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遠山並不覺得羞愧,養大了曾氏野心的是先帝,由着曾氏殘殺朝臣的也是先帝,君不君,臣自然也不再是臣,便是雲馳如今要向大周討這筆血債,李遠山也不認爲有什麼不可以的,只是他會仔細看一看,雲馳這未來的女婿最終要的是什麼了。
“應初以後準備繼續當你的逍遙侯爺?”李遠山叫人換上新茶,問道。
“不瞞世叔,小侄這侯爺當的並不逍遙,其實這逍不逍遙,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間,”雲馳抿了一口碗裡的茶,垂眸道,他絕不會再像父輩那樣,將自己的性命,親人的性命交到別人的手裡。
李遠山微微一笑,深有同感道,“你也不容易啊,想來皇上也是念你辛苦,纔想叫你歇上一歇的,”
“是,小侄絕不會有負皇上聖恩,”雲馳脣邊噙着一抹笑意,“剛好將自己的親事給辦了,也省得皇上跟娘娘每每提起,都要爲小侄操心。”
這人,太會順坡下驢,李遠山橫了雲馳一眼,“賢侄還真是不忍皇上操心,連江南如何佈防,都替皇上想到了。”
雲馳赧然一笑,“世叔是行家,小侄在世叔面前不敢有所隱瞞,皇上尚文,武事上多有想不到之處,與其叫他日夜操勞,倒不如小侄順手將事情做了,左右爲的也是大周的子民,誰做都是一樣的。”
哈?!誰做都是一樣的?你乾脆說左右都是爲了大周的子民,這皇帝誰做都是一樣的好了?李遠山深深的看了雲馳一眼,心道其志不小,也知道這是雲馳跟自己交底呢,對他的坦誠倒也有幾分滿意,“萬一出力不落好兒,那可就壞事了!”
自古權臣有幾個有好下場的?隆武帝也不是什麼好拿捏的性子,“皇上正在壯年,”
“是啊,皇上正在盛年,卻一直沒有子嗣,娘娘每每想起,夜不成眠,皇上也跟着憂心,”雲馳喟然一嘆,彷彿就跟在帝后身邊一樣。
這是在告訴自己目前皇帝的心思在子嗣上了?不過也,任誰年過三旬膝下還沒有一兒半女,也都會着急的,何況還是坐擁天下的皇帝?
而在皇帝無暇他顧的時候,只怕就是雲馳積蓄自己力量的時候了,李遠山深深的看了對面坐着的雲馳一眼,“做人不能太想當然,皇上待你不薄。”
“世叔教訓的是,皇上待小侄如父如兄,小侄銘記於心,”雲馳起身恭應。
知道了雲馳大概的打算,李遠山便沒有再多留他,誰知雲馳卻不準備聽話的離開,轉身去營裡見過去的袍澤,又是一番契闊,等到李遠山上馬準備回府的時候,“正巧”遇上也從營裡出來的雲馳,不覺笑了,“原來應初還沒有走?”
“是啊,剛纔又被他們拉着說了會兒話,世叔這是要回府了?”雲馳接的十分順溜,笑眯眯的衝李遠山一抱拳,“正好,小侄也想去給殿下請安呢!”
我根本沒說要去長公主府好不好?再說了,你跟錦陽長公主算起來頂多是姻親,還是平輩,沒事兒請什麼安呢?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小子是什麼心思,李遠山冷哼一聲,“我是回侯府去,”
雲馳笑着接口,“前些日子小侄過去殿下正在病中,這有日子沒見了,想來殿下已經痊癒了,小侄先去看看,若是還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小侄便請皓然先生走上一趟,”
既然李遠山沒打算往錦陽長公主府去,雲馳也不等他了,一抱拳道,“侯爺先請。”咱們各走各的。
這傢伙,看來自己是根本攔不住他了,李遠山氣的鬍子直翹,“既是探病,那本侯與你一道兒過去吧!”
說罷一夾胯下駿馬,飛馳而去。
……
李靜宜沒想到雲馳又同父親一道兒來了,左右李遠山已經知道他們的關係,李靜宜也不避他,當着父親的面就瞪了雲馳一眼,“你怎麼來了?”
這沒事兒老往自己府上跑,叫外人看着像什麼樣子?
雲馳嘿嘿一笑,極其無辜道,“今天在神機營跟世叔聊天兒,剛巧世叔說要過來看望你跟殿下,我便想着一塊兒過來,給殿下請個安,順便問問你,要不要請周先生給殿下請個脈息?”
他也知道沒事兒老往只住着兩個女人的府邸跑不太好,所以才千方百計的哄着李遠山同來啊,“殿下怎麼樣了?”
還想着自己母親的身體,李靜宜抿笑一笑,轉身頭前領路,“母親已經好了,剛纔還跟我一起商量入宮赴宴的事,娘娘派人來說宮裡太液池中荷花正好,要請大家過去共賞。”
雲馳也聽說雲後設宴的消息,不過他沒往別處想,快走兩步到李靜宜身邊,將雲後有意再爲隆武帝選妃的事說了,“估計是想請殿下也幫着掌掌眼,要我說,與其再納新人,還不如等一等新入宮的那些人,這哪裡是選妃,簡直就是在得罪人。”
原本雲馳對雲後給隆武帝再挑新人沒什麼感覺,在他眼裡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隨着那對帝后怎麼折騰都行,但穆管二人都說這種作法不妥,加上李靜宜又迴應了他的心意,雲馳不覺生出了惜香憐玉的心,好端端的女兒家,在外頭找個般配的夫君相夫教子,不比深宮苦熬強?
“娘娘也有她的苦衷,你也不是不知道,之前因爲皇上不肯納妃的事,娘娘受了多少詬病?”既然這個口子開了,進一個跟進兩個又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這次真的是要給隆武帝選妃?李靜宜瞟了雲馳一眼,這個木頭,“我怎麼聽修武侯夫人說娘娘這次不打算再從高門選人了?可是這次嫣娘姐姐的侄女兒灼娘,還有寧遠侯府的楊小姐,還有樂家的小姐,都在被邀之列。”
這些人?雲馳搖搖頭,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雲後都請了哪些人,“不過是一次賞花宴,且看看再說吧。”
雲後收到管傑的名單,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雲馳臨去江南之前,可是露過話風說想成親了,也因着這個,雲後跟青楊翠柳幾個,硬是將京城裡排得上號的小姐捋了一遍,當初給隆武帝選妃也沒有如今這麼用心。
“唉,這都是些什麼人嘛,細看起來,真不如程飛瓊跟梅含芳兩個呢,”雲後自問公正無私,這程飛瓊跟梅含芳,家世容貌才情都是上上選,給隆武帝做妃子她不怎麼喜歡,但是若是比做弟媳的角度看,卻是挑不出一點兒毛病。
“奴婢覺得這楊家小姐挺不錯的,跟侯爺年紀也相當,就是她輕易不怎麼出來交際,在京城裡名聲不顯,娘娘倒可以好好看看,”青楊對寧遠侯府的楊眉印象不錯。
寧遠侯府,一個早就淡出勳貴圈,並且在隆武帝心裡沒留下好印象的侯府,雲後沒有多少興趣,隨着各府閨秀陸續入宮,她在這後宮裡就顯得有些勢單力薄了,偏親弟弟又對她暗藏心結,這弟媳的家世就太重要了。
“周家灼娘倒是不錯,只可惜,”家裡父兄偏又沒幾個拿得出手的。
青楊如何不知皇后的打算,乾脆閉嘴不言,就聽雲後嘆了口氣道,“算了,應初不點頭,再好的姑娘本宮也是做不得主的,到時候再說吧。”
……
錦陽長公主看到雲馳過來還是挺高興的,又聽說他是關心自己的身體,心下更是滿意,又看天色不早,便順口留了雲馳一起用晚膳。
雲馳心裡一喜,連一句客氣話都沒有說,便直接應了下來,氣得李遠山在一旁直瞪眼,根本不給他再留在鹹安院的機會,直接命人在清和院設宴,起身請了雲馳往外走。
有他在,雲馳連多看李靜宜一眼都不行。
“瞧你父親,我還有話想問雲侯呢,”錦陽長公主無奈的看着雲馳離去的背影,“算了,你陪娘在鹹安院用吧。”
這邊李靜宜已經起身,“既然雲侯在,女兒去廚上看看,”
“好吧,叫廚上做幾個拿手的,”錦陽長公主跟李靜宜在吃上都不挑剔,真叫她說幾道菜出來,一時也想不起來,“前陣**裡不是賜下了御酒?送到清和院去吧。”
水陸珍饈滿滿擺了一桌,雲馳卻吃的食不知味,他以後李靜宜會出現一下呢,結果愣是吃到了月上枝頭,也沒看到李靜宜的影子,因爲不滿李遠山明晃晃的阻撓,雲馳索性連天兒都不跟未來的岳丈聊了,只一味的勸酒,愣是將多半壺御酒送到了李遠山口中。
直到看到李遠山已經有些醉意,雲馳才起身道,“時候不早了,小侄也該告辭了,”
一晚上雲馳神思不屬的樣子都被李遠山看在眼裡,他心裡無比暢意,就連杯中的御酒,也比自己府裡的甘冽許多,“好,應初你也有酒了,走吧,咱們一道兒出去,我送送你。”
雲馳看看天色,知道有李遠山看着,再等下去也不會等到李靜宜出來,“還是小侄先送世叔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