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越來越炎熱,漂亮的石榴花在枝頭簇簇盛開,萬顆累累,流光溢彩。
侯府衆人都換上了鮮豔美麗的夏衫,涼風習習,花樹搖動,頗有一種“雪豔浮紅錦爛,玉壺光瑩水晶寒”的意境。
林昭言這段日子一直安心地呆在府中,手上的傷漸漸好了,只是拆開紗布,果真留下了一道傷疤。
劉氏並沒能查出來那株天山雪蓮的來路,那送東西之人並沒有留下一點線索,可見本事之大。
劉氏不免聯想到林昭言先前同城南李家二公子婚事告吹的事情,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想,林昭言該不會被哪個有權有勢的男人給看上了吧?
但她也只能想想,這種事情,一沒有來路查出來,二就算查出來她也沒有絲毫辦法,只能叮囑林昭言自己小心謹慎,不要落下什麼把柄。
至此,那株天山雪蓮就一直收在劉氏房中,再沒見光。
而相比較林昭言的這件事,更讓她頭疼的還是跟秦氏的鬥法。
別看秦氏這人表面上溫吞性子,發起狠來那比什麼都厲害。她篤定是三房害了林沁止,所以處處跟劉氏作對,有些事情明明很快能解決,偏要製造麻煩拖劉氏的後腿,偏偏劉氏爲了與陸氏別苗頭,還一句苦都不能訴。
林琛早被林昭言告知了林媽媽的擔憂,他準備找劉氏好好談一談。
柔光明媚,林昭言坐在梨花木梳妝檯前,由曼雙替她梳洗打扮。
“姑娘,今日梳凌雲髻如何?”指尖輕撫過柔順墨發,曼雙輕輕問道。
林昭言不甚在意地“嗯”了聲,思緒早已經飄遠。
她在想昨晚上的夢。
夢裡面,有身着宦服的太監,手裡捧着明黃色的懿旨,宣佈建安侯府七姑娘林行言當選入宮,相伴太后左右。
林行言的臉上滿是喜悅,陽光照在她的俏臉上,泛起一陣白光,如墜雲霧。
大家夥兒圍在她的身邊慶賀恭喜,擋掉一半光影,她半邊臉陷在陰影中,眉峰高聳,面目刻薄,與平日裡的嬌豔妖嬈截然不同,是大凶之兆。
而且,她穿了一襲緋色衣裙,六月烈陽一照,驕豔似火。
很像之前那個噩夢。
“姑娘,好了。”曼雙推了推她,示意她看看髮型。
林昭言回神,一眼便看到銅鏡裡的女子,五官柔和,表情恬淡,給人一種沉靜舒適之感。
還好,無任何異樣。
林昭言想,恐怕之前那個噩夢,應驗在了林行言身上。
她對林行言出事沒多大的感覺,淡淡地“嗯”了一聲,“好看。”
曼雙笑嘻嘻的。
林昭言想了想,又道:“一會兒把新裁製的那套蘇繡芍藥緞地裙拿出來。”
“啊?”曼雙奇怪,“大夏天的穿那個怪熱,反正是在屋子裡又不出門。”
林昭言抿了抿脣,“今日有貴客登門。”
曼雙在銅鏡裡不解地看着她。
林昭言沒法解釋,只道:“你照做就是。”
曼雙只好去衣櫥裡找衣服。
曼華這時候進了屋子,手裡捏着一封信,神色匆匆地朝林昭言走近。
林昭言一看就知曉她所謂何事,面色一肅,沉聲道:“都打聽出來了?”
“嗯,都打聽到了。”曼雙一邊將手中的信交給林昭言,一邊道:“盛京城內只要是有兄妹的勳貴人家都在上面。”
林昭言拆開信,粗粗掃了一眼,視線落到“鎮南伯府”四個字上時,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蹙。
鎮南伯府,怎麼感覺最近老是看到這四個字,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她似的。
林昭言甩甩頭,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擡眸讚賞地看着曼華一眼,“做得很好。”又從首飾盒子裡挑出一對翡翠玉簪,遞給了她。
曼華連忙推辭,“這可使不得!這是奴婢一家的本分!”
林昭言搖搖頭,又將簪子遞近了幾分,“打聽這個不像平日那麼簡單,你哥哥一定是費了些力氣的,這個不是賞賜,權當做酬勞。”
那邊曼雙也捧了衣服過來,打趣道:“曼華你就別推辭了,否則姑娘以後都不好意思用你們了。”
曼雙是從外面採買回來的,橫豎只有她一個人,只要林昭言好,她就好,沒所謂什麼賞賜不賞賜。
曼華不同,她是家生子,老子娘以及兄弟姐妹都在侯府辦事,一家老小要維持開銷,是需要額外收益的。
曼華也明白這一點,這些年姑娘的接濟並不算少,只是姑娘本身也沒多少銀子傍身,她心裡多少有些愧疚。
“是,奴婢知道了。”曼華不忍拂了林昭言的好意,伸手接過簪子,心裡越發確定今後要更加努力爲姑娘賣命。
林昭言勾脣笑了笑,一支簪子無足輕重,身邊人的支持和信任纔是最寶貴的財富。
一切收拾妥當後,林昭言領着兩個丫頭去麓玉堂請安。
剛邁進院子,就看到紫鶯遠遠地迎上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四姑娘您可算來了,老爺不知何故正在屋子裡同夫人爭吵呢!”說着望了望屋子裡,又道:“五姑娘越幫越忙。”
“爭吵?”林昭言蹙了蹙眉,林琛脾氣一向好,就算生氣也最多冷臉,還從未見他跟誰吵過。
她想起來先前轉告林琛林媽媽話的事,心想劉氏不會執念如此重,真要跟大房徹底敵對吧?
果然她走近的時候就聽到劉氏控訴的哭泣,“我怎麼了?我怎麼做的不好了?這些年來我爲你任勞任怨、委曲求全,把我在家做姑娘時的脾氣全都收起來了,結果你還不滿意,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是不是隻要我有一點不順你的心,你就要把我全盤否決了?!”
“強詞奪理!”林琛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生氣,“你捫心自問這次做的對不對?大嫂平日裡可有明面上虧待過你?就算她囂張跋扈了那也是因爲她是長嫂,她是母親的親侄女!你算什麼?你在延陵再怎麼呼風喚雨到了盛京到了建安侯府就得給我收起性子!趁着大嫂落魄這般落井下石,還和二房過不去,這次又剋扣五房公中的例銀,你是要把整個侯府的人都得罪光了麼?!”
“公中的例銀本就那許多,從前大伯母管家的時候也是一樣。五房私自採買古玩擺設,又在小廚房加餐加菜,憑什麼用公中的賬目?母親剋扣又何錯之有?都是一家人,他們把日子過的比別房滋潤纔是錯吧!不過是庶出!”是林若言打抱不平的嚷嚷。
紫鶯小聲解釋,“是二太太沒跟三太太商量就漲了公中的例銀,五房用多了後被三太太察覺,就要問他們討回多用的銀子,誰知道五太太突然就哭了,說咱們三太太欺負她是庶子媳婦,就差點要鬧到老太太那兒去!”
林昭言的眉心跳了跳,陸氏這一招離間計用的可真妙啊!
這件事無論怎麼樣都是劉氏吃虧,只要鬧到老太太那兒再有理也沒理,爲什麼陸氏管家沒出事,你一接手就矛盾不斷呢?還是證明你不得人心,算了,還是讓陸氏繼續管吧!
不鬧到老太太那兒更糟心,明明知道是二房和五房合起火來坑三房,偏偏還要忍氣吞聲,劉氏受得了這個氣,林若言也受不了!她可不會管什麼三七二十一,討回了公道再說!
屋子裡林琛的聲音更氣,“庶出庶出!再庶出也是你的長輩,你母親是怎麼教你的?說話沒有一丁點的規矩,你怎麼就不能學學你姐姐!”
“她是她!我是我!”林若言不服氣地叫起來,“父親若不滿意大可不認我這個女兒,反正在你的心目中也只有林昭言!”
林昭言一聽就知道不妙,她們姐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不要一下子又被打碎了。
她腳下的步子快了幾分,急速朝正屋走去。
結果她剛一踏進屋子,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就眼睜睜地看着一向知書達禮的劉氏張牙舞爪地朝林琛撲了過去。
隨後,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屋內響起。
“是!是!我養的女兒沒出息,她最沒出息!怎麼比得過你的林昭言!我劉玉心是瞎了眼纔會喜歡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在你心目中,一個跟在你身邊照顧了十幾年,任勞任怨了十幾年的女人都比不上一個陪了你六個月最後還拋棄了你的女人!我還要做這麼多幹什麼?在你林琛眼裡不過都是跳樑小醜,全都是笑話!你要真那麼有本事,你真那麼有能耐你就去把她搶回來啊!你若能搶回來我就和離!我帶着昕哥兒和若姐兒這就滾回延陵去!再不受你這窩囊氣!”
在場所有人都被劉氏這突如其來爆發都嚇住了。
林琛更是任由劉氏抓咬踢打,一句話都說不出。
“母親!”林若言厲聲叫了出來,她被嚇壞了,臉色一片慘白。
感謝綺繯、冬夜雨中漫步、天空已微藍的打賞~
劉氏終於憋不住發飆了,大家猜猜昭言聽到了會有什麼反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