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太那日火燒屁股一般從白家回到伯府,確定是傷口裂開之後,她簡直將白家從上往下甚至包括祖宗十八代狠狠的罵了個遍。
晚上,蘇大老爺回了府。一看到老孃躺在牀上撅着屁股半死不活的樣子,當即便吃了一驚:“娘,你怎麼了?誰又打你了?”
“咳咳,別提了!今日在白家可算是遭了罪了!”蘇老太太一見到兒子,當即便掙扎着爬起來大倒苦水起來:“倩雲那丫頭最近身子不太好,我去的時候,她正在睡覺,白家幾代人就盼着那個孫子,看的跟個寶貝似的,生怕有什麼閃失……”
“那你到底見到她了沒有?”蘇大老爺打斷道。
蘇老太太聞言,當即點頭:“見是見到了,可是……”
“那你跟她說了給熙芸帶信的事情沒有?”蘇大老爺急匆匆的問道。
蘇老太太聞言,嘴角抽搐,她狠狠的翻了一個白眼。怒瞪着眼前的兒子道:“白家那麼多人都在,我怎麼跟倩雲說?”
蘇大老爺上下打量了蘇老太太一眼,頗有些不太相信似的道:“娘,你在白家從早上呆到了現在,居然什麼事情都沒做成?你不會是光顧着跟人聊天,把正事兒給忘記了吧?正事忘記了也不要緊。可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的?”蘇大老爺的眼神裡滿滿的都是疑惑。
“我,我這是傷口裂開了!”蘇老太太一看到他那副不肯相信的樣子,頓時氣呼呼的道:“我在白家老夫人那裡坐了許久,倩雲纔來,可她來了光跟我打了個招呼,便坐到自己婆婆身邊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給我單獨講話的機會!”
“那這就是倩雲的不是了。”蘇大老爺聽了,當即搖頭道:“自己祖母硬撐着還沒有養好傷的身子親自登門去看望她,她怎麼能坐在自己婆婆身邊呢?”
“誰說不是呢!”蘇老太太原本還沒有生蘇倩雲的氣,但聽了這話,心中頓時泛起一股怒氣來。她心中累積了相當大的怒火正沒有地方發泄,蘇大老爺的話正好給了她一個目標。這一刻,蘇老太太對自己這個嫁到白家去的孫女產生了幾分厭惡。
“娘,您說了這麼半天,意思是口信根本就沒有傳給倩雲?”蘇大老爺開口道。
蘇老太太聞言,目光頓時一黯。道:“是的。”
蘇大老爺瞧了她一眼,頓時往旁邊椅子上一坐,然後長吁短嘆起來,但從始至終,他沒有對蘇老太太的傷提過一句。
蘇老太太躺在牀上,瞧見兒子這幅憂傷無比的樣子,心中頓時涌現出幾分焦慮來,不由的開口道:“敬慈,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娘,不是我說你,你辦事能力實在是太差了。”蘇大老爺當即搖頭道:“你居然連倩雲一個小丫頭片子都搞不定!如今你又傷口裂開了,你說你能幫我什麼?”
蘇老太太一聽,臉上頓時出現幾絲怒氣來:“你說什麼?我辦事能力差?我要是差的話能生出你這麼個優秀的兒子來?搞不定倩雲,那完全是白家那幾個女人在中間搗鬼好不好?”
“這都不是理由!白家的人再囂張,總不能攔着不讓你去看倩雲吧?”蘇大老爺疑惑的道:“你自己不想辦法,居然還怪別人?”
蘇老太太聽了這話。險些沒被氣的背過氣去!
“好了,娘,兒子也不多說什麼了,總之你趕快養好身子。兒子這條命還等着你來搭救呢!”蘇大老爺嘆口氣道。
蘇老太太聽了這話,心中再多的怒火都不知不覺的被澆滅了,她看着在自己面前如此無助的兒子,終於還是點點頭,道:“好。”
……
蘇熙芸這幾日一直都住在皇后的坤寧宮內,每日裡跟着容嬤嬤學些宮廷禮儀,還有大婚之時的注意事項,閒來無事便陪着皇后娘娘閒聊,日子過的倒也悠閒無比。
經過這麼多天來的對比討論,皇后心目之中的太子妃人選終於定了下來,是當朝太師餘大人家的千金,年方十五,貌美如花,在京都頗負盛名。最重要的是,京都裡盛傳餘家女人特別能生兒子,這即將要做太子妃的是餘家的三小姐,她上頭已經出閣的餘家大小姐,二小姐生的都是兒子,而且都是一連生了兩三個。皇后就是看中這一點,才毫不猶豫的選了這餘家三小姐來做太子妃。可見,皇后是多麼的希望太子膝下能多有幾個兒子。
蘇熙芸對誰當選太子妃一事並不太過關心,她只是在皇后將人選定下來之後,特地的讓齊燁去打探了一下這餘三小姐的性情到底如何,畢竟蘇黛雲如今也算是太子東宮裡的女人了,她並不希望皇后挑選了一個囂張跋扈,眼睛裡容不下沙子的女人進宮,到時候蘇黛雲的處境堪憂。
幸好,齊燁讓人捎帶給她的消息是,這位餘三小姐性情溫和,敦厚善良,在餘家是出了名的好性子。蘇熙芸這才放了心。
隔天,皇上便下了聖旨,將餘三小姐賜婚給了太子,大婚就在三個月之後,堪堪比蘇熙芸與齊燁的婚事晚了一個月。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那位石錦鳳,也被皇后賜給了太子,當然,她的身份是太子側妃。
側妃不需要舉行儀式,所以在皇上聖旨頒到石家之後,那位石四小姐便被一頂四人擡的轎子從石家擡到了太子東宮。
蘇熙芸心中對於這個如今已經有十八九歲,卻還是第一次出嫁的石四小姐充滿了警惕。她太過聰慧,也太會掩藏自己的心情,這樣的女子本就不簡單,如今又做了太子側妃,那麼蘇黛雲的處境真的堪憂了。
蘇熙芸坐在宮內,思前想後,最終決定要去東宮裡探視蘇黛雲一番。之前她沒有去,是怕皇后知道了會怪罪於她。如今,這些倒還真的顧不上了。
說做就做,蘇熙芸當即便去找了皇后,單刀直入的說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熙芸啊,你能忍到現在纔跟我提出這樣的要求來,也算是不錯的了。”出乎意料的是,皇后聽完,不僅沒有生氣,臉上還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蘇熙芸看到這抹笑容時候,頓時有些驚訝,她以爲,皇后聽到她說想去看望蘇黛雲,會很生氣很生氣。沒想到卻不是這樣。
“熙芸,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一向都知道如何討本宮開心,事實上,本宮也對你喜歡的不得了。”皇后笑眯眯的望着她道:“希望你能永遠都這樣讓本宮喜歡。”
“娘娘,熙芸會努力的。”聽了這話,蘇熙芸心中咯噔一下子,面上卻不敢有所表示,只能盡力擠出一絲笑容來。
皇后望了她一眼,臉上笑容慢慢淡下去,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接着道:“蘇氏進宮這段時間以來,倒也安守本分,既不在太子耳畔吹枕頭風,也不在東宮內鬧事,本宮對她倒也沒那麼大意見了,只是依照她的身份,想要做太子側妃,始終還是不夠資格。”
蘇熙芸在旁邊聽着這話,低頭默不作聲,她並不是蘇黛雲,並不能代表她在皇后面前說些什麼。
“但她畢竟是皇長孫的生身母親,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本宮讓她進宮來先做侍妾,本意是想要磨練一下她那高傲的性子,如今看來倒是多餘。”皇后瞧了蘇熙芸一眼,淡淡道:“也罷,這側妃之位太子已經在本宮跟前求了很久,值此太子大婚之際,本宮倒是可以將她的位分升一升,但是,本宮有一個條件!”
“娘娘請說。”聽見皇后給蘇黛雲升位分,蘇熙芸面上不見喜色,反而多了幾絲憂慮。
一個已經給太子生了兒子的側妃,那完全就是太子東宮內所有女人的天敵!而蘇黛雲偏偏處在這個位子上,不知道她能不能熬的下來?
蘇熙芸心中多了幾分擔憂。
但當初蘇黛雲選擇走這一條路的時候,蘇熙芸便已經跟她說了這些可能會遇到的危難,如今落到如此危險的境地,蘇黛雲心中也應該有幾分自知纔好。蘇熙芸心中雖然替她擔憂,但卻深知,這一切都只能靠蘇黛雲自己去處理,她實在是沒有必要憂心太多。
有時候蘇熙芸心中也會想,倘若蘇黛雲與蘇倩雲易地而處,她也會這樣眼睜睜的看着蘇倩雲往火坑裡跳而不管嗎?
答案是不!
相處這樣久,在蘇熙芸心中,蘇倩雲早已經是不一樣的存在,那是她的親人,她又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親人往火坑裡跳呢?
皇后瞧了蘇熙芸一眼,淡淡開口道:“太子妃去世這段時間內,太子一直都歇息在蘇氏那裡,其他側妃侍妾是一次也沒有臨幸過。本宮的要求也沒有那麼多,你只要讓蘇氏勸得太子在三個月之後的大婚之時,能夠善待新的太子妃與錦鳳,勸得太子半年都不跨進她那院子,本宮就給她這側妃之位!”
“而且,本宮也會允許她每隔三天就可以去慈寧宮內探望一次皇長孫。”皇后慢慢的道出自己的目的來。
蘇熙芸一聽,臉色頓時一變。
讓太子半年之後才見蘇黛雲,而且以後都不要上門去找她?那半年之後太子還會不會記得她啊?
蘇熙芸心中砰砰跳了起來,她明白,皇后這是打算讓蘇黛雲失寵了,先是大張旗鼓的爲太子挑選新的美人兒,緊接着又不允許太子去見蘇黛雲,這樣下去,用不了半年,太子就會寵上別的女人。蘇黛雲失寵,皇后纔好慢慢的收拾她。而側妃之位與三天見一次皇長孫,這都是皇后拋給蘇黛雲的誘餌!
久坐後位的女人,心機手段果然厲害!
“熙芸,這話你去告訴蘇氏,好好勸勸她,怎樣纔是識時務者爲俊傑。”皇后緩緩道。
蘇熙芸瞧了她一眼,低頭恭順的道:“是,娘娘,熙芸盡力而爲。”
皇后臉上慢慢的出現一絲笑容來,她笑着道:“等下讓容嬤嬤送你過去。”
“是,娘娘。”巨呆女亡。
……
一個時辰之後,蘇熙芸在容嬤嬤的陪同下,到達位於東宮內最爲偏僻的落雪軒,蘇黛雲就住在這裡。
門前冷冷清清,連個看守大門的人都沒有,容嬤嬤讓蘇熙芸站在原地稍等片刻,她自己上前去叩動門環,一直過了好久,門內才傳出一個輕盈的小丫頭聲音:“誰呀!”
容嬤嬤聞言,連忙出聲道:“奴婢是皇后宮裡的容嬤嬤,此次是陪同蘇三小姐前來看望蘇夫人的。”
“皇后宮裡的?”只聽門內響起一陣陣抽氣聲,一聲尖叫之後,便是急速的奔跑聲。
居然如此沒規矩!容嬤嬤不由的皺了一下眉頭。
而蘇熙芸站在那裡,臉上卻絲毫異常也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門內才傳出兩道輕快的腳步聲來,不一會兒那腳步聲便到了門邊,下一刻,那兩扇沉重的殿門便被人從外頭打開了。
門內站着許久未曾見面的蘇黛雲,在她身邊,還站了一個樣貌清秀的小宮女。
半年未見,已經生了孩子的蘇黛雲卻越發的漂亮了,而且身上還多了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沉穩氣質,儘管身上穿的素淡,但卻絲毫也掩飾不了她那通身的美麗。人還是那個人,但瞧着,似乎有什麼不太一樣了。
在蘇熙芸忙着打量的時候,門內的蘇黛雲也在打量着她。
一年多未見,她這個小妹出落的越發標緻了,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所有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起來,從前她就覺得蘇家三姐妹當中最漂亮的是這個小妹,如今看來,她當初倒是沒有料錯。
“小妹,你來看我來啦?”蘇黛雲笑眯眯的開口道,說着,一下走出門來。
“大姐!”蘇熙芸微微一笑,道,兩個人許久未見,喊了這一句話之後,眼眶都有些發紅。
一旁的容嬤嬤見了,忙開口對着蘇熙芸道:“三小姐,奴婢已經將您帶到,這便回去了,等三個時辰之後,奴婢再來接您。”說着,微微一彎身,對着她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等她離開,蘇黛雲忙一把拉住了蘇熙芸的手,口中開心的道:“三妹,你在宮中呆了這麼多日,終於捨得來看望我了!”
蘇熙芸面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來,她倒是想來看望蘇黛雲,可那也要條件允許啊!
蘇黛云何嘗不明白蘇熙芸爲什麼不來看望自己,她淡淡一笑,道:“瞧我,又說不該說的話了,來來來,你好容易來一趟,快進來坐罷!”說着,拉着蘇熙芸便進了殿門。一旁的阿蠻忙去將殿門緊緊的關上了。
蘇熙芸一邊走,一邊伸頭打量,蘇黛雲住的這座宮殿,看起來很大,就是年久失修,而且殿內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擺設,看起來空蕩蕩的,而且一路上蘇熙芸也只看見了跟在身後的那一個俏麗的小宮女,此外,再也沒有旁人伺候她了。
見到此情此景,蘇熙芸心中不禁感到幾分心酸來。
可蘇黛雲卻樂觀的很,她臉上一直都掛着笑容,直拉着蘇熙芸去了她住的那個小偏殿,那裡的情況比起正殿來,看起來好多了。
兩個人落座,阿蠻忙去倒茶。
“姐姐,其實我這次來,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蘇熙芸慢慢道。
蘇黛雲臉色未變,她慢慢喝了一口茶,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也只有藉着皇后娘娘讓你來辦事的機會,你才能來看我一眼。姐姐不怪你。”蘇黛雲淡淡一笑,道:“你馬上就要嫁給榮王殿下了,也即將成爲皇后娘娘的兒媳,她的喜愛對你日後的生活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而我,卻是娘娘最爲厭惡的人,你不來看我,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我相信,你即便是奉了娘娘的命令來看望我,也不會害我。”蘇黛雲慢慢道,站在她身邊的阿蠻一直都在拿眼睛悄悄的打量着蘇熙芸,此時此刻,她終於忍不住問道:“雲姐姐,她就是你一直都掛在嘴邊的三妹妹嗎?”
蘇黛雲聞言,臉色溫和的瞧了她一眼,道:“是的。”
“果真跟我想象中的一樣漂亮!”阿蠻興奮不已的開口道。
蘇熙芸聞言,不由側頭打量了阿蠻一眼,忽的,一股清香的草藥味鑽入鼻孔,蘇熙芸心中不由一動,她開口道:“你懂醫術?”
阿蠻聽了,忙點點頭,道:“會一些,咦,你是怎麼知道的?”
蘇熙芸微微一笑,道:“我從你身上聞到了草藥味。”
“哦,原來這樣。”阿蠻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我生產之時,全靠阿蠻,倘若要靠那幫御醫,這時候肯定早已經屍骨無存了。”蘇黛雲慢慢開口道。
蘇熙芸聞言,不由的又多看了阿蠻一眼。
“對了,娘娘讓你來找我,到底所爲何事?”蘇黛雲淡淡問。
蘇熙芸聞言,瞧了她一眼,嘆口氣道:“娘娘挖了一個坑正等你跳,而且你還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