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怔愣間,皇后已經擺擺手,對着稟報消息的宮人道:“宣!”
“是!娘娘!“宮人應了一聲,便退下去了。
蘇熙芸側頭打量。這才發現皇后面上神情如常。一點厭惡表情都沒有出現,這在從前是根本就不可能會有的事情。
蘇熙芸見了,嘴角終於露出一絲淺笑來,看來這些日子,蘇黛雲用了什麼法子扭轉了皇后對她的看法了,居然能讓娘娘改變這麼多。這可真稀奇!
看樣子,她那次去落雪軒內講與蘇黛雲的那番話,對方是真的聽進去了。
蘇熙芸正在感慨萬千,便看到門口人影一閃,一個身着海棠色薄霧輕紗裙的宮裝婦人款款走了進來,她梳了個墜馬鬢,上頭帶了個累絲雙鸞銜壽果步搖金簪。妝容清淡,容顏秀麗,且渾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如沐春風般的氣息,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哪裡還像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而且這個孩子還是當今太子殿下唯一的兒子,這樣一個女子,怎麼能不叫人多看一眼?就更不用說累加在這個女子身上的種種罵名了,自蘇黛雲款款入內,宮殿兩旁的宮女們都情不自禁的擡眸打量了她一番。
蘇熙芸也不例外,多日不見,她還是很想念蘇黛雲的。
“黛雲參見皇后娘娘,榮王妃。”蘇黛雲進來之後,款款彎腰,向座上二人請安,如今的她,已經不用每次都行叩頭大禮了。早在一個月之前,皇后便已經罷免了她。
“起來吧,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皇后神情淡然道。
蘇熙芸瞄了她一眼,還好,沒有變臉,臉上也沒有惱怒之色。
“回娘娘,黛雲今天一來是向您請安。而來,是想看看榮王妃。”蘇黛雲神色平靜的道。
皇后跟蘇熙芸聊的正起勁,聽到她這樣說,頓時不耐煩道:“熙芸是你妹妹,之前都是在一個府里長大的,又不是沒見過,你瞧她做什麼?今兒個皇長孫不是接到你那裡去了嗎?你怎麼還有閒功夫往這裡跑?”
蘇黛雲聽了這訓斥,面上頓時出現幾絲手足無措的表情來,她有些拘謹的道:“回娘娘,皇長孫如今睡下了,黛雲來此,不過是聽聞我家祖母前些時日病了,後日便是榮王妃回門之日,黛雲準備了些補品,想讓榮王妃捎帶給我家祖母。”
皇后聽罷,面上神色稍雯,她淡淡道:“即是如此,你吩咐個下人過來就行了,幹嘛要自己親自跑這一趟?有這世間,你還不如呆在寢殿之中,好好的陪一陪皇長孫。”
“娘娘說的是,黛雲明白。”蘇黛雲唯唯諾諾的應道。
皇后擺擺手道:“將你準備送給蘇老太太的補品拿進來讓本宮瞧瞧,你如今可是太子側妃了,送的東西不能太寒酸,省的丟本宮的臉面!”
蘇黛雲聽了,忙伸手從一旁宮人的手中接過一個錦盒來,當着皇后的面打開。
只見裡頭放了些人蔘,鹿茸。成分看起來都不太好的樣子。除此之外,倒是有一盒子香甜軟糯的桂花糕。蘇黛雲見皇后與蘇熙芸的目光都落在那盤子糕點上,不由的羞澀一笑,道:“祖母喜愛吃桂花糕,這糕點也是我從前一直都做給她吃的,這一次她病了,每天都喝那苦苦的湯藥,黛雲想了想,便親自動手,做了這一盤子出來。”
皇后聽了,倒是多瞧了蘇黛雲兩眼,這個女子這一個月在宮中過的生活與過去早已經截然不同,住的宮殿早已經換成富麗堂皇的大殿,伺候的下人也由一個變成了十多個,每日裡錦衣玉食,養尊處優,她能親自動手做糕點,這倒是出乎皇后的意料。
蘇熙芸聞言,心中也有些吃驚,但她的吃驚卻與皇后不同。
蘇老太太曾經對蘇黛雲做過那麼狠毒的事情,而且蘇黛雲也曾經表示過絕不會原諒她,今兒個這是怎麼了?當初死活都不願意回去伯府,如今怎麼想起來了?擔憂蘇老太太?蘇熙芸比較相信她是擔心蘇老太太死不死的了。
兩個人都用疑惑的目光望向蘇黛雲,但那個宮裝夫人神色依舊,半點沒有閃躲的意思,就任由她們打量。
良久,皇后淡淡收回目光道:“你送那個實在是太寒酸了,容嬤嬤,去庫房裡拿兩隻上好人蔘,再有什麼也隨意選一些,帶了來給雲側妃。”估池叨亡。
“奴婢遵旨!”容嬤嬤應了一聲,便退下去了。
“賜坐。”皇后淡淡道。
這屋子裡蘇熙芸與皇后都坐着,站着的人唯有蘇黛雲一個,這賜坐之言,自然便是說她了。
蘇黛雲聞言,面上頓時露出一絲欣喜之意來,她忙謝恩,然後在宮人搬來的錦凳上坐了下來,她進宮快一年,這還是第一次得到如此殊榮,心中說不高興那是假的。
皇后瞧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但卻低頭喝起了茶,剛剛蘇黛雲進來之前的那個話題,她似乎沒有再說的打算。
她不說,蘇熙芸便不問。
不一會兒,抱着一個大錦盒的蘇黛雲便從屋外走了進來,她將那個盒子打開來呈現在了皇后娘娘的面前,只見裡面放着的兩根人蔘至少有幾百年以上,形狀完好,盒子裡還放了其他一諸如靈芝一類的補品。這一盒子東西,不知道比蘇黛雲剛剛的那個,好了多少倍。
“熙芸,你等下回去的時候,將這個帶回去,就權當是你大姐送給你祖母好了。”皇后淡淡開口道。
蘇熙芸當即點點頭。
皇后這才又將目光轉向蘇黛雲:“好了,你先回去吧。”
蘇黛雲點點頭,本來想挪動腳步離開的時候,卻又站定了,她用一種帶了點期盼的表情望着皇后,道:“娘娘,那盤子桂花糕,是黛雲親手做的……”
“放心,會讓熙芸替你帶到伯府裡去的!”皇后有些不耐煩的道。
蘇黛雲瑟縮了一下,忙點點頭,然後乖順的退了下去。
她一走,皇后臉上這才重新洋溢起笑容來,接着剛纔的話題對蘇熙芸道:“最近的喜事可謂是連連,你跟燁兒昨日成婚,可可謂是開了個好頭,接下來太子下個月迎娶餘三小姐,對了,郡王府的齊世子再過半個月也要迎娶新婦了,新娘子是早就已經定下來的,奈何齊俊寒這個臭小子一去邊關便是大半年,他好容易回來了,這一次,郡王夫婦是再不會讓他溜了的。”
再一次聽到齊俊寒這個名字,蘇熙芸心中卻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感觸,這個人之前總是糾纏於她,但那些事情彷彿已經很遠了,遠的她都記不清了,如今她已經跟齊燁成了親,對於從前那些事情越發看的淡了,當下,她便笑眯眯的附和道:“是啊,齊世子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
齊燁剛剛從殿外踏入,蘇熙芸漫不經心的這句話一下子便鑽入他的耳朵,齊燁一下子便擡頭朝着殿內望去,但見貴妃榻上,他母后懶懶靠在上頭,旁邊的軟椅上,蘇熙芸慵懶而坐,她們口中提到的那個人,並不在此。
就在這時,殿內兩人聽到動靜,都側了頭,皇后瞧見是齊燁,當即笑着招手讓他近前:“來了怎麼都不通報一聲?”
“是母后與熙芸聊的太入神了,沒有聽到宮人的稟報聲而已。”齊燁一邊大步走過去,一邊笑眯眯的道:“母后,你們二人在講什麼呢?說的這樣開心?”
皇后聞言,笑眯眯道:“在說郡王府的齊世子下個月初二便要迎娶南昌伯府家的嫡小姐過門的事情,他們的婚禮比你大哥也僅提前了五天而已。也算的上是同時娶妻了。”
“哦,原來是這樣。”齊燁淡淡道了一句,然後將目光轉移到蘇熙芸的臉上,等看到她臉上始終都掛着淺笑並無異狀的時候,他才微微轉身,在宮人搬來的小杌子上坐了下來,淡淡開口道:“不過娘你有所不知,那郡王府的齊世子房中已有兩名姬妾,那南昌伯府家的嫡小姐這兩日正鬧着不願意嫁給他呢!”
“這說的是什麼話!這京城裡的哪家公子哥兒身邊沒有一兩個姬妾的?這也值得鬧一場?”皇后怒道:“這門婚事本宮還覺得委屈了郡王府的世子了,那南昌伯府的小姐算個什麼東西!居然還膽敢挑剔他?”
南昌伯府,雖然還是叫那個名字,但早在幾十年前便被皇上奪去了伯爵的位置,如今也就是一家稍微富貴一些的平頭老百姓而已。當初郡王妃爲齊俊寒挑選媳婦的時候,是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南昌伯府的,她心儀的是南康侯府家的嫡出小姐,但不巧那日郡王爺進宮請旨的時候,剛巧皇上在妃子那裡喝了點小酒,便沒有聽清楚,毛筆一下,寫成了南昌伯府,玉璽一蓋,這件渾身便成了板上釘釘的了。郡王妃又氣又急,但因爲是自家王爺親自去請的旨,她還沒有辦法發作,只有將丈夫罵個半死,這親事,便也湊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