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說,皇后娘娘這次要是動手了,皇上會顧念夫妻情誼嗎?”胭脂沉默了一下,擡眸看着司馬淑妃。
司馬淑妃手一頓,合上了茶盅,發出清脆的響聲,眉宇間帶了肯定,“暫時,皇上會保留住皇后的體面,至於其他的,就看皇后能不能穩住了。”
染墨替司馬淑妃捏了捏腿,笑道,“奴婢瞧着皇后一向謹慎,素來不會違背皇上的心思,這次,恐怕也不會做什麼吧。”
“這個說不準,”胭脂回想了一下皇貴妃生下五皇子的消息傳出來之後,皇后的失態雖然很快就恢復,可是有一個人的表情卻是格外的奇怪,與她以往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眼裡帶了刻骨的恨意,而這個恨意,更像是女人對於女人搶走了自己的男人的仇恨,這個人,也不是其他,正是熊皇后最爲信任的蘭香。
兵書雲:知己知百戰不殆,這應用在後宮是最合理不過的,在後宮中,想要立住,不被人打到,除了心機手段之外,必須得了解你所要面對的環境和人,從進宮前夕,皇宮裡的情況她們就已經掌握在手中,這其中,除了關鍵的人之外,她身邊的人也是不能疏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但往往就是些細微影響到了大局。
這也是胭脂壓在心底裡的迷惑,皇上潔身自好,除了當初秦婕妤的事情之外,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桃色新聞,蘭香對皇后娘娘的忠誠是看在眼裡的,蘭香又是何時對皇上起了心思,要不是她偶然發現,這還不知道要到何時。
胭脂悚然一驚,看來,這個蘭香並不如她所想的一般,於是,也沒有隱瞞,將心中的猜想說了出來。司馬淑妃神色也肅重起來。
“本宮就說,皇后這幾日怎麼會如此的浮躁,這原來,是身邊人挑唆,”司馬淑妃眉頭皺了起來,“走了一個郝媽媽,又來了個蘭香,這熊家給皇后安排的到底是些什麼人,一個兩個都是眼皮子淺的,熊夫人是個有見識的。怎麼就犯了這麼大的錯處。”
“娘娘。您又何必如此動怒。”胭脂倒是很平常,“這熊氏雖然是書香之家,可誰不知道熊氏發跡也不過幾十年,在朝中又沒有什麼說得上話的人。這見識教養自然就是不及百年勳貴之家。這皇后要不是出身熊家,估計也沒多少人瞭解。這熊氏要是真的有能人,皇上肯定不是給他們幾個虛職好看。奴婢瞧着,熊夫人已經很不錯了,以她的出身,能有這樣的眼光,把皇后娘娘教成這樣,已經算是很用心了,奈何出身限制。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
“話也不能這麼說,”司馬淑妃揉了揉眉心,“當初給皇子選妃的時候,最出風頭的可是姚賢妃,出身、見識、眼界、手段、心機一個都不差。硬是蓋住了所有人的風頭,熊皇后在其中不過是平平,你道爲何最後選了她作爲洛王妃嗎?”
胭脂和染墨搖了搖頭,“祖父說過,當初洛王明面上不受寵,婚事上先帝不好做太多,姚賢妃出身是很好,指婚給洛王就太打眼了,而且,先帝如此憎惡楊氏、陳氏,江氏出了個左丞相,跟陳氏所出的成王交好,姚氏是江氏的姻親,所以說,姚賢妃是絕對絕對不會成爲洛王妃的。”
“可是,先帝又爲何把賢妃娘娘指給皇上做側妃,這不是跟先帝的意願相悖嗎?”染墨有些不解,她是有些政治嗅覺,到底是出身限制,看的不夠遠。
“這就是所謂的帝王之術,”司馬淑妃悵然道,“如今本宮纔算明白,在謀略上,無人能及皇上,走到今日這一步,你以爲是順其自然嗎?不,這都是皇上早就設計好的,不管賢妃的父親再有才能,賢妃跟皇上有多少的情誼,單憑姚氏是江氏的姻親,姚氏曾經所做的,他們就沒有出頭的機會,恐怕賢妃是永遠都不會明白,皇上不是先帝,不會再出一個陳氏,可憐了廬陵公主,有了這樣的生母和外家,她將來的駙馬,註定不會成全她的野心。”
聽得胭脂和染墨心有餘悸,果然,這深宮裡學問太多太多了,她們那點兒小聰明根本就不夠看,對視了一眼,以後還是多聽聽主子的話,省的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娘娘,”胭脂努力的擠出一抹笑,“奴婢不明白了,這廬陵公主到底怎麼了,奴婢看着倒是挺好的啊,很有公主的氣度和風範。”
司馬淑妃側頭,笑了笑,“廬陵公主可是姚賢妃親自教養的,這本事自然是隨了姚賢妃十足十,她確實很聰明,察言觀色,揣摩人心,在皇子公主中獨一份,皇上喜歡聰明人,也不怪皇上會對她另眼相看幾分,比比大皇子,她可是皇上的長女,也是有幾分的情分。只是廬陵公主成不了同昌大長公主、陽平長公主,出身不說,單她的生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遠遠不及了,好在廬陵公主也到了說親的年齡,她就是想做點什麼,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染墨替司馬淑妃按揉肩膀,“您不說,奴婢倒是忘了,皇后娘娘最近也在給遂安公主相看,倒是沒有露出半分給廬陵公主相看的意思啊。就算姚賢妃跟皇后娘娘諸多不對付,賢妃現在禁足明瑟殿,自然是給廬陵公主相看不了。皇后娘娘怎麼都是嫡母,長女的婚事還沒有解決,就開始次女的相看,肯定有不少閒話的。”
“這你就錯了,”司馬淑妃滿足的喟嘆,“果然還是染墨的技術好,不是皇后娘娘不給廬陵公主相看,只怕皇上早就露出了意思,廬陵公主的婚事皇上肯定有安排,以皇后娘娘賢明的名聲,怎麼可能會留人話柄。”
胭脂見話頭轉移開了,忙提醒了一句,“娘娘,那蘭香那邊,要不要?”
“你不提醒,本宮倒是要忘了,”司馬淑妃閉着眼睛,一副要入睡的模樣,“胭脂,你給福寶公公通個氣兒,他知道該怎麼做的。”
胭脂和染墨對視了一眼,兩人就不在說話,不一會兒,就聽得司馬淑妃均勻的呼吸聲,染墨拿了毯子給司馬淑妃蓋上,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到了正殿,就有幾個總管候命,見染墨出來,一個個掛着討好的笑容走了上去,染墨也沒有多客套,只說了淑妃娘娘在休息,請他們等會兒再過來。
正如司馬淑妃跟胭脂、染墨閒話一般,景仁宮裡頭,熊皇后揉着頭,一副頭疼的樣子,菊香端了寧神湯,熊皇后喝了兩口,就沒了興致,命人端了下去,菊香於是給熊皇后按揉起來,不會兒,熊皇后緊皺的眉心舒展開了不少。
荷香瞅了瞅機會,柔聲勸道,“娘娘,您也別太難爲自己了,不管宮裡進了多少人,於您都是沒有影響的,這宮裡來來去去就這幾個,您還不如從新人中選一個好點兒的出來,就算不能跟關雎宮的分庭抗禮,也能添個堵,不能讓她順心順意的下去。皇上那邊,肯定也不會有什麼話可說。”
說完,荷香看了一眼菊香,菊香也接個話頭,“是啊,娘娘,您看看,就算皇上再寵關雎宮,這初一十五總是來景仁宮的,可見在皇上心裡,還是念着娘娘的結髮之情,照奴婢說,荷香的話說的也沒錯兒,不能總讓關雎宮站在前頭,也該有個人出來殺殺她的風頭了,這要是仍有發展,將來肯定會對二皇子有影響的。”
就算皇上對自己沒有多少夫妻親密之情,但熊皇后心裡還是有昭宗帝的,親手送女人給自己的丈夫,這心裡怎麼都不舒服。
菊香見熊皇后沒有說話,忙又說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擔心扶持了一個起來可能會成爲將來的威脅,但是,不賭一把,把關雎宮壓下來,威脅更大。想想,您跟賢妃可是一道進宮的,您看看,賢妃如今的下場,您必須得拿個主意纔是。”
聽得菊香這樣一說,熊皇后總算是有了反應,要說她忌憚關雎宮的皇貴妃,可是她真正恨之入骨的人卻是姚賢妃,當初在洛王府的時候,姚賢妃雖然做小伏低、低眉順眼,將側妃該有的表現得極好,但私底下沒少給自己添麻煩,在封后前夕,也是做足了功夫,要不是皇上念着夫妻情分,這皇后的位置,沒準就被姚賢妃給算計了去。自從當了皇后之後,也是時刻提心吊膽,不敢有一刻放鬆,但還是制止不了姚賢妃時時挖好的坑,自己可是中了好幾次計,也幸虧有皇上,不然,自己可真的就因爲“心腸惡毒、無容人之量”等罪名被廢后了。
最讓熊皇后記憶深刻的是,當初她跟姚賢妃一前一後有孕,已經生產的姚賢妃還不忘算計自己,要不是奶孃早有準備,說不準,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就保不住了。最最讓自己難忘的是,第二次懷孕的時候,她居然藉着廬陵公主的手想要害自己,雖然自己僥倖的逃過一劫,也讓自己動了胎氣,差點兒保不住肚子裡的孩子。
熊皇后冷笑,她做的再多又如何,肚子不爭氣,卻是比任何算計手段要打臉,一想到自己生下二皇子,她面上笑盈盈的恭賀自己心裡怎麼難受的模樣,她就舒暢到了極致,這種滋味,到現在她都沒有辦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