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傳話的婆子,守門的門子都被淩氏給嚇了一跳,“你幹什麼?還敢硬闖不成?”
淩氏乾笑一下,伸手從頭上拔下幾支金簪塞到看門的門子手裡,也不管那幾個男人用不用的上,她硬生生將傳話的婆子從門裡拽了出來,“這位媽媽,借一步說話,”
說着又將一隻金鐲塞到那媽媽手裡。
來傳話的媽媽是錦陽長公主身邊的粗使婆子,這也是從朱姑姑那裡得了個跑腿兒的差使,沒想到跑了次腿兒,居然得了這麼一份意外之喜,她矜持的在袖子裡掐了掐手裡的鐲子,一臉不情願道,“夫人有話快說,裡頭還等着我服侍呢!”
“是是是,”淩氏頻頻點頭,“我就是想問一問,你剛纔傳的話,真的是長公主殿下的原話?”
傳話的婆子不高興了,斜了淩氏一眼,“瞧夫人說的,咱們長公主府也是有規矩的地方,難不成殿下沒這麼說,是我自己編來誆夫人的?”
“不不不,我沒這個意思,就是有些奇怪,以前殿下對我可是挺好的,我就是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了,就不讓進門兒了呢?”淩氏陪笑道,現在她唯一能問的,也就是這個從內院出來的粗使婆子了。
那婆子沉吟一下,將手裡的金鐲子攥緊了,她可不能叫淩氏發現她根本什麼都不清楚,“這個麼,唉,這幾天咱們殿下跟郡主就沒有那心情,這誰也懶得見,殿下在京城時就病了,這不,特意來莊子上養病呢,結果,”
婆子嘖了一聲,給了淩氏一個“不說你也知道”的眼神,“這才幾天沒在京城啊,就傳來這麼個消息,這不是火上澆油麼?”
“唉,可不是麼,我也被嚇了一跳呢,纔想着過來安慰安慰殿下,順便問一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畢竟大家都是姓趙的,這個時候咱們不幫忙,豈不是太薄情了些?”淩氏也跟着長吁短嘆起來,“可偏殿下還不肯見人,我恍惚看着好像是方大人家的太太進去了?”
呃,這個麼,傳話婆子有些尷尬,“我出來的時候也瞧着了,西府丁三太太您也是知道的,跟殿下算來親密,王太太呢,又救過咱們郡主,她們都是郡主的長輩,拖郡主心裡再不舒坦,也是要見她們一見的。”
原來丁氏跟王氏並不是見錦陽長公主去了,淩氏點點頭,“那能不能勞煩媽媽跑一趟,跟郡主說一聲咱們過來了,我也是剛從京城過來,給郡主帶了新消息來呢!”
淩氏又從手上擼了只金戒指塞到傳話的婆子手裡,“郡主這會兒心情只怕好不了,咱們人多些,也好開解開解她,再說了,我好歹也是奉國將軍夫人,進宮倒比那兩個便宜些,這進去跟郡主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給皇后娘娘捎個信兒?”
這禮都收下了,要是什麼事兒也不辦似乎說不過去,那婆子將手裡的東西一併塞到腰裡,“好吧,老婆子再走一趟,將夫人的話給郡主帶到了。”
……
“哼,真是什麼人都能往我跟前湊了,”縱然有丁氏跟王氏在,李靜宜也壓不住心裡的火氣,“來人,將這個饒舌的婆子給我拖出去打五板子長長記性,還有歡聲你走一趟,告訴那個奉國將軍夫人,”
李靜宜脣邊掛着一抹譏誚,就算是將來從宗室裡挑子弟過繼,她也絕不會叫淩氏的孫子選中,有這麼個當家主母教導着,子孫肯定都是些惹事的根苗!
等歡聲應聲去了,王氏嘆了口氣,她知道這是李靜宜撒心火呢,可誰家女兒攤上這樣的事兒,能不心如火燒?“你也別太着急了,這興許也就是皇上一時的念頭,這世上哪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再說了,做女冠也有還俗歸家的,真不行的話,你就意思意思,過幾年再回來就是了。”
過幾年,李靜宜已經老大不小了,大家最惦記的就是她的婚事了,這下好了,出家做女道士,就算是三年之後還俗,可是女人家能有幾個三年可以虛耗的?“我看皇上沒老呢就糊塗了,這好端端的怎麼弄這麼一齣兒?”
丁氏口無遮攔的抱怨起隆武帝來,在她的印象裡,隆武帝一直是個尊重錦陽長公主這個皇姐,疼愛瑞和郡主這個外甥女的存在,沒想到忽然有一天,他會狠狠給了唯一的外甥女一棒。
這裡頭的蹊蹺李靜宜無法訴諸於口,她嘆了口氣,“萬幸的是聖旨還沒有下來,我還可以在莊子裡陪母親一陣子,真到了進宮那一天,”
若是雲馳跟父親沒有成功,李靜宜禁不住掩面而泣,雖然她對父親跟雲馳有信心,但他們要做的是弒君,會招來什麼樣的災禍是顯而易見的事,“那我只有一死了!”
王氏明顯感覺到李靜宜的情緒不對,若僅僅是出家做女冠,李靜宜的性子不該如此,且不說出家還有還俗這一說,對於皇家兒女來說,這些都不過是幌子罷了,而且即使是出家做女冠,前朝也有當了女道士的公主在自己的道觀裡養了數十面首,日子過的荒唐且逍遙,何至於如李靜宜所說的,“只有一死”?
不過她素來謹慎,這些疑問並沒有問出口,“靜娘你想開一些,怎麼着也是個活,珠洲那麼艱難你都回到京城了,不過是出家做女冠,有殿下跟侯爺在,斷然不會叫你受委屈的。”
王氏想了想又道,“我來時還想着是你生了出家之意,可現在一看,”她擡頭看了李靜宜一眼,王氏比丁氏有城府的多,想的更深一些,“這既不是你跟殿下的主意,那是誰說動皇上的?你跟娘娘……”
李靜宜擺擺手,“三嬸兒跟姨母能來我很高興,但這事兒裡頭的曲折你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她冷冷一笑,“我如今只管在家裡等着命我出家的聖旨好了!”
丁氏被李靜宜的神情嚇了一跳,她跟王氏交換了個眼神,知道這裡頭牽扯的事只怕不是她們這些人能過問的,便聰明的換了個話題,“外頭那個奉國將軍夫人,倒是來的挺勤的,先前在京城的時候,就時常碰到,沒想到今兒她也跑來了。”
“那種人就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哼,”也不怪李靜宜要遷怒,當初她跟着榮嵐可沒少出來招搖,現在竟然還能覥着個臉往錦陽長公主府跑,李靜宜也真是服了她的麪皮了。
王氏對淩氏的看法跟李靜宜相差無幾,“她跟胡家是姻親,當初可沒少帶着榮嵐拋頭露面,這會兒也好意思跑你這裡來攀親,殿下跟郡主能許她們進門,也真是好心胸了!”
這裡頭又是一盆爛賬,李靜宜不喜歡那些所謂的宗親,但既然雲馳想着從那些人裡給隆武帝挑繼子,她多少都得留意着些。
丁氏跟王氏又和李靜宜說了會兒話,見她一直鬱郁的提不起精神,也便沒有再多留,又寬慰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李靜宜沒有心情留王氏跟丁氏在莊子裡小住,因此也便沒有留她們,趁着天色尚早,便叫人送她們出府了。
“王太太,王姐姐,”淩氏終於在門外等到丁氏跟王氏坐了轎子出來,忙快步迎了過去。
王氏被忽然衝過來的淩氏給嚇了一跳,“這?”
丁氏心直口快,“你怎麼還在這兒?”歡聲回去都好大一會兒了,這個淩氏的臉皮也真是叫人嘖舌了。
淩氏老臉微紅,她被歡聲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懟了一通,原想回罵過去,偏話到嘴邊又吐不出來,“唉,我這不是實在惦記郡主嘛?王姐姐,郡主現在怎麼樣了?還有殿下身體如何?太醫們怎麼說?”
王氏一臉怪異的看着淩氏,這個淩氏她做姑娘時也找過交道,這幾十年過去,這麪皮倒是越來越厚了,“殿下病着,並沒有接見我們,至於郡主麼?”
王太太看了一臉緊張的淩氏一眼,她不相信淩氏是真的關心李靜宜的情況,“挺好的,跟我們說了一會兒話,”
挺好的?那爲什麼不肯見她?淩氏目光中閃過一抹厲色,旋即被慶幸跟喜悅替代了,“謝天謝地,不瞞姐姐說,我啊,聽說郡主要做女道士,嚇的一夜都沒睡好,咱們郡主花一樣的年紀,怎麼能出家去呢?”
淩氏伸長脖子,“郡主可說了什麼?”
王氏厭惡的往後退了退,消息傳出來的是皇上爲瑞和郡主建了玉真觀,不管李靜宜是不是真的樂意出家,對外是絕對不能說她不樂意遵旨的,“郡主挺好,你想聽她說什麼?”
淩氏今天已經無法去計較別人的態度了,畢竟對她來說,更重要的是李靜宜是不是真的要出家,她出家之後,錦陽長公主府的安排,“唉,也怨不得殿下會病倒,咱們都是當孃的,唉!”
王太太白了淩氏一眼,她怎麼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淩氏有一星星兒的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