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後頹然的坐在椅上,她如此惱怒的最大原因,不是雲馳直接將青楊從不離身的銀鎖片扔到她面前告訴她青楊死了,而是他告訴她,是他親自下令放火的時候,即便心裡轉過千般念頭,要爲青楊出氣,要給雲馳些教訓,她手裡卻連一點力量都沒有。
“我錯了,翠柳,這些年我真是大錯太錯了,我把世事想的太簡單了,”從隆武帝登基她如願封后,雲婉就立志要當一代賢后,加上那幾年隆武帝對她也是一往情深,雖然暗地裡他也會偶爾臨幸一些宮娥,甚至後來還弄了個清國夫人出來,但這對雲婉來說,都是些無傷大雅的愛好,反正都撼動不了她皇后之位。
因爲太過相信隆武帝的深情,確切的說,是對自己在助趙瑜登基中的貢獻太過自信,雲婉安心的退回後宮,當起了她的賢后,前朝對她來說,是另一個她不會駐足的戰場,她這些年最大的目標,就是給隆武帝生下他們的嫡子,她只要生下孩子,那必是太子無疑。
可是一年年下來,不管如何尋醫問藥求神拜佛,她都是腹中空空,而對早朝,對曾經追隨幫助六皇子上位的那些臣子,她也漸漸失去了影響力,大家已經接受了她只是個後宮婦人的事實。
也是因爲這個,雲後的無力感纔會越來越強,當她發現她對隆武帝的影響力越來越弱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能做的,只能是裝傻來維持帝后夫妻在人前的和睦跟平靜,並以此來保證自己的後位穩固,可她的後位真的穩固麼?十年後,二十年後呢?一個無子也沒有家族支持的皇后,真的能保住自己的鳳位麼?
這也是她爲什麼百般委屈自己,也要努力跟雲馳修好的原因,畢竟雲馳是她天然的同盟,可如今,就因爲她一時疏忽沒有攔住青楊,不但將雲馳得罪死了,折了青楊,還沒了外頭雲家死士這僅有的力量!
想明白這些,雲後除了無力跟迷茫,就只剩下悔恨跟哭泣了,她看上去是在哭青楊,其實更多的是在哭她無望的皇后之路。
……
李遠山趕到伏虎峽的時候,李靜宜已經被肖強護送着到了當地縣衙。
看到李遠山急赤白臉的進來,李靜宜頗覺有些對不起父親,“女兒沒事的,叫父親擔心了,母親可知道了?”
錦陽長公主要是知道自己遇襲的消息,還不知道爲急成什麼樣呢?
“你母親不知道,你走時不都交代好了麼,外頭的消息不許告訴她的,我來時你母親正由丁氏陪着在莊子裡籌劃着修個溫泉池子,”見女兒確實無事,李遠山懸了一路的心纔算放了下來,“大夫可曾給你看過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李靜宜搖遙頭,迎了李遠山往屋裡走,“父親別忘了,皇上特意賜了個太醫給女兒呢,”她一哂,“這回也幸虧有刑太醫在,咱們的人才都沒有大礙。”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要要我的性命,”自己在明,敵人在暗,說不擔心那是假話。
“不是說抓到的有人嗎?人呢?”這也是李遠山想不通的,他擡眼往外看,“羅廣恩呢?”
“羅將軍在外頭忙呢,他已經查過了,說來的是應該是死士,跟咱們府上訓出來的頗爲相似,”李靜宜將羅廣恩查到的疑點告訴李遠山,“肖統領那裡催的急,我便叫他們押着人回京城了,父親應該是錯過了。”
聽說押送的人裡有自己派給李靜宜的人馬,李遠山點了點頭,他給女兒的都是府裡的精兵,對付兩個受傷的死士應該問題不大,他的注意力被李靜宜說的疑點給吸引了,跟自家訓出來的私兵頗爲想似?
“自大周開朝以來,就不許勳貴世家再養部曲了,大家頂多養一些看家護院的家丁,當然,暗地裡還是有自己的一套人馬的,只是不但不能像過去那樣光明正大,而且也不敢養太多,但是能在朝廷站住腳的人家兒,手裡都應該有一些私藏的力量,”他見李靜宜瞪大眼睛聽的認真,失笑道,“這有什麼想不到的,若沒有這些人,你以爲雲馳是如何那麼快有西北站穩腳跟,最後還能幹掉西北大都督,拿到一兵權的?”
“可是整個雲家幾乎覆滅,”李靜宜喃喃道。
李遠山嘆了口氣,“據我所知當時雲家人在路上很受了些挫磨,你也知道的,那個時候即便暗中有人,舉國盯着呢,也不好施爲,何況大丈夫當有所取捨,若是當時動用了雲傢俬兵,只怕也就沒有今天的恩義侯了。”
李靜宜點點頭,道理她都懂,衛國公府手裡再藏着精銳,想謀反還是做不到的,若是利用手中的力量私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不逃的了,有沒有地方逃且不說,就算是逃成功了,那世上不但再無雲氏,而且雲氏這個姓氏還要蒙羞。
“女兒聽羅廣恩一說,心裡也有幾分猜測,女兒入京以來,並不愛拋頭露面,更談不上得罪過誰,就如父親所說,如今京城裡能養得起這些人的人家也是屈指可數的,哪一家也不像會對女兒動手的人。”伏虎峽遇襲已經是幾天前的事了,李靜宜已經從早初的驚懼中緩了過來,她現在想的更多的是,到底是誰要對付她,“女兒當時還多虧了肖統領才能安然無恙,雖然榮嵐如今在他府上,女兒相信這事應該不是她的手筆。”
且不說肖強有沒有能力養死士,即便有,也不是榮嵐一個姨娘能動用的,何況肖強在跟那些死士搏鬥的時候十分的英勇,甚至手刃兩名刺客,這死士豢養不易,如果是他養的,他絕對捨不得一次砸進來七八個。
“所以,”李靜宜擡眸看了一眼李遠山,兩人眼神交匯,心裡共同浮出一個人-皇后。
只要李靜宜死了,隆武帝不必背上**悖理的名聲,雲馳也可以按照她的安排娶一個高門貴女爲妻。
“哼,我看她是太閒的慌了,”李遠山重重的一拍桌子,旋即又有些無奈的坐下,“娘娘畢竟是應初的親姐姐,這次應初也要過來的,被我給硬攔住了,此時整個朝廷都看着咱們呢,應初這時離京,太扎眼了。”
李遠山收到消息比雲馳還早,他生怕雲馳聽到這個消息會做出逾矩之事,還是親自去告訴他的,也幸虧有他在,並且拍着胸脯保證李靜宜安然無恙,才摁住了當時就要上馬離京的雲馳。
因着知道雲馳對女兒的深情厚意,反而使得李遠山在想替女兒報復回去的時候,難免也有些投鼠忌器,如果因此傷了女兒跟雲馳的感情,就有些划不來了。
“父親不必擔心,我相信應初有自己的決斷的,”李靜宜倒不是因爲知道雲馳跟皇后的感情不好,而是在她看來,雲馳在知道了雲後暗中在取她性命之後,是絕不會袖手的,起碼這樣的事雲後是沒有本事再來第二回了。
看過了女兒,李遠山又出去見了過來請罪的肖強和羅廣恩,從他們那裡弄清了事情的經過,饒是看到了女兒無事,但只要想到當時的情景,女兒隨時都有身首異處的可能,李遠山便怒不可遏,直到後來他接見當地縣令,心裡還在想着回去之後,如何給雲後添點兒堵!
李遠山來了,但李靜宜並不打算多留父親,更不肯讓他陪着自己去清涼山,畢竟京城裡正是緊要關頭,李遠山在那裡比在這裡陪她要有用多,“父親還是早些回去的好,雖然我下令不許府裡的人在母親那裡搬弄是非,但也不可不防有什麼萬一,母親身邊沒有攔的住她的人,女兒真怕她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來,”
錦陽長公主對隆武帝可是積怨深重,若叫她聽說女兒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只怕不會淡定的等在皇莊裡,
“還有皇上那裡,”想起隆武帝,李靜宜就一陣兒犯惡心,“萬一他又反悔了要接女兒回去呢?比起在京城,女兒寧願在白雲觀裡躲個清靜。”
若是隆武帝反悔不想叫自己離京了,那麼這次遇襲,就等於是給他送了個絕好的理由,李遠山點點頭,李靜宜這裡沒事了,京城那邊還得他看着才行,不然雲馳一人獨木難支,要知道他們圖的可是大事,“成,我今天就趕回去,有什麼消息叫人及時給你送來,至於皇上那裡,”
李遠山輕咳一聲,“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他就顧不上這邊了。”雲馳的計劃並沒有瞞李遠山,想到隆武帝將來的下場,李遠山都有些覺得自己這個“臣子”太腹黑了些。
李靜宜沒有問李遠山跟雲馳到底在做什麼,只點點頭向李遠山曲膝,“女兒相信您跟應初一定會接我回去的。”
“是,爲父一定會接你回去,爲父還等着抱孫子呢,應初可是答應了,將來你們的第一個孩子,要姓李的,”分離難免心傷,李遠山說着笑話打趣女兒,“這次我帶來的人都留給你,由羅廣恩統一安排,我已經交代過了,即使到了白雲觀,他們也要留在外院保證你的安全。”