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嵐的表現接二連三的打破了各府夫人的認知。
一個女人被下藥失身,不哭不鬧,反而是兇性大發,連傷數人,這個時候,沒人會相信羅逸陽什麼“兩情相悅”的話了。
“榮小姐,今天的事我們都知道你吃了人的算計,若是依我說,榮小姐還是不要在這裡夾纏,速速出府的好,”莫夫人對榮嵐挺同情,且又怕她傷及自己的女兒,將莫璃擋在身前道,“便是將來要叫襄陽伯府給個說法兒,也得請了榮家的長輩出面不是?”
“夫人說的是,”毀了仇人,榮嵐心裡的火小了一些,她點點頭,“那榮嵐就隨幾位夫人一同出府吧。”
待上了自己家的馬車,榮嵐眼一黑,癱到在蓮霜懷裡。
…………
“郡主,郡主,出大事了,”歡聲連跑帶跳的就往重華院正堂裡衝,人一進門,就被玲心像拎小雞崽子一樣給揪住了脖領,“你的規矩呢?當這是什麼地方,大呼小叫的,也不怕驚着郡主?這是第幾次了?我看得把你送回安國侯府交給你師傅,你才能長點記性!”
玲心力氣大,歡聲被玲心拽着,四肢離地連動都動不了,她可憐兮兮的擡頭望着被她的樣子逗的樂不可支的李靜宜,“郡主,是奴婢錯了,只是真的出大事了,是外院送來的消息,奴婢聽的五迷三道的,才慌着過來給您送消息的,是,是那個榮家小姐的,她出了大事了!”
榮嵐出大事了?玲心手一鬆將歡聲放在地上,“便是姓榮的事,你也犯不着如此,她不值得!”
“玲心說的是,”李靜宜讚許的衝玲心點點頭,“說吧,怎麼了?”
歡聲還是懂得一些規矩的,她在路上已經從過來稟報的媽媽口裡大概知道了一些,“郡主,咱們侯爺派的人已經來了,是位媽媽,就在外頭呢,”
“你啊,既是這樣,還不將人請進來?”
李靜宜一直安排的就有盯着榮嵐,今天她獨自一人出襄陽伯府赴宴,自然也有侯府的人跟着了。
雖然人在外頭一時拿不準裡面的具體情況,但是從行色匆匆的各府轎子,還有跟車媽媽們的眼神官司裡,盯梢的媽媽感覺到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了,尤其是在看到榮嵐一身狼狽的被蓮霜扶出來,身邊卻少了一個丫鬟之後!
“奴婢也是在侯府裡當過差的,”過來送消息的媽媽一身短襖,看上去忠厚無害,“這各府的規矩跟下頭的空子多少也知道一些,奴婢乾脆使了些銀子趁着伯府那陣子亂勁兒,混進去了,”
等安國侯府的媽媽將從襄陽伯府查來的消息說完,別說玲心歡聲她們幾個,連李靜宜都驚的說不出話來,怔了半天,她才道,“媽媽辛苦了,我知道了,還請媽媽繼續跟着榮嵐,”
一旁的玲心將準備好的打賞塞到那媽媽手裡,將人送了出去。
“這也太毒了吧?”結香跟含笑都是見過榮嵐的,想想當年在珠洲如公主一般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卻出這樣的事情,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都不知道該怎麼管理自己的表情了。
李靜宜長吁一口氣,“是夠毒的,就爲了個進宮的名額?”
她雖然想着報仇,也想過叫榮嵐生不如死,但這樣下作的辦法李靜宜是絕對不會用的,“去跟安嬤嬤,叫她派人往這今天赴宴的幾家府上聽聽消息,”
襄陽伯府一次花宴,出了這麼一樁聳人聽聞的大事,只怕到不了晚上,就會有風聲傳出來,李靜宜相信榮嵐是被人算計的,但她之後的所作所爲,倒真是出乎李靜宜的意料了,她知道榮嵐被人算計之後不會善罷甘休,但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決絕,李靜宜倒真是有些替榮嵐慶幸,她自幼習武了,就像自己當初,身邊若沒有個會武的玲心,只怕如今早就成了一抔黃土了。
……
“小姐,您醒醒,咱們到家了,”榮嵐暈着,蓮霜已經在車上好好哭了一場了,讓她跟着榮嵐出去,卻叫主子出了這樣的事,將來大都督過來,必不會饒過她的,還有那個星兒,是認了自己當乾姐姐的,蓮霜簡直覺得前途一片黑暗,想逃的遠遠的,奈何身契跟家人都在榮家。
榮嵐被蓮霜灌了半盞涼茶,才徹底清醒了,“咱們不回府,你下去叫人給榮岸留話,叫他到恩義侯府找我去,”
“叫車伕改道,咱們去恩義侯府!”
雲馳還可欠着自己一條命呢,這個時候,唯一能給自己作主,幫自己討個公道的,也就只有他了!
雲馳沒想到這個時候,雲天居然跑來說榮家大小姐在外頭求見,“她有何事,可說了麼?”
雲天兒一臉怪異道,“沒說,但小的覺得一準兒是出了大事了,那榮小姐跟被人打了一頓似的,還有她身邊那個丫鬟,看着隨時都要去死。”
“我在前頭見她們,嗯,你叫青艾過來,”雲馳頭一回發現,自己府裡沒個女主人,來了女客連個招待的人都沒有!
榮嵐主僕被恩義侯府的管家留在前廳,這大廳比榮家大都督府待客的地方還有林上一半兒,榮嵐坐在黑溱高背椅上,只覺得四下無着無落的,人也忍不住發起抖來。
雲馳進來的時候,正看到榮嵐跟她的丫鬟蓮霜擠在一把椅子上,如果他沒看錯,這兩個人還在發抖,“來人,去搬兩個火盆過來,”
“不知道榮小姐找我有何事?”雲馳在主位上坐了,欠身問道。
這個冷血的男人,自己這般模樣,他居然不先問問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榮嵐將手裡抱着的茶碗放下,努力叫自己顯得不那麼可憐,“不知道侯爺還記不記得當初是怎麼進京的?”
“雲某當然記得,看榮小姐的樣子,是來向雲某討這份恩情來了?”雲馳見青艾領着幾個婆子擡了火盆進來,“不如叫青艾先帶榮小姐去梳洗整理一下,咱們再說?”
這個青艾一看,就是雲馳身邊得用的大丫鬟,榮嵐搖搖頭,“不必了,我現在無心弄這些,”
她站起來跪在雲馳腳邊,“我今天來,只求侯爺一件事,從此咱們就兩清了!”
“什麼事?你先說來聽聽,”榮嵐跪在雲馳面前,雲馳已經看到了她脖子上斑駁的痕跡,目光一冷,已經大概猜出了榮嵐的遭遇。
“家父遠在珠洲,舅舅過年的時候也回去了,榮嵐舉目無親,”想到自己的委屈,榮嵐觸動情腸,忍不住俯地大哭。
青艾在一旁也在觀察今天跑來的一對主僕,現在也猜出來這位容貌出衆的小姐是遇到什麼事了,忙過去扶了她道,“榮小姐,不如奴婢服侍您梳洗更衣,有事咱們慢慢跟侯爺說?”
榮嵐搖搖頭,推開青艾扶着她的手,仰頭道,“我想請侯爺帶我去順天府衙門,我要狀告襄陽伯府世子羅逸陽**官家女,”
她豆大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還有襄陽伯夫人範氏,陝西布政使範偉鋒之女範玉琳,都是同謀!”
“你確定真要這麼做?”雲馳雖然猜到榮嵐可能是出了什麼事,但卻沒想到她找自己居然是爲了這個,“你於我有救護之恩,我可以下帖子往襄陽伯府去,叫他們往珠洲提親,也可以叫羅逸陽到你們榮府,隨你打罵出氣!”
“提親?你的意思是,我要嫁給強姦犯?”
榮嵐冷冷的逼視着雲馳,“我記得《大周律》有記‘凡豪勢之人,強奪良家妻女奸佔爲妻妾者,絞!’怎麼在雲侯這裡,奸佔官家女兒的人,反而還能得一門妻室?那敢問侯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大周的律法何用?”
雲馳被榮嵐質問的有些尷尬,他不是不知道有這樣的律法,但是這樣的事,擺明的就是女兒家吃虧,有人敢這麼做,也是因爲拿定女家爲了名聲不敢聲張,甚至還得忍氣吞聲的嫁過去,有的連嫁都不成,被強佔的,還給與加害者爲妾,“你先起來,我當不得你的禮。”
“是啊,榮小姐您先請起,”青艾被榮嵐給嚇壞了,她跟着雲家人流放到西北,一路上爲了守貞,雲家女眷自盡而死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而西北軍屯那些淪爲軍妓的官眷們,又有誰去幫她們討公道?
“我家侯爺也是爲着小姐着想,這您一告,便是贏了,將來又如何自處?”青艾抿抿嘴,她不相信榮嵐不知道失貞的下場,“所以侯爺纔想着幫着您從中轉圜,大家一牀錦被蓋了,以後您到了襄陽伯府,他們有短處在,也不看拿規矩壓您。”
“呵呵,”榮嵐饒有興致的聽完青艾的話,一臉譏諷道,“沒想到貴府的丫鬟倒是見識不凡,不過這些對我來說什麼用都沒有,我若是真的依了你的話,豈不是叫那起子坑害我的人遂了心願?”自己吃虧叫別人稱心的事榮嵐還沒有幹過呢,
她站起身來傲然看着雲馳,“我最後問一句,恩義侯,這個忙你幫不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