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父子剛離開,林清風又下學回來,甫一進門,心細如髮的他發現府裡的氣氛有些凝重。
書童提着書匣子亦步亦趨跟在後面,心道有事也不會是自家公子,身子才挺直了些。
林甫見着回來的林清風,不禁輕點了一下頭。
心下慰藉不少,這個兒子識書上進,是個中用的,還好生了兩個,不然就沒的挑。
從一進來就有一束灼熱的目光注視着自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爹爲何那般看自己?
天果真下起小雨。
太太與郡主並秦姨娘在西廂花廳閒話,直到林老爺遣了丫鬟來傳話,又纔回到中堂。
林清歡上前給林老爺見禮,後者微微頷首,便安靜的立在一邊,又瞧着林清淺的臉,心下了然。
郡主和太太都落了座,林甫眼角一掃,“許姨娘在何處?”
太太眉眼一揚,“許姨娘她守着二哥兒呢。”
林甫暗道她倒是看出些苗頭,以爲此事是能躲得過的,真是不知所謂。
“再去請!”
丫鬟得令,“是,老爺。”
“帶三姐兒來。”
太太明白接下是要做什麼,三丫頭她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有些擔心清淺那孩子。
她更擔心那件事。
林甫想起就有些頭疼,爲着七丫頭十多年前就鬧了一次,好歹是沒有傳出去。慌亂中離去的兩個小廝並非是王家的,派人去追查反而得知已好些人在傳災星之事。
都怪方纔大意,想封口是不能的了,不由鬱結。
許姨娘和林清喜都沒有到,林甫擺了擺手,“清風你們也下去!”
聽到此言幾個小輩和僕婦魚貫而出,林清淺走在最後。
難道不讓自己旁聽,那剛剛大伯母什麼意思?
好想回家,這裡真慘,沒有人權啊,她是妥妥的當事人好麼?什麼都是父母說了算,辯解的機會都沒有,真是……
“老七留下!”
林清淺腳下一頓,向後轉,“是!”
原來林甫爹爹不是個老頑固呢,這樣想着便又覺得前途光明瞭一分。
其實林甫只是覺得一會結果出來還要派人去請她,有些麻煩。
待許姨娘和林清喜進來,自有懂事的下人關了門。
林清喜方纔已冷靜下來,一進門又看到林清淺也在,火氣蹭一下上來,這一切都是因爲她。
林甫本以爲她會服軟認錯的,沒想到許姨娘都暗示了,她還一臉倔強,不知悔改。
林府幾代以來子嗣不興,林甫那一輩就哥倆,他纔對子女管得異常寬鬆。
“清喜,你可知錯?”林甫怒視着她。
林清喜聞言,挺直了腰桿,答道:“女兒不知道錯在何處,她本來就是災星,我有說錯嗎?”
林甫一噎,“你……”。
到底是那個嚼舌根的,把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捅了出來。
她暗自得意,看吧,你自己都說不出來了看吧,又睨了一眼林清淺。
林清淺接收她的眸光,點頭微笑,你就那麼得意,篤定我會被怎麼樣?
其實她也拿不準,因爲原主對林府一切瞭解太少。
如果林甫爹爹真的想把塵封的往事扯出來,一開始不應該是問“你是從哪裡聽到的,聽誰說的?”。
問“你可知錯?”,只不過是想聽到那個他想聽的答案,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外面的他管不了,至少府中只有一種聲音。
前車之鑑尚在,這次可能就不是送她去江南,而是隨便找個人就把她嫁了,送的遠遠的,自己可不會種地,也沒有帶什麼空間,隨便一掏就有各種寶物什麼的。
不過林甫氣也應當,正如有人拉了便便,人家明明埋在土裡,你卻要扒拉出來,不但臭了大家,還要往人家臉上抹,是不是找打?
林清喜注意到她哂笑,也顧不得林甫的怒氣,質問道:“你還有什麼臉笑?”
衆人順着她的視線,看到林清淺一臉哀傷,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林清喜氣極,指着林清淺道,“爹,她,那個小賤人她裝的。”
太太冷冷道:“三姐兒,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怎麼說她都是老爺的親骨肉!”
清平郡主聽了也不高興,莫說那和尚說得是否屬實,林府的姑娘說話怎麼能如此粗俗不堪。
“你給我跪下,請家法!”真是無藥可救。
許姨娘一聽,不得了了,她自來林府就沒有見過家法,忙跪倒林府面前求情,被林甫一腳甩開。
你還有臉求情?看你把兒子女兒教成什麼樣了。
林清淺還以爲家法就是那個戒尺呢。
太太親自取來的家法,是黑的發亮的兩根小指粗的藤條,兩端使用紅繩饒了幾圈,還有羊脂玉點綴,真是暴殄天物啊。
巧的是兩根藤條兩端合在一起,中間卻分開了二指來寬,打起人來比那整塊戒尺可酸爽多了。
看着就發怵!
林清喜不知厲害,倒是硬氣,屋裡就只有許姨娘一個人求情。
家法到了林甫手上,他才覺得那是燙手山芋,莫不是真的要打,祖上傳下來的家法,它真正用意是在警醒子孫,實際上很少有人捱打過。
不打吧,自己威嚴何在?
靈機一動,轉而遞給林清淺道:“老七啊,你來!”
林清淺看着手裡的藤條哭笑不得,皮球不是這麼踢的吧。
她一個當妹妹的哪能對姐姐用刑,即便是爹爹的命令,一打下去姐妹就更不用處了,雖然不打也不見得處得好。
便宜爹爹是想挖坑埋了自己吧。
“這……”太太對着林甫道。又看了眼清平郡主,只見對方搖了搖頭。
果然他還是袒護在身邊長大的女兒,罷了,也是人之常情。
遞到手上的殺手鐗,用不上嚇嚇人也是好的。
所有人都注視着她,只見她右手持着家法拍打着左手,雲淡風輕的走向了林清喜。
大家都提了一口氣。
林清喜心裡開始害怕,自己視她爲眼中釘,她又何嘗不是,那還不得盡了全力纔怪。
當着衆人的面捱打也都夠丟人了。
若是自己打她,那倒是大快人心的事,她不由幻想。
林清淺越走越慢,小樣兒,我就是要你受煎熬,看你能撐到幾時。
“你敢!”林清喜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