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仁上次進宮穿的簡素低調,但這一次卻是精心妝扮過的,一身玫瑰紅蜀錦褙子,下配淺綠遍地桃花紋立水裙,飛仙髻上插着一支紅寶側鳳釵,配着一色的紅寶滴珠墜子跟赤金鑲紅寶手鐲。
如此鮮亮奪目的顏色可不是常人能壓的住的,可跟虞美仁那嬌豔無匹容貌卻最是相得益彰,如同一塊散發着奪人光彩的紅寶,看到她的人無不側目。
金夫人也知道女兒這次是下足了功夫的,笑道,“就是臣妾的長女美仁,美仁過來,給殿下見禮。”
“臣女虞氏美仁,見過長公主殿下,見過瑞和郡主,”虞美仁擡起水盈盈的桃花眼,掃了一眼站在錦陽長公主輦輿旁並沒有離開的雲馳,略帶羞意道,“見過恩義侯。”
這下連李靜宜都注意到她了,她有些不悅的轉頭去看雲馳,卻發現雲馳正向她望過來,被他那雙帶着戲謔的笑眼一看,李靜宜便如做壞事被人逮了個正着一般,忙將頭偏到一邊不去看他。
“平身吧,夫人生了個好女兒,”錦陽長公主更不高興了,也不再跟金夫人多話,直接吩咐小太監起駕,將金氏母女給晾在了路上。
金夫人沒搞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了這位素來好脾氣的長公主,愕然的看着錦陽長公主和郡主從她面前揚長而去。
而一邊的虞美仁,心思則全在雲馳身上,她見雲馳擡步要走,也顧不得福身恭送錦陽長公主,上前一步道,“侯爺留步。”
雲馳正準備當個貼心的好女婿,關心關心未來岳母到底因爲何事不快呢,沒想到身後卻有人叫他!
“何事?”雲馳沉着臉轉身道。
虞美仁玉面羞紅,衝雲馳襝衽一禮,“小女一直想謝過侯爺那天出手相助,可惜找不到機會,今天正巧見到了,還請侯爺受小女一禮。”
“嗯,你拜吧,”雲馳看着打扮的跟只花蝴蝶一樣的女人,揹着手道,“快點,”
已經福下身的虞美仁僵在那裡,她硬硬的直起脖子,想看看這話是不是真的是從雲馳嘴裡出來的,沒想到雲馳又道,“好了,你已經謝過我了,此事就此揭過,反正幫你的是我家門房。”
一旁冷眼旁觀的楊眉差點兒沒笑出聲來,這樣的男人,連起碼的禮貌都沒有,居然京城的千金都爭着嫁他?
虞美仁呆呆看着大步流星追上李靜宜肩輿,含笑跟她說着什麼的雲馳,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走吧,莫讓娘娘等急了。”
這宮裡來來往往無數眼睛,落到有心人眼裡,都是是非。
楊眉走到虞美仁身邊,拉着她的手邊走邊勸,“你的心思我要看出來了,”
感覺到虞美仁想掙開自己,楊眉手上使了點力,“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只是這恩義侯的親事能拖到至今,可見就不是個一般的,你得撐住了!”
虞美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擡頭道,“那你呢?”
看今天楊眉的打扮,也是有備而來的。
楊眉今天確實是有備而來。
她穿了一件香妃色的杭綢織蝶戀花紋的外衫,雪緞的壓金線的百摺裙。
烏黑的頭髮被梳成了彎月髻,前面戴了赤金翡翠的小鳳釵,後面壓了赤金累絲翡翠分心,頭插蝙蝠頭赤翡翠滴珠步搖,耳朵上扣了赤金翡翠耳墜。
虞美仁見過楊眉幾次,知道她平時不愛珠玉,嫌累贅的很,包括衣裳,也是深色爲主,今天這麼溫婉的顏色跟精緻的首飾,還敢說她沒有別的心思?
楊眉淡淡一笑,“你別誤會了,我這麼穿不過是爲了安母親的心,”她拂拂裙子上的翡翠噤步,“連你和秦四小姐雲侯都不肯點頭,我這樣的?”
“我啊,現在最想的就是父親跟哥哥能得一份差使,至於我的親事麼,左右都是晚了,也不怕再晚幾年。”
楊眉這話也算是推心置腹了,別說虞美仁,就是離她們不遠的金夫人也跟着點點頭,替楊眉惋惜起來,只願她真的能像她說的那樣,往低處尋一尋,未必找不到合適的。
虞美仁跟雲馳在分宮樓處鬧的那一出很快就傳到雲後耳裡了,她看着已經到的各府小姐,幾乎悲從中來,爲什麼別家都是父慈子孝其樂融融,而自己到了今天,唯一的弟弟都攏不到身邊?
皇后娘娘的性子真是越來越軟了,青楊在一邊嘆了口氣,“有些事您不能由着侯爺的性子來,他看不到的,您得替他看到才成。”
是,雲馳不懂事,她可不能也不懂,雲後在袖裡握緊雙拳,她能走到今天有多不易,怎麼可能叫一個不懂事的弟弟給壞了安排?
“你去接一接金夫人跟虞小姐,人到了就直接請到本宮這裡來,還有,該佈置的你都佈置好了?”虞連慶是左督御史,餘家樂家都老了,早晚都要騰出位置來,而這個虞連慶在隆武帝眼裡是個極識趣的人,將來必定有更好的前程。
“娘娘放心,那邊翠屏看着呢!”青楊知道這是主子已經有了決定,淺笑着福了福身,領命而去。
錦陽長公主一下輦輿,就看到青楊站在那裡,“奴婢見過長公主殿下,瑞和郡主。”
“娘娘讓你來的?”見皇后叫青楊來迎自己,錦陽長公主心中略安,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
青楊直起身,招手叫過一旁的小太監,“來喜服侍殿下進去,”
她再次向錦陽長公主一福,“奴婢是奉娘娘之命來迎金夫人的,殿下您請。”
若不是纔剛遇見,錦陽長公主都不知道青楊特意迎的“金夫人”是哪個?!
饒是錦陽長公主好性子,也被青楊這“不卑不亢”的態度給氣着了,她剛想開口,就被女兒扶住了手臂,“既然青楊姑姑有要事在身,咱們就不耽擱她了,母親,咱們進去。”
在這種地方跟青楊爭執,有理沒理都只會失了自家的身份,李靜宜淡淡的掃了一眼青楊,扶着錦陽長公主徑直走了。
跟在錦陽長公主身後的命婦被眼前的一切嚇了一跳,一個個恨不得什麼都沒有看到,尾隨在李靜宜身後往太液池去。
錦陽長公主雖然性子軟,但心思也淺,雖然路上李靜宜已經悄聲開解她了,但是等見到了雲後,依然是笑不出來,雲後也不跟錦陽長公主計較,只淡淡的受了李靜宜的禮,便命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了。
有了雲馳的原因,李靜宜也不指望皇后娘娘會看自己順眼,含笑陪着錦陽長公主坐下之後,低聲與周圍相近的人打招呼。
“前些日子皇上說起以前宮中過中秋的盛況,才恍然想起自隆武朝咱們便甚少聚在一起熱鬧熱鬧了,便是宗室裡的至親,也鮮少見面,”
雲後彷彿沒有感覺到錦陽長公主態度的生硬,待錦陽長公主放下茶盞,側身笑着跟她解釋今年宮宴的緣由,“本宮想着,皇上既有此意,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親戚君臣同樂一番,”
“娘娘想的周到,”錦陽長公主順着雲後的目光,正看到自己下首坐的幾個不認識的婦人,看她們身上的衣裳,應該就是雲後所說的“親戚”了,“只是我年紀大了,又不愛出門,說起來同住在京城,許多人竟都不認得。”
何止是錦陽長公主,便是雲後,今天過來的宗親,她也一個個對不上名號,也虧得翠柳提前下過功夫,纔沒有在衆人跟前露怯,“凌夫人皇姐應該是見過的,那邊那位,是輔國將軍夫人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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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氏最是伶俐不過,見雲後先點了她的名字,忙站起來給錦陽長公主見禮,“妾身見過長公主殿下,見過瑞和郡主。”
雖然淩氏跟汪夫人都年過四旬,但論起輩份,反而比錦陽長公主要低上一輩,錦陽長公主沒鬧明白這麼多年過去了,皇上忽然將這些幾乎都出了五服的親戚找出來做什麼,只淡淡的點了點頭,示意她們平身。
汪夫人跟凌夫人帶了頭兒,後頭跟着的幾家中尉太太也都過來依然給錦陽長公主見禮,一番廝見下來,不只錦陽長公主,連李靜宜都有些愕然,她是驚訝於雲後的雷厲風行,居然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將所有趙氏宗親,都給請到了宮裡來。
在座的各府夫人也被忽然出現的所謂宗親們給嚇了一跳,宗親她們不是沒打過交道,以前宗室營那邊,顯王府,靖王府,東河王府也是一家挨着一家,先頭二皇子得封秦王,四皇子得封遼王,爲了拉攏百官爭得儲君之位,府裡的酒宴就沒有停過。
今天進宮的各府夫人們,有年紀的許多都是當年兩王府的坐上客,只是她們沒有想到,最終登上寶座的,是這個最不得寵的六皇子。
再看看跟坐在她們對面的這些所謂的“宗親”,見過的也就奉國將軍夫人跟輔國將軍夫人,其他的,看那行容舉止,實在是連自家的二等奴才都不如。
將這樣的人都請進了宮裡當貴客招待,大家看雲後的目光越發敬重起來,且不說在京城人眼中,六皇子最終能登上寶座,與皇后娘娘出自衛國公府有莫大的關係,就憑娘娘這份賢德,也是她們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