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太是在掌燈時分才醒過來的.
彼時,大老爺,大夫人,蘇琪,蘇倩雲等人都在堂屋裡端坐着,只有遠在外地的二老爺夫婦不曾回來,基本上整個伯府的人都已經聚集在了這裡.蘇老太太暈倒,這可是十幾年來從不曾有過的事情,所以,這件事情得到了整個伯府之人的重視,每個人都表現的憂心忡忡,諾大的廳裡坐滿了人,卻是鴉雀無聲.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蘇黛雲,被關在了她自己院子裡不得自由.事實上,即使沒有人關,她也不可能出來.懷有身孕這件事情嚇到的不僅有蘇老太太,也有蘇黛雲.
曾經,她也是滿懷期待的等待着自己懷有秦蕭的孩子,做夢都想,每日裡絞盡腦汁的吃各種蘇老太太命人送來的補藥,但卻一直都沒有懷上.如今夢醒了,碎了,卻意外得知自己有了身孕,蘇黛雲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那日,她睡的昏昏沉沉,醒來便發現自己赤身的跟一個侍衛睡在一張牀上,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便被秦蕭黑着臉攆出安伯侯府,隨身攜帶的,就只有那一張刺的她幾欲昏厥的休書.那那個字簡直讓她發狂.
那麼這個孩子,究竟是誰的?蘇黛雲不知道是秦蕭的,還是那個侍衛的.侍衛已被杖斃,秦蕭,已經不要她了,這個孩子,她要怎麼辦?
蘇黛雲呆呆的躺在牀上,睜着眼睛想了一天一夜都沒有想出個結果來.
焚香的味道充斥在每個人的鼻尖,大夫人抱着蘇琪坐在那裡,面上的神情悲苦的就像是死了女兒一樣.
內室裡傳來蘇老太太的咳嗽聲,大夫人頓時便起身,小跑着進去了.其餘人也緩慢的從椅子上站起來跟在大夫人身後朝蘇老太太的臥室走去,以示孝心.蘇倩雲也想跟着進去,卻被蘇熙芸一把給拉住了:";你沒看那麼多人都進去了嗎?那麼小的屋子,能站下這麼多人嗎?不要進去了,就站在門口就可以了.";
在蘇熙芸看來,蘇老太太這是被氣的,只要氣消了就好了,根本就算不上什麼大病,不值得這樣大張旗鼓的瞎折騰,又不是快死了.但是蘇倩雲卻完全不這樣想,因爲她對蘇老太太還是有那麼幾分祖孫情誼的,當下,蘇倩雲狠狠瞪了蘇熙芸一眼,然後執意進去了.
蘇熙芸碰了一鼻子灰,無奈的站在那裡瞧着蘇倩雲跟旁人一起進去,卻無可奈何.
蘇熙芸所料不差,果真這麼多人再加上丫鬟婆子與大夫,那屋子裡擠得滿滿當當,蘇倩雲去了之後根本就擠不進屋子,更別說瞧蘇老太太一眼了.她不由的十分鬱悶的站在那裡.
而人羣中,蘇老太太緩慢的睜開眼睛,當意識慢慢恢復清楚的時候,她頓時便想起蘇黛雲懷孕一事,當下猛的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坐了起來,氣呼呼道:";與人通姦,居然還有了孽種,這種淫蕩下賤的女人我們伯府容不得她！趕緊的,賜她一碗墮胎藥,攆了出去！";
大夫人一聽,登時膽肝俱寒,忙哀求道:";娘,黛雲肚子裡的骨肉也有可能是秦世子的啊……";
蘇老太太面無表情道:";你覺得伯府會承認這個孩子嗎?";
大夫人頓時便蔫了.
蘇老太太頓時冷冷道:";話不用我說第二遍,李嬤嬤,立刻去準備墮胎藥去！";
大夫人立刻身子往前一撲,一把攔住李嬤嬤,繼續苦苦哀求道:";母親,求求你,放過黛雲吧,她還這樣小,墮胎藥一下去,她這一輩子就可能再也不能有身孕了啊！";
";那你覺得,她這輩子,還會有人娶她嗎?她還有那個機會有身孕嗎?";蘇老太太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感彩來.
站在門口的蘇倩雲有性驚.她完全沒有想到蘇老太太竟然會這樣來對待她曾經十分寵愛的孫女蘇黛雲.大夫人的聲音那樣悽慘,這滿屋子的人都面露不忍之色,但是往日裡最最疼愛蘇黛雲的蘇老太太居然如此的鐵石心腸.
蘇倩雲有些不滿蘇老太太的舉動了.
蘇熙芸雖然站在堂屋中,但是蘇老太太那一聲聲的指責與大夫人的祈求聲她卻是聽的一清二楚.不由的在心中冷笑連連.這纔是蘇老太太的真面目,倩雲,你看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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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中,蘇老太太喘息一口氣,見李嬤嬤始終被大夫人抱着脫不開身,登時便吩咐站在另一邊的一個嬤嬤去執行李嬤嬤的任務.這婆子精的很,當下便一溜煙的跑出去了,大夫人只來得及放開李嬤嬤,那婆子的人影便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陣宏估劃.
大夫人見狀,登時便嚎啕大哭了起來.
屋子裡人人目露不忍之色,只是蘇老太太聽到這哭聲,反倒越發厭惡了起來,此時此刻的她,端坐在拔步牀上的樣子看起來與平時幹練的模樣如出一轍.她手一揮,便命令春暉院的下人一起將大夫人擡了出去.大夫人不肯,可是她如何抵得過那些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四周站了那麼多人,誰也不敢上前求請,更不曾有一個伸出手來幫她一把,就連她的小兒子蘇琪,也是十分安靜的躲在角落裡,眼光十分複雜的盯着他的母親.
最終,大夫人還是被幾個婆子給請出去了.
蘇老太太端坐在牀上,目光往四周掃了掃,忽然開口道:";倩雲,你在哪裡?";
此刻,由於大夫人被請出去,也因爲走了幾個春暉院的婆子,內室裡已經騰出了很大空間,蘇倩雲早已經進去了.她一聽到蘇老太太的聲音,頓時便走了過去.
蘇老太太一見到她,頓時便鬆了一口氣,伸出佈滿青筋與皺紋的手一把握住蘇倩雲的手,然後扭頭對衆人道:";你們都下去吧！";
衆人都
都是一驚,蘇老太太什麼時候又開始改寵愛起蘇倩雲了?將衆人都趕走,只留下她,這是要跟她說什麼?這兩個問題充斥在在場所有人的心裡.每個人都開始對蘇倩雲另眼相看了起來.
蘇老太太的話無人不敢遵從,衆人都慢慢退了下去,只留下蘇倩雲一個人呆在屋子裡.
蘇熙芸站在堂屋,看着衆人紛紛從裡間出來,然後又紛紛離去,始終不見蘇倩雲的身影.蘇老太太那句對蘇倩雲說的話,蘇熙芸站在外面聽的一清二楚,不由的面沉入水.
裡屋,蘇倩雲正拿起丫鬟送進來的湯藥一口一口的喂着蘇老太太吃,外面,蘇熙芸靜靜望了裡屋一眼,然後慢慢走了出去.
一回到自家院子,蘇熙芸馬上便叫出了周燦.
";你現在立刻就去春暉院,我要知道老太太她到底跟我姐姐說些什麼.";蘇熙芸沉聲吩咐道.
聽了蘇熙芸的話,周燦眉頭挑了挑,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蘇熙芸有些無語的低頭摸摸裙角,剛剛周燦走時候眼中的無奈她都看在眼裡,她知道,他這是不想整日裡盯女人的梢.可是沒辦法,跟着她就只能做這些了.
而大夫人這邊,她被兩個婆子架出了春暉院,心中便知,想讓蘇老太太改變主意是不可能了,那麼,現在不能再在這上面浪費時間了,她要趕緊去救女兒去！想到這裡,大夫人登時便一路小跑着,往蘇黛雲的院子而去.蘇琪沒有跟着她走,而是去了大老爺身邊.
大老爺蘇靜慈雖然心中也覺得不忍,覺得自己孃親做的有些過分了,可是他一向都是一個十分孝順的人,當蘇老太太下達那一連串的命令的時候,他沒有吭一聲,沒有替大夫人,與女兒說過一個字.
內室裡,蘇倩雲喂完了藥,便拿出帕子替蘇老太太擦了擦嘴邊的藥漬.
蘇老太太一改剛纔的凌厲氣勢與冷酷無情,眼神溫和如春風一般溫暖的看着蘇倩雲,那眼神,蘇倩雲十分熟悉,她曾經在蘇黛雲身邊瞧過,只是那時候,她連這眼神的眼角一瞟都得不到.
";倩雲,你是不是在心裡面責怪祖母不該這樣狠心的對待你大姐是不是?";蘇老太太忽然開口道,
蘇倩雲嚇了一大跳,慌忙道:";不是的,祖母.";
蘇老太太搖搖頭,道:";你不用解釋,我雖然老眼昏花了,可是我能看的出來,其實這是好事,你們姐妹感情深厚我高興還來不及.至於你對我的不滿,那些都是小事.";說道這裡,蘇老太太話鋒一轉,加重語氣道:";可是倩雲,你有沒有想過,你大姐是以通姦的罪名被休回來的,侯府沒有將她送官就已經不錯的了.可是如今她已經懷有身孕,秦侯爺是不可能承認這個孫子的,因爲他母親身子不乾淨,他就是野種！";
";不是祖母心狠留她不得,而是不能留！";蘇老太太斬釘截鐵道:";這底下還有你跟熙芸,東府的菲芸,薔芸,這麼多姑娘都未出嫁.她一個人壞了整個伯府的名聲,祖母要是不狠狠的懲罰她,你們幾個將來如何找婆家?她一個人會毀掉你們所有人的因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