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7 執念
賀雲綺既震驚又痛心地看着張秀華,她萬萬沒想到,張秀華竟然會對她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嗎?她有什麼錯?她到底錯在了哪裡?
人總是習慣爲自己的罪行開脫,尋找遷怒的對象,將所有的過錯理所當然地加諸在對方身上。張秀華如此,賀雲綺其實同樣如此。
她忘記了當初對張秀華的不屑,習慣了對張秀華指手畫腳,並理所當然地認爲,張秀華一切都該聽她的。這一刻,她卻覺得張秀華曾經溫婉的相貌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賀雲綺有心想要質問,可惜嗓子實在太難受了,她根本說不出多的話來。她恨極了張秀華此時高高在上的樣子,恨極了她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自己身上。於是賀雲綺將手撐在冰冷的地方,艱難地站了起來。
只是因爲她太虛弱了,站起身的時候便難免有些站立不住,要不是她伸手抓住了柵欄,恐怕已經倒下去了。
她用力抓着柵欄,指甲斷了都毫無所覺,只一雙眼睛幽幽地看着張秀華,痛苦卻執拗地說道:“娘,我沒錯,我什麼都沒錯,錯的,是你們,是你們對不起我!是老天對不起我!”她越說越激動,赤紅的雙眼在獄卒的眼中就像是個瘋子。
張秀華被她兇狠的樣子嚇得又後退了一步,她今日原本是來找賀雲綺興師問罪順便發泄心中不滿的,可是看着賀雲綺這副瘋狂的樣子,她怕了,原本醞釀好的話,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賀雲綺卻冷冷地笑起來:“是老天對不起我,我不欠你們的,你們的下場都是活該,跟我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張秀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覺得賀雲綺已經成了個瘋子,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就在這時,一直冷着臉的女獄卒突然說道:“好了!時間到了!你該出去了。”
張秀華一驚,下意識看了那冷臉的女獄卒一眼,然後她突然對賀雲綺說道:“你是不是很想見殷蘭亭?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他不會來看你的。我,也不會再來看你了。你已經被賀家除名了,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是賀家的人!”
她快速說完這番話,看着賀雲綺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心中頓覺一股快意。然後,她便轉身毫不留念地走了出去。
賀雲綺確是因爲巨大的打擊重重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來。她其實早就意識到殷蘭亭不會再來看她,自從成親的第二天開始,他的心裡就已經沒有她了。可是突然聽見張秀華口中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她還是有種心痛若死的感覺。
而且,她竟然被賀家除名了?呵呵呵——賀雲綺淒涼地笑起來,她這些年做的事都是爲了什麼?難道不是賀家嗎?她爲賀家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竟然換來的就是一個除名!
她回憶着過往的一幕幕,突然強烈地後悔起來。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會爲了討好柳寧馨,給趙麗嫺的補身湯里加了神仙草的果殼!若是沒有趙麗嫺的事,神仙草怎麼會被人查出來?
賀雲綺覺得心口很痛,她以爲是太傷心了,可是漸漸的,她就察覺到喉嚨裡涌起一股腥甜。她意識到不對勁,想要把那股腥甜重新咽回去,可是她喉嚨傷了,如今吞嚥困難,只能有着那股腥甜從喉嚨裡翻涌而出,從嘴角溢了出去。
她艱難地擡起手抹了抹嘴角,再一看,手心裡已經猩紅了一片,就連空氣裡,似乎都瀰漫着濃濃的死氣,透着一股不詳。
……
安東華猶豫過後,還是選擇了向商錦秀坦白,只是言語間對辛戰多有迴護之意,並保證對辛月只是兄妹之情,希望商錦秀不要多想。
商錦秀對辛戰的心理能猜到一二,無非是辛家受了重創,他自己同樣時日無多,所以想爲剩下的家人尋找一個強有力的保護傘,所以才選中了安東華。這樣的想法她能夠理解,但是並不代表,她就會聖母地選擇接受。
於是她不再出現在辛戰面前,同時也要求安東華,儘快爲辛月找個合適的夫婿。她雖然不至於逼着一個小姑娘嫁人,可若是辛月執迷不悟,一定要嫁給安東華,那就不能怪她心狠了!
安東華知道商錦秀心中有芥蒂,對於她不再去看辛戰的事便當做不知道。私心裡,他是希望商錦秀能和家人相處好的,可辛戰實在太固執,他雖然敬重孝順他,卻做不到爲了他委屈商錦秀。
這件事情本就不是商錦秀的錯,是辛戰太執拗了。安東華雖然不好當面說辛戰做得不對,心裡卻着實不大舒服。
辛戰的身體在各種補身湯的調養下漸漸得好了,雖說無法恢復到全盛時代,但是比起剛來的時候已經好了太多。
大概是身體好了精力也跟着好了,辛戰眼看着商錦秀一直不來請安,心裡就覺得老大不舒服。若換了平日,他是絕不會像現在這般跟一個小女子爲難的,只是他下意識把安東華當成了女婿,商錦秀在他眼中,就成了搶走他女兒幸福的罪魁,他便直接遷怒上了。
這一日見到安東華後,他就忍不住說道:“你那個媳婦商氏呢?怎麼最近都沒看見她?難道是對我有不滿,所以不願意來看我?”
安東華聞言眉頭就微微一皺,眼中也多了幾分厭煩。原本辛戰能好,他心裡比誰都高興,可是辛戰老看商錦秀不順眼,恨不得辛月取而代之,這話說得多了,安東華心裡就很不是滋味兒。
商錦秀再不好也是他親自挑選的妻子,辛戰這麼做,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臉面!更何況,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找不到比商錦秀更好,更適合他的妻子了。辛戰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嫌棄商錦秀?甚至,就連辛戰身上的毒,也是託了商錦秀的福才能排出來!
安東華最開始還能掩飾,可隨着辛戰身體漸漸好起來,提的次數越來越多,安東華便懶得再掩飾自己的情緒了。他乾脆地說道:“舅舅,秀兒是我認定的妻子,您不要對她有意見。她最近不來看您,並不是對您不滿,只是擔心惹您生氣。”
辛戰聞言就握緊了手中的筷子,而且因爲力氣太大,筷子直接斷成了數節。他看向安東華,忍不住不滿地問道:“她到底有什麼好?讓你這樣惦記着?甚至連側妃侍妾都不要了?我就不明白了,你是看着辛月長大的,辛月到底哪點不好?她哪裡比不上商氏了?”
安東華的臉色也沉了下去,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我也想問舅舅,秀兒到底哪裡不好,讓您如此不滿。是因爲她不是舅舅您的女兒嗎?”
這話說得就露骨了,辛戰一聽,臉色瞬間漲紅了,彷彿受到了極大的羞辱,他怒吼道:“東華!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看不上辛月,是因爲辛家已經沒落,再也幫不了你了是不是?你難道忘了你當年許下的承諾了嗎?”
安東華的臉色同樣很不好看,他目光銳利地看向辛戰,不卑不亢地說道:“舅舅,我不記得自己曾經許諾過會娶表妹爲妻,我的妻子,只會是秀兒,這件事您不必再提了。辛家和母后的仇,我會親自報,舅舅不必擔心。”
辛戰握緊了拳頭,他心裡其實覺得很羞恥,他爲了女兒和辛家的未來,甚至舍下這張老臉不要,然而,安東華卻一點也不買賬!他直直地看着安東華,這一刻彷彿看見了皇帝安齊的影子,然後,他便控制不住地握拳狠狠地砸在桌上。
上好的黃梨木圓桌應聲而碎,桌上的杯盤全都摔在了地上,發出‘嘩啦啦’的脆響,尖銳又刺耳。
而早在辛戰出拳的瞬間,安東華就已經閃身避開,辛戰身上濺了不少殘羹,安東華身上卻是乾乾淨淨,不染纖塵。
辛戰卻顧不上身上的髒污,而是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安東華:“你……你的功夫怎會……”
安東華此時的實力已經比辛戰曾經見過的絕頂高手都要厲害,辛戰看着他年輕的面容,心中巨震!
安東華卻不願讓辛戰知道這一切都是得益於商錦秀,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商錦秀的不同,既是爲了藏私,也是擔心她被世人所不容。
於是他直接打斷了辛戰,堅定而認真地說道:“舅舅,我說過了,我只要秀兒。表妹雖好,卻不是我的良人。在您眼裡,表妹或許千好萬好,可是在我眼裡,秀兒是唯一的,這世間的女子,連她的頭髮絲都比不上。您若是希望辛家能長富久安,就不要再打她的主意了。”
聽見這個實實在在的威脅,辛戰徹底變了臉色,難以置信地看着安東華,失聲道:“你——她在你眼裡就這麼重要?”
安東華點了點頭,卻沒有說更多的東西。他相信這些話已經足以讓辛戰明白了,說得多了,若是讓辛戰把商錦秀當成了禍國殃民的妖女,反而不美。
見辛戰情緒失落,他心裡終究有些不忍,就說道:“您放心,辛月畢竟是我表妹,我定會替她找個好歸宿。”
辛戰失神地點了點頭,這一刻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