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枝被這漫天飛舞的紙頁給嚇懵了,她雖然潑辣,可是,因爲識字不多,唐森在朝堂之中的事,她知之甚少,一時也無從反駁,只是呆呆發愣,倒是唐可心先反應過來,站在那裡大聲叫:“你一個娼妓說的話,當別人也會信嗎?你在這裡誣衊我爹,只怕是因爲我父親不肯娶你,才這般歇斯底里吧?”
她還算是個聰明的,這幾句話說出來,倒也起了一些作用,一個娼妓的話,確實不足爲信,想上位做正室夫人而不得,狗急跳牆也不是沒有可能。
趙媚兒冷哼:“就你爹那把老皮老肉,我哪次瞧着都噁心的不得了,還當他的夫人?我趙媚兒可沒那樣的興趣!你說我是娼妓,你那爹只怕比娼妓也強不了多少!我說的是真是假,有清單爲證,這份清單,也已經送到該送的地方,你們就等着吧,等着衙門來抄你們的家!”
雲枝一聽“抄家”,登時跳腳咒罵:“你這賤人,胡說八道,看老孃不撕了你的嘴!”
她跳上來要撕趙媚兒的嘴,卻被紅劍一把掐住了胳膊,趙媚兒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反手就是幾巴掌,抽得她鼻血橫流,一邊抽一邊卻不忘陳述唐森的罪狀,身爲朝廷大員,利用職權中飽私囊之事自是不用說,這些事,當然還有各種清單作證,而他私下裡在牀上的一些瘋言諷語和隱私,也被趙媚兒無情的爆了出來。
他是怎麼詆譭自己的同僚,又是怎樣覬覦同僚的妻妾,還對顏帝的女人品頭論足,還說太后是個少見的女混蛋,還敢懷疑顏帝無能……諸如此類的隱私,被趙媚兒一個勁爆料,且每件事都說得清楚詳細,切中要害。
因都是隱私,雖然沒有證據,可是,被提到的人,卻是心知肚明,知道此事是千真萬確的,自然是驚心動魄,目瞪口呆。
這真正是一場瘋狂至極的大爆料,勁爆至極,唐笑霜微笑作壁上觀,嘻嘻哈哈笑道:“果然出手最利落的,還是男人的紅顏知已啊!”
顏無缺歪頭看她,看了又看,唐笑霜咧嘴笑:“十四哥,我臉上長出花兒了?”
“這是……你排的?”顏無缺問。
“嗯哪!”唐笑霜眉飛色舞的點頭,“怎麼樣?還算精彩吧?”
“何止精彩?簡直刺激!”顏無缺大笑點頭,“只是,你怎麼做到的?鳳盈閣的花魁,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我知道她不省油!”唐笑霜笑嘻嘻回,“所以,我給了添了很多燈油,她現在就是一團烈火,能把一切都燒燬!”
趙媚兒這把火,把唐森燒得焦頭爛額,面目全非,看着滿地雪白的“證據”,他的心肝膽一齊在顫。
其實,受賄也罷,詆譭同僚覬覦勾搭同僚女人也罷,這些都是小事,就算他真做過又如何?只要顏帝不動他,那些人也不過是乾瞪眼生窩囊氣罷了,可最致命的一條,是他和紅風鐵的交易。
他是顏帝身邊的紅人,自然知道現在紅風鐵是顏帝的眼中釘肉中刺,他理當與他劃清界限,可紅風鐵以鉅額財富蠱惑,那數額實在可觀,他終於沒能抵抗住,在顏帝對付紅風鐵的過程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着實給了不少生路。
只這一條,宣揚出來,便足以令多疑的顏帝暴怒仇恨,更何況,他還說了顏帝最忌諱的一件事:無能。
身爲一國之主,卻不能人事,這是最最丟臉的事,其實知道這事的人不多,也只有終日服侍顏帝的幾名內侍,唐森也是一次與郭福喝酒,無意中聽他漏了口風,知道這事之後,他其實一直守口無瓶,他又不傻,絕不會把這事到處宣揚,可顏帝這人,喜怒無常,對手下人動輒破口大罵,他也是捱了罵,心中忿忿,跑去趙媚兒喝酒求安慰,纔將這事漏了出來。
他一直很自信,覺得自己風度翩翩,趙媚兒之前確實也對他死心蹋地,所以他從未擔心過,但他怎麼能想到,趙媚兒竟會突然變臉,惡狠狠的咬住了他的脖頸?
看唐笑霜在旁笑得志得圓滿的模樣,他恨得牙癢癢,一定是她,是這個孽種在背後搗鬼來害他,他當初就不該放過她,他該在她未出生之時,便讓她胎死腹中!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身邊侍衛低低道:“候爺,我去殺了那賤人!”
“在她未開口之前沒殺成,這會兒再殺,豈不成了殺人滅口?”唐森面色委頓,頭腦發脹,他拿手指按了按眉心,深深吸一口氣,儘量保持平穩鎮靜,緩步走向正院之中。
見到他出現,衆人竊竊私語着讓出一條路來。
“你說,安平候該怎麼做呢?”顏無缺微笑着問唐笑霜。
“不管他怎麼做,都已經無力迴天!”唐笑霜擰擰耳朵,說:“十四哥,你聽,外頭是什麼聲音?”
顏無缺凝神聽了聽,輕笑:“是衙門的人到了嗎?”
“嗯,來抄家的!”唐笑霜點頭。
“配合的真好!”顏無缺呵呵笑。
“主要是資源好!”唐笑霜低低迴,“你那十一哥雖然有點小變態,可是,在收集情報方面,可算是牛人,連芝麻粒大小的事都能扒拉出來,啊,他真的好變態!他怎麼可以那麼變態啊!”
顏無缺盯着她看,半晌,突然問:“你……喜歡十一哥嗎?”
“嗯?喜歡?”唐笑霜像受到驚嚇一般拼命搖頭,“你饒了我吧,我又沒變態,怎麼會喜歡他那種大變態?哎呀,十四哥,快別說他了,一想到他讓我去扒那人妖……算了,不說了,看那老傢伙想怎麼翻盤!”
人羣中,唐森面色平靜而嘲諷。
當然,這只是表象,其實他的心,一直在顫抖。
好在數十年官場生涯,讓他養成喜怒不形於色的良好習慣,他嘲諷的看向趙媚兒,沉聲問:“你是得了失心瘋嗎?”
雖然趙媚兒恨他入骨,可畢竟積威已久,乍然見他黑着臉,還是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絲懼意。
她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唐森步步緊逼。
“你說的那些事,到底是真是假是有是無,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你一個花魁,輾轉於多少達官顯貴的身體之下,知道些旁門左道的消息,不加印證,也敢拿出來胡說嗎?”
他說這番話,純粹是想撇清自己,他的意思是,那些隱私,不一定就是他說的,還有可能來自其他官員之口,這些事,原就是沒有證據的,先把這些事撇掉,至於和紅風鐵勾結一事,他自有法子再到顏帝面前辯解。
在他的步步緊逼之下,趙媚兒一再後退,忽覺身後一熱,有人拿一雙寬厚有力的手,撐住了她的後心。
“後面有桌子,趙姑娘小心摔倒!”紅劍及時開口,面具下的目光沉穩溫暖,讓趙媚兒瞬間恢復了力量。
她仰起頭,毫不示弱的回:“你好像忘記了,自我成爲花魁,不就成了您的私有物品嗎?那些個達官貴人,可不敢跟您爭女人!這一年來,我可只伺候過你一個女人!我伺候着你,把你當成我的恩人,可你最後竟然要殺我滅口,唐森,你這般心狠手辣,我便是卑微如螻蟻,也不能任你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