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兩分鐘不到,所有的消息迅速彙集到一點,那就是整個購物廣場最高負責人,分公司經理手上。最多十分鐘,迎接策劃就做了出來,要知道形式主義可是天朝的傳統。
“保安部確認是董事長的車。”
“貨運部確認,從地下停車場出來的,的確是董事長。”
“營銷部看見了,董事長正在露天茶座享用午餐。”
“中層幹部已經集合完畢。”
……
正在小口小口地抿着續杯的奶茶,吃着快餐連鎖店打包來的套餐。受之前和諾萊爾那頓飯影響,現在羅瓊只吃自己負擔得起的食物,她可不想知道最後離開,依舊揹着好大一筆賬。奢侈的事,一生一次,給自己留給念想也就罷了。
突然間聽到身後有人呼喚孫筱悠,轉頭一看卻是一個相當大的場子。至少二十個禮儀小姐,齊刷刷地站成兩排,一個九十度的深鞠躬之後整整齊齊地喚道:“董事長好~”
然後接下來是蜂擁而至的人羣,用不着多說,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天倫分公司的總經理,然後幾乎所有的中層以上的員工全都來了。當然事發當時正出差在外的那些,自然悽慘可憐地失去在公司最高層面前亮相的機會。這次迎接除了本部員工,還有幾個大型專櫃的店主,他們在事發當時因爲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正好在店面上,所以也就全都來了。當然,出現在歡迎人羣裡的,除了孫氏名下的天倫,還有另外兩個相鄰集團的相關負責人。
一個千萬人口級別的大城市,其黃金商圈可不是區區一個集團就可以撐得起來的。
雖然天倫因爲是本土企業的緣故,發跡也很早,再加上地方保護主義,自然而然地佔據了整個黃金商圈最好位置,但整個片區絕對不是它一家獨大。
緊挨着天倫的,以百貨公司爲中心的商圈就有四個之多,其中有來自米帝的,上京的,中國臺灣的,還有島國的。除此之外至少還有3條由中小型商場,以及零星商家共同組建成的商業街。甚至可以說,這個區域就是整個城市的商業中心,商魂所在。
如此一來競爭的確激烈不說,但怎麼說呢,作爲一家從集體經濟時代起就一直存在的本地老店,天倫在人們心中的地位,那是絕對不可泯滅的。甚至可以說,就是鄉情的一部分。
孫氏在整個城市商界的地位也是如此,聽聞沉寂了整整六年,至少整整兩年沒有任何消息的孫家現任家主,竟然出現在自己家門前之後,整個黃金商圈全都轟動了。如此一來,出現在歡迎儀式上的可不是僅僅天倫一家,隔壁的,甚至隔壁的隔壁那家經理也都跑了過來。
總之,現場的情況是,巨頭有,小魚小蝦也有,想要渾水摸魚尋找機遇的也有。
看着那些笑眯眯地拍着手走向自己的人羣,而且看樣子,她還要一個個地和他們握手,羅瓊只覺得腦子有什麼東西轟第一聲整個炸開,當然還有那熟悉的,斷裂聲。
只聽啪的一聲,反覆腦子裡有什麼東西整個斷裂一般,然後她的思維不再受自己控制。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人,好多人,一個個排着隊想要和她接觸。
就那樣突然站起來尖叫一聲,彷彿整個人都瘋了一般,朝着人羣最薄弱的地方衝了過去。再也受不了人羣壓力的羅瓊,逃命似地奔向空曠地帶,留下滿滿一堆驚訝和不敢相信。
心裡大喊着糟糕,真衍一個翻滾越過咖啡館那組小巧精緻,但只用眼睛看就知道很脆弱的桌椅上躍了過去。只是,那羣整個驚呆,甚至不知所措到只知道傻傻尾隨的人羣妨礙了她。
只一兩秒時間,真衍和羅琴的距離就被整個拉開。
當然,同時被拋下的,還有那羣帶着笑臉出來歡迎的孩子們。就那樣淚流滿面地尾隨在後,天倫購物中心分公司總經理心裡簡直就象,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正嗷嗷叫着打滾。
咦?跑了,爲什麼會這樣?
不是說只要成功爬了董事長大人的牀,就能順利上位嗎?
董事長,我的好董事長,您瞧瞧我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業績和能力我有,野心和根基我也有,甚至爲了上位需要的決心我也都具備……您看看,我連枕頭都備上了,您就收了我吧……區區一個來歷不明的外姓小子,都能通過您的大牀坐到總裁那個位置上。
爲什麼他行我就不行。
和我比起來,那個姓黃的,究竟哪點好?
雖然將集團董事長,孫筱悠的牀和集團最高職位聯繫起來,這樣的事聽上去的確十分滑稽,但就那麼莫名其妙地,所有人都堅信如此。
孫家最後一位繼承人,即是女子,本身又沒有多大才華,再加上她的未婚夫也不是那種一力鎮全場的人。如此一來,各種心思活絡,各種陰謀詭計也就隨之誕生。誰叫黃建良只不過是個草根男,雖然本身的能力不好不壞,但沒有家族作爲支持的他,壓根就鎮不住羣雄。
爲什麼區區一個草根男都行,而我們卻不行啊。
幾乎所有人都抱這個心態。
天倫過物廣場上,百貨部正在搞活動,給低保戶家庭贈送雞蛋。所有收入低到一個極限水平的家庭,憑藉相關證據,每月可以領取十個雞蛋作爲營養補充。雖然區區十個雞蛋,對於正常人傢什麼都算不上,但對於這些生活緊促的人家,卻真真必不可少。
一個千萬級別的大城市,生活在其中的低保戶到底有多少呢?
雖然天倫方面保證每個人都能領到自己份額的雞蛋,但那些生活緊巴巴的老先生和老太太們依舊早早地前來排隊,等候領取。畢竟,這是他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營養來源。
驚慌失措的羅瓊一不小心就撞進了羣人,幾乎所有人,歲數都超過了六十歲。但這時的她,幾乎什麼都顧不上了,腦子裡整個斷絃的她,現在甚至就連最基礎的思維能力都沒了,除了逃跑這一本能行爲,她腦子裡現在什麼都沒了。哪裡還有什麼顧慮又或者是尊老愛幼。
別說前面是一羣老人,就算是洪水猛獸,又或者是懸崖峭壁,她也不會停下來。
雖然對於真衍,追上自
家老闆只不過是分分鐘的事,但擠在這羣老人家裡,她還真就沒辦法加速。前方,一個大概七十歲的太太被羅瓊撞到了,正摔向地面。以她的年齡和身體狀況,一但倒下去,能不能再次起來可真真是個未知數。
一個旋轉,真衍將那位太太穩穩地託在手上,將她支了起來,不至於摔倒。然後是第二位,真衍成功將人接住,但第三個,她就沒那本事了。
第三個被孫筱悠撞到並且打破了雞蛋的老太太正在嚎啕大哭。女兒和女婿離婚了,把孫子丟給老兩口之後就誰也不管了,僅憑兩位老人每月不足一千元的低保想要養活自己已經非常不易,現在有多了一個正在讀中學的孩子,生活有多麼困難大家都知道。
老太太捶胸頓足地哭道,孩子高三了,就要考大學了,這十個雞蛋可以他唯一的營養啊。
果斷地丟錢,給老太太作爲補償,但擡頭之後哪裡還有自家老闆的影子。
羅瓊,不,孫筱悠就這樣消失在了衆人視線之中。
看到還在安慰老太太的姚靜,真衍氣得直接摔了自己的墨鏡。這才上崗一天呢,就把老闆給丟了,以後她還混不混了。
……
天倫百貨三樓淑女區,某個角落的垃圾桶邊,羅瓊正蹲在那裡,吐得稀里嘩啦。
冷汗大顆大顆地冒着,意識就像是翻滾在恐懼這驚濤駭浪中的小船,肋骨隱隱做疼,她就要無法呼吸,眼看着,羅瓊就要整個昏死過去。
在曾經的過去,大概是初中時代,也許是十三歲,也許是十四歲,總之就那個階段。在記不得具體月份的那一天,羅瓊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兩個男生給跟蹤了,也許並不是跟蹤,也許對方只不過是碰巧同路而已。放學時間,一羣孩子走在路上不挺正常的嗎。但羅母也不知道抽什麼風,堅信對方在跟蹤羅瓊,正如她堅信對方是被羅瓊勾搭之後纔會跟蹤她一般。
那一日,那位怒不可恕的母親,當街罰羅瓊下跪不說,而且還用棍棒逼她說出,自己究竟是出於何種用心,用何種手段勾引了那兩個男生。
沒有的事,叫羅瓊如何解釋,即便到了後來因爲挨不住打編了謊言,但母親豈是那麼好糊弄的。堅持認爲女兒不老實,堅持要打出真心話的羅母,活生生打斷了羅瓊兩根肋骨。
從那以後,羅瓊只要看見陌生人的靠近,尤其是陌生男子,就會本能地回到那一日。
肋骨發疼,嘔吐,還有無法思考。
生活在母親身邊的歲月是如此可怕,區區意志如何能夠克服,甚至就連死亡本身都不能突破來自母親的可怕。就那樣,羅瓊趴在垃圾桶旁吐到全身都哆嗦了起來。
一張溼巾被遞了過來,還有某個貌似熟悉的聲音。
就這麼一瞬間,羅瓊的世界再一次凝固,就那樣全身僵硬地轉過身去。、
是希,她的張希,羅瓊日思夜想了整整十二年的她。一時間,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就像整個天地之間什麼都沒剩下,甚至就連她自己都沒了,只剩下那張盈盈地笑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