照顧他,心裡想着該去找方顏良知會一聲,卻不提防聽到有人在叫喚他。他仔細看去,卻總看不到人,一路順着聲音尋去,不知不覺走到了祠堂邊上。
這邊,綠喬臉帶惡意的說道,“方顏玉,你就是方士諫的半魂,方士諫是你,你就是方士諫。”
季威榮怒容滿面的道,“胡說八道,念常和方士諫天壤之別,他怎會是那個怪物。別說只是半魂,便是他就是方士諫,也是和以前的方士諫截然不同的人。”
聽他這麼說,綠喬臉上一愣,方顏玉也是一愣,看着他滿面的怒火,他有些膽怯的想抽回手,卻被他抓的更緊。
綠喬失笑,“你說的不錯,若是他還是方士諫,別說是我容不得他,幽切也未必能容得他,更別說會爲了他離開萬鬼洞,主動投生到方家了。”
方顏玉這才醒悟過來,感激的看了季威榮一眼,然後冷冷的盯着綠喬,“當年,你究竟和我大哥說了什麼,他爲何要離開萬鬼洞?”
綠喬悠悠一笑,卻不着急,輕啜了一口茶水,然後才慢慢說道,“當年我和公主以及幽切三人聯手,纔將方士諫降服,卻發現他當天重傷,第二日便要痊癒,若長此以往,我們三人也無法壓制住他,幽切在人間日長,知道些禁術,這禁術雖然滅絕人性,卻是唯一能壓制住方士諫的方法。”
方顏玉魂不守舍的問道,“什麼禁術?”
綠喬直視着他,無情的吐出兩個字,“人柱。”
季威榮皺眉,“何爲人柱?”
綠喬解釋,“幽切提出,用方士諫血脈的力量去鉗制他。我以自身爲容器,將方士諫打入天玄鏡中,搜索方士諫同族血脈,用血脈的力量設下封印,將方士諫困在天玄鏡中。”
方顏玉追問,“到底人柱起的是什麼作用?”
綠喬繼續,“一開始,我們用的只是方家普通人,只是普通人哪裡能承擔起人柱的作用?後來我們發現,若是方家的人潛心修煉,可以活人化鬼,變成鬼之後卻可以承擔更多年份的人柱。我用公主和我的血混合放入棺材,又將千萬惡鬼投入其中,用幽切教的禁術,將方家血脈投入其中,人柱在棺材裡不停的被腐蝕又重生,死了又生,生了又死,死死生生,永無止歇,這樣產生的痛苦化爲魂鎖,可以將方士諫緊緊束縛,讓他無法逃出天玄鏡。”
方顏玉臉色慘白,他想起來了,那年他被罰跪祠堂,忽然聽到祠堂中有人叫他名字,他便好奇去看,結果受了傷,在祠堂的地下看到個被鎖鏈鎖住的男人,那男人無法動彈,卻每次叫他名字之時,便要將他吞噬一般。他不敢放鬆,若是一放鬆,魂魄便要被奪走一般。他苦苦堅守一夜,第二日他大哥來看,發現他昏迷在地,及時將他抱走,他纔有命活到現在,他顫抖着開口,“方士諫,是不是就被囚禁在方家祠堂下?方家的祠堂,就是人柱所在?”
綠喬點頭,“不錯,方家歷任的家主修煉成鬼之後,就會被做成人柱,壓在祠堂下面,到現在,我已經做了幾十個人柱了。有的支持年月長,有的,卻是一年也熬不到。我和公主也是沒有辦法。後來我想到,若是把身爲方士諫半魂的你,先是化身成人,再逼你修煉成鬼,若是由你來當這個人柱,必能將方士諫長久的捆住。你便是他,他便是你,你死,他也死,他死,你也活不了。一舉兩得,豈不是好事?”
季威榮聽她這麼說,心中發寒,他見方顏玉臉色已經白的嚇人,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支持他。
綠喬繼續說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這罪又有幾人能受?當年赤虹去萬鬼洞向幽切要你,幽切自然是大怒,他當然不捨你來受這罪。可若不是由你來,那些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多久。最後幽切便主動提出來替你走這遭。”
方顏玉只覺得心中冰涼,“你是說,我大哥主動替我來方家,甘願成爲那人柱?”
綠喬笑道,“恐怕幽切也想不到,當年他想出的方法,最後會用到他自己的身上吧。”
方顏玉心中驚濤駭浪,只覺得她的笑刺眼至極,他終於知道他大哥爲何變成普通人來方家了。原來,他纔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到最後,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