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蔓如可不知道秦嫣然起了用茶藝表演一鳴驚人的心思,她一心只想看秦嫣然到底有沒有如敏柔所的那般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又勸了幾句,但是秦嫣然已經打定了謀定而後動的心思,怎麼會因爲她幾句話就當那個出頭鳥?
無奈之下,王蔓如只好將目光投向敏柔,而敏柔這一次倒是很聰明,不等王蔓如開口,就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道:“我不成的,我的琴彈得一塌糊塗,要是平時也就罷了,不過是讓大家笑話而已,可今天公主殿下在,可不能驚擾了她。”
“如兒,不如你來一個拋磚引玉吧!”王蔓芯在王蔓如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之前笑盈盈的道,她善琴,但是她卻不想在秦嫣然之前顯露。
“那好吧!”王蔓如有幾分無奈的應下來,她的琴藝其實也不好,教她們的宮廷樂師每次都嘆氣,說她彈得曲調一點都不錯,指法也一點都不錯,但是沒有半點靈氣,讓人聽了只想打瞌睡。不過,她的水平怎樣,自家人都知道,而敏瑜幾人更是瞭如指掌,也不用擔心丟人。
等丫鬟擺好琴案的時候,秦嫣然也讓人去馬車上取來茶具,讓人準備了紅泥小爐和清水,一邊燒水,一邊輕聲道:“今天我帶來的有烏龍茶和祁紅,要是哪位姐姐妹妹這兩種都喝不慣的話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單獨爲她重新泡綠茶。不過,綠茶清香但是這個季節喝卻稍嫌冷清了些,我就沒有準備,只能麻煩蔓青姐姐讓人去一些過來了。”
“我們姐妹入了冬以後慣喝祁紅和凍頂烏龍,倒是正好,就知不知道你們姐妹的習慣了。”王蔓青很認真的看着秦嫣然將茶具一一擺好,笑着道:“妹妹這泡茶的器具倒是準備的挺全的。”
“那是自然!”秦嫣然都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敏柔就與榮有焉的道:“表姐最是聰明不過了,光是泡茶就比旁人更講究,這些茶具都是表姐自己畫了圖紙讓工匠照着做出來的,泡茶的方法也是表姐自己琢磨出來的,這叫功夫茶,最是考究不過了!”
敏柔這話一出,敏瑜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這裡在座的,除了敏心敏玥可能不知道這功夫茶真正的來歷,別人恐怕都很清楚。嫺妃娘娘是從她祖母哪裡學來的茶藝,而王家老夫人和嫺妃娘娘的生母又是那樣的關係。恐怕沒有少喝嫺妃娘娘泡的茶,說不定王家老夫人自己也一樣擅長茶藝,還傳給了孫女們呢!敏柔這話不是授人以柄。讓人可以正大光明想取笑秦嫣然的無知和厚顏嗎?
而王家姐妹臉上卻不約而同的帶了幾分愕然,就如敏瑜猜想的,她們姐妹多多少少也都學了些茶藝,愛茶者如王蔓青,對茶藝一道或許比秦嫣然更擅長。敏柔說這樣的話不由得不讓她們吃驚。
“這麼說來秦姑娘還真是博學多才啊!”福安公主也有些愕然,但是很快就掩飾住了自己的真實情緒,笑着道:“功夫茶?這名字聽起來有些奇怪,不知道是這泡茶的人會功夫還是這喝茶的人要會功夫呢?”
敏瑜暗自嘆了一口氣,知道福安公主心裡着惱了——嫺妃娘娘最善茶藝,閒暇時間最愛的也是尋羅些好茶。自泡自飲自得其樂,結果,現在卻成了秦嫣然的獨創。她能不生氣着惱嗎?
原本想要張嘴諷刺的王蔓如一聽福安公主的話,立刻將嘴巴閉上,和沒有打算張嘴的王蔓芯交換了一個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濃濃的笑意,心裡都有了一種明悟。這秦嫣然臉皮還真厚,居然敢說功夫茶是自己琢磨出來的。她是認爲京城都是傻子還是以爲潮州人都死絕了?真是愚蠢!由此來推算,所謂的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所謂的學富五車,也都是自以爲是了!
“公主真是幽默!”敏柔的話也讓秦嫣然有些意外,她沒有想到素來怯懦的敏柔會突然發言,但是阻止卻已經爲時已晚,只能由着她說完,然後自己小心的察言觀色,衆人臉上微微的愕然讓她覺有些不妙,但是福安公主的話卻讓她有了誤解,以爲衆人是爲她的“天才”和“奇思妙想”而吃驚,剛剛提起的心又放回了原地。
她帶了幾分傲然的道:“這功夫茶可和那個武功沒有半點干係,但是泡池功夫茶,從準備到茶水泡好有好些繁複的過程,很是費工夫,所以我就將它命名爲功夫茶。”
“幽默?”秦嫣然的解釋伏案工作與沒有仔細聽,她只聽到了秦嫣然對自己奇怪的形容,他微微一思忖,帶了些惱意的道:“什麼叫做我真是幽默,難道你覺得我話說得太多了,有些呱噪,打擾你泡茶了嗎?”
“呃?”這下輪到秦嫣然傻眼了,她不知道一句平常的誇讚會讓福安公主着惱成這個樣子。
“煦兮杳杳,孔靜幽默。出自《九章 懷沙》,孔靜幽默的意思不用我解釋,表姐應該知道是寂靜無聲。公主剛說完話,你就說公主殿下幽默,難道不是要讓公主保持寂靜,不要說話干擾你泡茶嗎?表姐,公主不氣惱纔怪。”敏瑜心裡暗歎一聲,自以爲博學多聞的人卻出這樣的錯,她真的是無言了。
啊?幽默是寂靜的意思?秦嫣然愣了愣,忽然醒悟過來自己說了一個古人聽不懂或者說會誤解的詞,她連忙補救道:“公主殿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原意是想說您詼諧,並不是……”
“詼諧?什麼時候詼諧和幽默是一個意思了?”福安公主臉色卻沒有好轉,但是也不想揪住不放,淡淡的揮了揮手,道:“算了,看在你是敏瑜表姐的份上,這次就算了,以後說話不要這麼不經腦子。你不是說泡茶很費功夫嗎?別磨蹭了,別蔓如一曲彈完,這茶還泡不好!”
“是,公主!”秦嫣然暗自咬牙,對爲她解惑的敏瑜不但沒有半點感激,卻更多了些憤恨——她這不是在踩着自己現實她讀的書更多嗎?
一旁的王蔓如肚子都笑疼了,連《九章 懷沙》裡的句子都記不清楚,都能這般胡亂用的人,還敢說自己自己學富五車,真是……她說自己讀的書少說也有五六百冊,現在看來,她能讀五六十冊就不錯了!
王蔓如眼珠子一轉,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微笑着坐下,簡單的調試了兩個音,就開始彈奏起來,彈的卻是她剛剛纔跟着樂師學的《流水》,她的琴藝原本就很一般,這首曲子又初學不久,只記住了曲譜,指法基本記住,至於說意境——她能夠順暢的將這首曲子彈完,就已經很不錯了,意境什麼的根本就不奢求。
或許是看到秦嫣然吃癟,讓剛剛因爲她鬱結在胸口的那一口氣疏散開來,更讓自己多了幾分好心情,王蔓如的表現還真的是比平時好了很多,一首曲子彈完,曲調一點沒有出錯不說,指法也只錯了三五處,比平時的表現好的多。
一曲罷,除了敏心等不知她底細的幾人禮貌的掌聲之外,知道她水準的人都用力鼓掌,福安公主更不吝誇獎的道:“彈得真好!”
“謝謝公主誇獎!”王蔓如也覺得自己超常發揮,臉上帶了志得意滿的笑容,自己誇了自己一句,道:“我也覺得彈得很不錯!”
這就叫不錯?秦嫣然撇了撇嘴,能夠在宮裡,跟着可能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琴師學彈琴,卻還只是這個水平,還好意思說自己彈得不錯……不過,福安公主也說她彈得好,那麼應該是不錯了,或許……秦嫣然心裡底氣更足了些,王蔓如都能得到福安公主的真心誇讚,那麼自己要是彈奏一曲的話,起碼也能驚豔四場吧!想到這裡,她就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爲了穩妥起見,沒有先上場,要是那樣的話,就不會說錯了一個詞,讓公主誤會,還給了敏瑜踩着自己出風頭的機會。
思忖間,紅泥小爐上的水開了,秦嫣然立刻熟稔的開始自己的茶藝表演,她先泡出第一泡茶來,笑着道:“這第一泡茶,稱之爲洗茶,洗茶即可洗去茶葉表面雜質,且可誘發茶香、茶味,是泡茶必不可少的一道工序。”
懂得茶藝的人不會在這個時候說話破話氣氛,不懂茶藝的人更沒有發言權,所以在場所有的人都靜靜的看着秦嫣然泡茶,聽着她顯擺半吊子的功夫茶茶藝……
很快,茶葉就泡好了,秦嫣然將茶水倒入聞香杯中,然後用小杯蓋口,示意示意丫鬟端衆人,自己則笑盈盈的道:“我給大家泡的是烏龍茶,這茶講究聞其香觀其色品其味,所以將茶水倒進這專門用來嗅茶香的聞香杯。”
福安公主等人熟稔的用食指中指夾緊聞香杯,拇指緊壓杯底翻轉過來,輕旋聞香杯,徐徐提起,雙手輕搓,送至鼻門作深呼吸,吸聞茶香……敏心敏玥笨拙一些,敏瑜則耐心的教她們應該怎樣使用。而敏柔卻大咧咧的直接將被子翻轉過來,直接湊上去聞,而後將聞香杯放到一邊,將杯中的茶水分三口喝完,而後帶了幾分自豪的道:“這樣泡出來的茶水就是格外的甘甜好喝!”
秦嫣然卻愣愣的看着衆人熟稔的動作,忽然覺得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