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只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爲珠兒同樣是個死皮賴臉的女人,她長得醜,心理也有點小扭曲,沒事就喜歡佔這幫花牌的便宜,剋扣胭脂水粉偷偷拿出去賣就不用說了,每回花牌出門,她必得跟隨,在人買東西時再涎着臉去討那麼一件兩件的。
對於她的這種習性,媚仙當然也知道,就算她是媚仙,是這蘭桂坊最紅的人,珠兒還是照樣要佔她的小便宜。
媚仙雖然不耐煩,卻也沒法把她推下馬車,冷着臉道:“我是要出城的!”
“那你就在城門口把我放下來吧!”唐笑霜涎着臉笑,“城門口那兒新開了一家飯莊,聽說味道老好了!”
媚仙的嘴動了動,終是沒再說什麼,無聲的扭過頭去,吩咐車伕:“走吧!”
這一路唐笑霜沒閒着,一直啪啦啪啦的說話,一邊說,一邊慶幸自己命好,有珠兒這樣的人可以爲她所用,珠兒貪吃又愛財,還嘴欠,這三點跟她再像不過了,所以,她可以把珠兒扮得活靈活現,入木三分。
既然本身是個大嘴巴,又扮了一個大嘴巴,唐笑霜便充分發揮了八卦精神,跟記者追堵明星一樣連環發問,把來媚仙閣的那幾個神秘公子挨個兒問了個遍,其中自然也包括西古烈。
“我覺得那個裹紅袍的鬼男人一定長得很醜,媚仙姑娘,你說實話,你接待這樣的客人我,你心裡怕不怕?我覺得那樣的男人,連我這種長相一般的人都看不上的,他一定很有錢吧?”
媚仙的眸光閃了閃,嘴角明顯抿緊,她想說話,但唐笑霜根本就不容她開口,又一個話題拋出來。
“有個穿月白袍的公子長得最俊俏,嘻嘻!”她捧心張嘴,一幅標準的花癡狀,笑呵呵說:“瞧他那小模樣,看着就讓人心癢癢的,他一定很溫柔吧?我無意中看到他的手臂,穿着衣服看着挺瘦的,可脫了就顯得好壯碩呢,啊,好喜歡……”
“啊,對了,媚仙姑娘,這些人中,你最喜歡哪一個?最討厭哪一個?啊,讓我來猜猜看,最喜歡的不好猜,但最討厭的應該是那個紅鬼男吧?他實際是不是生得更醜,你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會不會做惡夢?他對你好不好?我聽說有很多古怪男人都很變態的……”
在她滔滔不絕的碎碎念中,媚仙的臉越來越黑,最後忍不住尖叫出聲:“你閉嘴!”
“啊?媚仙姑娘,你怎麼了?”唐笑霜擺出一臉無辜狀,“我……說錯什麼了嗎?對不起對不起,我嘴碎,你知道的,別跟我一般見識,真的,其實我就只是好奇罷了,你也討厭那隻鬼嗎?我可以跟我姑姑說,讓她別讓那隻鬼來了,我姑姑認識很多達官貴人……”
媚仙扭頭,不再理她,但她顯然被唐笑霜的某些話觸動了,想起了某些不快的事,臉上怨懟叢生,眉眼間更是一片怨毒憤恨。
很顯然,這些怨恨,不是因爲大嘴巴的珠兒,而是因爲珠兒所提到的那個男人。
上次在媚仙閣貓着,唐笑霜聽到她和那紅袍鬼男的對話,便隱約覺得兩人之間關係關不融洽,現在看來,何止不融洽?這位媚仙姑娘,對那那血眼男簡直就是刻骨的仇恨!
所以,媚仙應該是被血眼男脅迫的,並非心甘情願爲他做事,只是因爲被施了什麼邪門的蠱毒,不得不聽命從事。
武輕紗自來大顏後,只和這位媚仙接觸最爲頻繁,而媚仙又被這血眼男控制,最後的結果是,西古烈劫持了武輕紗,照這樣推算,血眼男的身份其實已昭然若揭。
會這種邪門功夫的人,真心不多,所以,他一定是西域六皇子西古烈,也就是那隻毒王八。
看媚仙面色不善,唐笑霜適時的閉緊了嘴巴,只偷眼打量着她,媚仙神情緊繃,雙拳緊攥,脣角微顫,很顯然,她徹底被唐笑霜的胡言亂語影響了,已陷入不太愉快甚至可以說恐怖的回憶之中。
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猙獰扭曲,跟那個總是媚笑的媚仙,有點不一樣。
這麼近距離的看她,努力不被她的妝容影響,只去細察她的五官,唐笑霜屏息靜氣,看得目不轉睛,看着看着,心口突然猛地一顫。
是幻覺還是心理暗示?她居然真從這張臉上,隱約看到了許若昔的影子!那樣惡毒怨恨的眼神,竟然說不出的熟稔!
她呆呆的盯着媚仙看,媚仙意識到她直愣愣的目光,扭頭輕哼:“你看什麼?”
“啊……”唐笑霜裝作如夢初醒狀,咧嘴乾笑:“還能看什麼?當然是要媚仙姑娘你了!別說,這麼看你,還真是美呢!以前我總是不服氣,覺得你不如前幾任媚仙,可現在一看,還是你更美,不,你不光美,還迷人!乍看一眼不覺得怎麼樣,可一直盯着看,就會覺得魂都快要丟了!我這還是個女人啊,要是男人,天哪……”
唐笑霜嘖嘖連聲,溢美之辭不絕於聲。
媚仙被她誇讚,原本不太好的心情也陡然變得愉悅,面色也漸漸緩和起來,她扭頭看向窗外,說:“快到城門口了,珠兒姑娘,你準備下車吧!”
“好好!”唐笑霜訕笑,“多謝媚仙姑娘載我這一程,不然我自個兒僱車,又得多花銀子呢……”她一邊說,一邊下意識摸自己的兜,突然一聲驚叫:“啊!壞了!”
“珠兒姑娘,是忘帶銀子了吧?”媚仙半是嘲諷半是戲謔的瞧着她。
“可不是嘛!”唐笑霜嘿嘿笑,這是珠兒姑娘慣用的伎倆,蘭桂坊的人,個個都心知肚明。
媚仙伸手從身上摸出點碎銀子甩給她:“總不能白來一趟,我最近手頭寬綽,就送珠兒姑娘一兩吧!”
唐笑霜歡歡喜喜接過錢,連聲道謝,又說了許多溢美之詞,這才下了馬車,媚仙不再理她,徑自出城。
唐笑霜則尋了個地方,褪去身上僞裝,再出來時,已變成一個不起眼的男子,順手“借”了一匹馬,向馬車的方向飛奔而去。
媚仙的馬車走得並不算快,很快,唐笑霜便趕上了,遂慢悠悠的跟在後頭。
城外的官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車馬川流不息,有的忙着經商趕路,有的則閒適出遊,唐笑霜夾雜在這些人之中,一點也不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